“住手!”王宥还未走下楼梯已经看到趾高气昂的秦羽,而他命人围殴的,正是王勤生。 秦羽一见他,面上露出得逞的笑,讥讽道:“哟,王公子好大的架子,三催四请都见不到人,这吃顿饭,还和奴才一人一桌,果然是要攀上枝头的大人物啊!” 王宥不欲理会他,见王勤生满身菜渍便知大概发生什么事情,淡淡拱手道:“若家仆有所得罪,在下替他向秦公子赔罪。” 秦羽见他肯道歉,面色有所缓和,正要拉开一个笑容上去攀谈,便见王宥漠然垂眸,看向王勤生:“勤生,走。” “走?谁说让你们走?!小爷这身衣服,可是御赐的布料,都叫这狗奴才脏污了!” 秦羽一开口,四个壮汉拦住去路。 “秦公子待要如何?”王宥回问道。蚴 秦羽脸色几番变幻,最后破罐破摔一般,倚着身后的桌子往长椅上一坐,一条腿玩世不恭地抬在长椅上,高扬着下巴睨王宥:“刚刚你那狗奴才跪得不太有诚意,要不你来吧。” 秦羽指指自己跟前:“来,跪得小爷舒心了,饶了你们。” 王宥闻言,极低地嗤笑了一声,那双淡漠的眸子扫他一眼:“氏族走狗。” 接着过去扶王勤生,欲要带他走。 “你吃了狗胆!放屁!”秦羽炸得从长椅上跳起来,“都愣着做什么?跪!他言语无状,侮辱本公子,让他跪!让他给小爷我跪下!” 王勤生一听,面色大变,磕头求道:“大爷是奴才的不是,都是奴才的错,跟我家公子无关,奴才给您……” 秦羽却不等他说完,面色狰狞地大斥道:“给小爷接着打!”蚴 于是两个壮汉过去拽王宥,两个再次对秦羽拳打脚踢。 只是拽王宥时,一下竟未能拽动。 此时王宥突然有了几分意识。 不对。 此间并非真实。 他是在做梦? 他看到梦中的自己攒紧了双拳,额角隐约在跳动。蚴 王勤生的闷哼声不断传来,殴打声越来越重。 身边那两名壮汉又推他一把,他突然松开双手,勾着唇角笑了笑。 “吏部尚书秦征的侄子,秦羽是吗?”王宥一双眼睛黑沉,直直盯着秦羽,“父亲秦鹤,母亲皖西陈氏,家有两嫡兄皆任职于府军卫,一庶妹待字闺中,是吗?” 秦羽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他的家人,只被他这么盯着,莫名觉得脊背发凉,他往前走两步,他竟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好在身后是一方餐桌,让他不至于露怯。 “你……你……” “今日王某家仆于楼中用膳,竟行为无状,任由秦公子将残羹冷炙尽倒于身而不知躲闪制止在先,任由秦公子的爪牙凌辱打骂而不知喊冤求助在后,实在大错特错。”王宥双手交叠于头顶,清澈的声音回响在云听楼内,“王某治下不严,竟任家仆受人殴打欺凌,更是罪无可恕。” “王某在此向秦公子赔罪。”蚴 他双膝屈地,双手贴于额上,扎扎实实行了个匍匐大礼。 偌大的云听楼,鸦雀无声。 片刻,才有王勤生回过神的恸哭:“公子!” 王宥猛然睁眼,眼前烛影绰绰,鼻尖还有几缕未散的闺阁熏香。
第20章 温凝与温祁达成一致,心情很是愉悦。但回温府时天色已经暗沉,她在马车上和菱兰对好了说辞,才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入府。餼 本以为会碰到温庭春,被他数落一顿,不想今日温庭春这个时辰还未下值,倒是碰到了几日未见的温阑。 温阑其实是刻意在香缇院的廊下等着温凝。 这几日他公务繁忙,每日归家都将近亥时,不便过来找她,但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问一问她。 “大哥?”温凝倒是很惊讶,“你在这里等妹妹吗?” 温凝提着裙子就过去。 温阑只一眼扫过去,便知这个妹妹今日心情不错,眉眼含笑,面似春风。 便笑着道:“可不是,你今日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亏得父亲近来繁忙,今日还未下值。”餼 温凝也不遮掩,直接道:“去找二哥哥喝了口茶,还蹭了他一顿饭。” 温阑点头,心里有着其他事情,便没多问温凝与温祁之间的事情。 “大哥要不要进去坐?”虽然冬季已经过去,但早春时节的夜晚,凉意袭人。 温阑摇头:“不了,大哥今日就来问你几句话,稍后还有点急事需得出一趟府。” 温凝眼珠一转便知温阑大概来问她什么。 那日云听楼之后,她与温阑就没再碰过面。那日她率先离开,只谴了小厮告知他不用来接她了,却未向他提及当日的情况。 果然温阑看了下四周,马上低声问道:“妹妹那日与恕之见面如何?”餼 温凝前几日就好了说辞,带点羞意地说道:“他收下了我给他的信。” 这话也不假,那日菱兰泼湿了裴宥的衣袍,他离开时顺手把桌上的纸笺一并拿走了,之后也不曾还给她。 这几日她更让菱兰送了好几封信呢。 但听在温阑里,就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了。 他有些感慨,又有些微妙的……欣慰?不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做起了媒婆的活计,还给成了! “怎地听说那日云听楼里还发生了些不愉快?”温阑又问,他也是今日上值时听到同僚提及。 温凝点头:“那秦家的堂公子,似乎是叫秦羽的?想要找王公子的麻烦。碰巧沈二公子在云听楼喝酒,几人差点打起来,不过妹妹借了一把大哥和大哥上峰的官威,那秦羽听到便跑了,没能闹起来。”餼 温阑听前半段还肃着张脸,听到温凝说借官威,不由地笑起来:“阿凝倒是机灵。” “好了,大哥知道了,夜里风大,你快进去歇息罢。”温阑还有别的事,不再多问,拢了拢温凝的披风,便转身走了。 温凝偏着脑袋想了想,不明白温阑既然有急事,为何在这个时候赶着来问她云听楼的事,想了下想不通便也罢了,带着菱兰回房。 却说温阑这边,急匆匆地去找了温凝,是因为他趁夜要去找的人是王宥。 近来京兆府有个案子颇让人头疼。 有位妇人和家婆一道出行时被山贼掳了去,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回家却被夫家嫌弃,竟要以七出之“淫佚”将她休弃,妇人称自己并未失贞,即便要休,那也是她休,当将嫁妆还她。 这案子一闹到京兆府的时候他便想找王宥帮忙。餼 虽这并非他一个司户参军的职责,但他看那妇人实在有些可怜,连找人写状纸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再者,她会被山贼掳走,是以自己换家婆平安,乃是大义。 若这案子她输了,该叫多少女子寒心? 只是王宥殿试在即,他原想等这几日过去,却不想事情越闹越凶。他今日特地早些下值,便是为了赶去见他一面,问他可否有意帮忙。 去见王宥之前,他总得把他与温凝之间的情况弄清楚,以免尴尬。 听见温凝说他二人之间还算顺畅,他也就放心了。 他磕响王宅的大门时,王宥犹自从梦中醒来。 梦?餼 竟如此真实? 王宥几乎能感受到他额角的青筋还在跳动,跳得他有什么往脑子里钻,钻得他头痛欲裂。 可那日在云听楼,分明与梦中的情景是不一样的。 不知为何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莫非是因为刚刚他把秦羽收拾了一顿? 他坐在榻上按压额角,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王勤生压低的声音:“公子,温参军在门外,称有要事与公子商议,想要进门一叙。” 王宥看了眼天色。餼 亥时了。 提到温阑,莫名想到梦里的三月十八,他见的人是温阑而非温凝。 他按着额角的力度更大,对门外道:“说我已经睡下了,请温参军明日再来罢。” 温阑找他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又为他那位妹妹搭桥来了。 王勤生抓了下脑袋,往日这个时辰,他家公子的确睡了。他便是瞧着老爷房里的灯是暗的,怕打扰到王宥,才不顾老爷之前的吩咐,跑去开门的。 他便也照着王宥的吩咐回绝了。 温阑倒是没料到,毕竟……如果王宥真睡下了,这书童就不会请他稍等了。餼 或许是他来得太晚吧。 温阑并未多想,打算明日一下值就过来。 那厢王宥从榻上起身,吹灭书房的灯,回房的路上吹了一阵凉风,才觉得脑子终于清醒些,刚刚不过是做了个较为真实的梦罢了,大抵是近来有些疲累。 他回房洗漱,决意早些歇息。 只是陷入床榻中,闭上眼,又堕入另一个梦中。 嘉和十四年,三月二十五,天气依旧晴好,墙外有株桃花开了,探了一枝进院子,比前几日更显春意。 因着前几日云听楼那一出,王福勒令王宥殿试之前不可再出门。王勤生将养了两日,身体便恢复得差不多,只是想着那日云听楼的场景,精神萎靡不振,时不时躲到角落里抹两把眼泪。餼 他家公子是怎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他如何能不心疼? 都怪他,若不贪食,就在酒楼外等着公子就好了。 也怪那华服公子,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王宥从书房出来,便见他蹲在角落,一手抹泪,一手扯地上的杂草,嘴里愤恨地咕隆。
第21章 “是怪这世道。”王宥在王勤生身前蹲下。癫 他对着家人时总是和煦的,目光也像沾染着春风,此时温润中带着笃定:“有些人生来权贵,倚仗着出身便可为所欲为,恶事做尽也无所畏惧;有些人生来贫贱,拼死挣扎多吃一口粮都是罪无可恕。勤生,错不在你。” 王宥这话说得王勤生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知道他家公子从未将他当作奴才低看他,老爷也时常对他说,他是奴籍,却不该真把自己当作奴,待他有了更好的去处,便会将他的卖身契还他。 “起来罢。”王宥拉他起来,递给他一条帕子,唇角带了笑意,“竟比公子我还觉得委屈。” “那我……我去买些菜回来。”王勤生胡乱擦了把眼泪,“公子今日想吃什么?” “买些母亲爱吃的罢。”王宥温生道。 那日云听楼之后,王家气氛低沉,王福不悦自是不说,王夫人也因为这件事更加起不来床,每天药都多喝两副。癫 王勤生应了是,便快步去了。 直到王勤生关上宅门,王宥唇角的笑意才淡下来。收了笑,眸子里那股寡淡便又溢出来,轻慢慢地睨着探入墙头那一枝桃花。 这世道,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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