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被国公府认回,“家父家母”这词用得并不合适,京兆府尹段墉怔愣了一下,只当他是对养父母的愧疚,恭敬道:“世子,王氏在京中多年,是否与谁人有过过节?” 裴宥沉眸:“并无。”咫 段墉不惑之年,已在京兆府任职近十年,裴宥这三言两语间,便已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拱手道:“世子请放心,本官定当必恭必亲,将今夜这场大火查得明明白白,给二老一个交代!” “有劳。”裴宥淡然施礼。 段墉目送国公府一行人离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民间长大的世子爷,不好应付。 来程匆匆,裴宥骑马而行,待从王宅出来,马车已经妥妥当当地停在门口等他。 王勤生不会骑马,跟着他一道上了马车。在外头时他顾及裴宥的体面,一直忍着没敢大哭,进了马车只有他和裴宥,他便再也忍不住,拿袖子抹眼泪,呜呜哭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他今夜就不该住国公府,他就该赶回来的,如若他在,或许能将老爷夫人救出去呢?咫 他越想越自责,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裴宥并未看他,甚至连他的哭声都像未听到,只眸光浅淡地看着车窗上的车帘,指腹间无意识地摩挲。 如果王勤生此时清醒些,会发现他家公子冷静得异于常人,对于父母得过世甚至一点哀思都不曾流露出来,只安安静静地,端坐于马车内,仿佛沉陷在另外一个世界。 - 温凝的脚趾果然没有折,那日回来擦过药,第二日便好了很多。 到了今日,已经完全消肿。 但她要出门,还是遭到了菱兰的强烈反对。咫 “姑娘!你上次出去落得那样狼狈地回来,今次坚决不能再出去了!”菱兰难得蛮横一回,叉着腰不给温凝拿男装,“要出去必须带上我。” 宜春苑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带上菱兰。 她不动手,温凝便自己去拿衣服。 “姑娘!”菱兰拿她没有办法,跺脚喊她。 温凝一边换衣服一边道:“真的最后一次,这次之后,我绝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也不做这些个出格的事情了。” “可是……” “你放心,今日我绝不饮酒,一个时辰内一定回来。”温凝正好帽子,转身就走。咫 菱兰又一个无奈地跺脚,真的是……没有办法! 温凝按时抵达宜春苑,这个时辰里头没什么客人,姑娘们一见她,便都招呼过来。她直接找老鸨报了暗语,立刻被带到上次的厢房。 这次总算不需她再等,那清瘦得略显病态的少年已经沏好茶,在等她。 “昨日如何?”温凝也不扭捏,坐下便直接问道。 宜公子给她倒了杯茶水,扬眉笑道:“姑娘先喝口茶?” 温凝看他那笑容,狐疑地觑着他:“莫不是失手了?”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宜公子浅浅笑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岂不是砸我宜春公子的招牌?”咫 哦,原来他江湖全称是宜春公子。 “人都救走了?送离京城了?” “自然。” “那你为何邀我过来?”温凝问。 宜春公子手上的茶杯在指尖转了两转,嘴角噙着的笑容深了些,道:“虽然不知姑娘与那王宅,与状元郎是何关系,但姑娘既然重金救人,眼下……在下这里有一个消息,想必对姑娘而言,是极有价值的。” 温凝斜眼看他:“那你说罢。” 宜春公子浅饮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道:“姑娘,这是另外的价钱了。”咫 果然! 温凝心中冷哼一声,就知道这个视财如命的小少年喊她过来是别有所图。 “看在姑娘是老主顾的份上,可给姑娘打个折。”宜春公子适时地补充。 虽然不打算花这个钱,但听到“打折”,温凝还是下意识地问:“多少?” “五千两。” 温凝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这是把她当冤大头了?什么破消息居然值五千两?还打了折?! “不用了。”温凝堪堪咽下嘴里那口茶,“告辞。”咫 反正人救了就行,要有什么消息那也是与裴宥相关的,她才不想知道。 “三千两。” 宜春公子竟然主动降价了。 可是抱歉,她全部身家也就一千五百两,银票还在温府,三千两她也付不起。 “一千五百两。”大概见她步子未停,宜春公子又道。 日后的温凝无比后悔,这个消息,她应该买的!但此时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宜春苑竟是可以讲价的!而且可以讲下来这么多?说好的江湖人士,潇洒恣意,童叟无欺的呢?! 五千两的单子,可以降到一千五百两,那她先前的四千两,岂不是亏了两千五百两???!!!咫 不想等她到门口,宜春公子寒着嗓子道:“一千两,不可能再低了。” 一千两!她硬生生亏了三千两! 温凝心里的血哗啦啦的。 别提一千两了,一两她都不要多花在裴宥身上! 她头都未回,径直出了厢房,倒是留下房内的宜春公子一脸愕然。 这小姑娘看起来未经世事,出手大方,居然不肯再花一千两买一个价值远不止五千两的消息? 失算失算。咫 竟让他做了次赔本买卖。 他叹息着拿出袖里的绢布。 昨个夜里传来的,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第一句:“走水乃人为纵火。” 第二局:“为免引人生疑,已寻两具身量相似的尸体代之。” 啧啧,既然小姑娘不要…… 他抽开火折子,靠近绢布,一息之间,绢布连同上面的字,都化作灰烬。咫 这纵火行凶的事儿能否被发现,便看天意咯。
第39章 五月初,京城已经开始泛起暑意。菱兰几乎快忘记温凝曾经就是个最在意闺训,最守规矩的大家闺秀了。螪 这些日子她真如之前承诺的,未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禁足令的时间早过了,她也仍旧不怎么出门。 但温凝不折腾了,她心里又有那么点儿……不舒坦? 阖府就这么一个小小姐,只希望她能过得恣意、自在些。 温凝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同上辈子一样,听春杏将王宅那场大火讲给她听。不过她听了开头就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 “王氏夫妇过世了?”那宜春公子不是把人救走了? “是啊。”春杏在温凝身后按她的肩膀,“真是可惜,他们养大了世子,对国公府可是大恩,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竟然就这样丧了命。” 温凝有些困惑,那宜春公子应该不至于收了钱不办事,还反过来骗她,那王宅的尸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救了人,还寻了两具尸体去顶替原主?螪 可为何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难怪上回把她喊过去,想再讹一笔。莫不就是这件事?这就值五千两?真是奸商! “还是那跟着世子的随从命好,那夜他在国公府,逃过一难。”春杏继续道,“否则就那夜的火势,听说啊,整个宅子,连宅子里的树都要烧没了,他定是逃不掉的!” “随从不在里面?”温凝更是惊讶。 竟然和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是三个人,她记得很清楚。 “是啊,那随从说是世子留在身边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世家门第的大丫头,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有身份,就不提世家公子旁边的贴身随从了。 温凝漫不经心地把糕点往嘴里放。螪 上辈子裴宥身边最亲近的是一名叫徒白的护卫,不曾见过王勤生的身影。这辈子,竟截然不同了。不知前面发生什么事造成这样的变化。 “那火是如何起的,查清楚了吗?”温凝问道。 上一世是因为王勤生房里的烛台倒了导致的大火,这一世王勤生不在,怎地还是起火了呢? “说是王氏夫妇房内的烛台倒了,大概是夫妇二人睡得沉,未能及时察觉。” 又是烛台倒了? 温凝捻着手里的糕点,觉得有些怪异。 “京兆府经手的?”温凝问道。螪 “是啊,京兆府尹亲自查的呢。”春杏见她吃了好几块糕点,给她倒了杯茶水,“听说很是谨慎,本来还想验尸,但世子当日把遗体带走就下葬,也不愿再开棺,便罢了。” 对养父母的死如此敷衍? 呵。 果然冷心冷清。 不,是根本就没心。 “今日二哥哥回家了罢?”温凝糕点不吃,茶水也不想喝了,拿帕子擦了嘴角,婀娜站起身,“我们找二哥哥去。” -螪 五月的国公府终于不再宾客如云。 世子失踪十九年得以寻回,更得嘉和亲自授印,四月底五月初,几乎每日都有人来恭贺拜访。 王勤生见着自家公子从王宅到国公府,从王宥到裴宥,竟无丝毫不适,仿佛他这些年从未离开,合该就是这府里的贵公子。 他自己也不敢怠慢,处理完王氏夫妇的葬礼,便找了崔嬷嬷和顾飞,学规矩。 大半个月下来,形容仪态与此前大为不同。 此刻他守在清辉堂外的一处荷塘边,不需裴宥多言,便知道他是要给他家公子放风的。 裴宥在荷塘边的亭子里,看似在临摹夏初的荷景图,其实身边还有一人,正在与他说些什么。螪 王勤生好奇了一下,他家公子何时认得的那个人,近来频频与他见面,但也就那么一下,他现在懂,有些事情公子不说,他便不问。 亭内裴宥身边正躬身禀报的,是徒白。 与从前在夜色中想见不同的,是他今次一身利落的白,更显五官锋利,他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令一旁的裴宥听得清晰:“事情已照公子吩咐办妥,只待他们成气候,恐还需些时日。” 裴宥正在描荷叶的边,闻言缓缓点头:“不急,你的能耐我信得过。” 徒白呈上一块玄铁制的令牌,道:“今后他们只听令主调遣,见令如见主,请公子过目。” 裴宥抬眸扫了一眼:“你先收着罢。” 徒白愣了下,呈着令牌的手并未收回。螪 “既向先生讨了你,我自是信你的。”裴宥停笔,直起身子,看向碧绿的荷塘,极低地嗤笑一声,“你知我可信之人不多。” 徒白眉眼微沉:“徒白必不负公子所托。” 接着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公子,王氏夫妇已抵江南。” 裴宥沉默片刻,缓缓道:“江南?” “是。”他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人,发现二人明面上有人照顾,暗地里也有人保护随行,照裴宥的吩咐并没有打草惊蛇,跟了几日才发现似乎是打算在江南定居,“他们看起来是临时起兴,好像因为王夫人喜欢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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