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你还逃吗?难 温凝就要退出去的腿生生定住,但要她再往前一步,却也是万万不能。 菱兰看着自家姑娘一进来就看着一位公子愣住,既而像要把人家看破一般,盯着人眼都一眨不眨。 虽然这公子的确长得有点好看,可…… “咳……”菱兰用力地咳了一声,笑着走过去,“姑娘,我们坐那边。” 温凝的背后已然冷汗岑岑,她突然非常庆幸今日脸上带妆,否则现在定是满面苍白,血色全无。 她对着菱兰,堪堪扯出一个笑容,扶着她的手,借她的力走进斋堂。 才走了两步,便听温阑说:“恕之,今日我陪舍妹前来,你若不嫌弃,我们一同凑个桌?”难 温凝脚下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她的好哥哥,是担心她死的不够早吗? 温阑却是有自己的考虑。 自从温庭春为温凝找了先生,教她些礼义廉耻的物事,温凝便极为重礼,守规矩,但凡大家闺秀不能做的事,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她坚决不做。 可就是这样一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昨日竟然亲自去沈尚书夫妇面前退了婚。 虽还未与她细谈过这件事,但他比她长了好几岁,又怎会不明白? 这桩婚事本就是沈家先生悔意,至于原因,无非是沈家步步高升,而温家门庭日渐冷落。难 昨日父亲少见的喝多了酒,举着酒杯恨铁不成钢道:“但凡你与温祁再上进一些,你妹妹何至于……” “罢了罢了,这事我也有错。倘若当年我激流勇进,而不是退居二线,今日阿凝也不至于此。” 温阑自然知道当年温庭春是为了照顾兄妹三人才暂缓仕途,结果除了温凝,他与温祁都未长成他所期待的样子。 不过这事在温阑看来,并没有那么严重。一来沈晋对温凝钟情已久,此事或许还有转机。二来,我大胤大好男儿无数,温凝貌美乖巧又贤惠可人,即便与沈晋的亲事成不了,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夫婿? 就比如眼前这位。 姓王名宥,字恕之。长相身量都不比京中哪家公子差,且文采斐然,胸有大志,他看过他几篇文章,有治世之志,更有经纬之才。 唯一的缺点便是家境略有贫寒。但此次春闱他也有参加,若能博个不错的名次,温家再扶持一二,未来也甚是可期。难 是以,他在斋堂见到他欣喜不已,毫不犹豫上前打了招呼。 今日正好温凝也在,趁这个机会让二人见上一面,若正好看对眼,岂不妙哉? 但他说完那句话,王宥眉眼冷淡,似乎并不感兴趣。 正在此时菱兰惊呼了一声“姑娘”。 原是温凝一下没走稳,险些摔了一跤。 王宥也随着这声惊呼看了过去。这一看,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那便叨扰温参军了。”王宥拱手道。难 — 温凝万万没想到,她刻意制造的与沈晋相处的机会,竟会变成她与裴宥的相遇。 尽管昨日她已经想好应对裴宥的对策,可真和他坐在同一桌,面对他时不时瞟来的目光,她还是手心出汗,竭尽全力才控制住了身体的颤抖。 而王宥,自参加会试以来,京中有不少人家主动结交,想要招揽他到门下。 他对比并鲜少应付。原本温阑邀他同桌,他开口便欲拒绝,但看到温凝…… 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不一会儿,圆桌上上满了斋菜。难 温凝在温阑的介绍下,扯着笑容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上来一道菜,便佯装饿极,埋头苦吃。 王宥呢,她越是低头,他越往她那边看,似乎想要将她的眉眼看个仔细。 温阑与王宥并不是第一日结识,知晓他向来清冷,不主动与人攀交,见他时不时看自家妹妹一眼…… 再看自家妹妹,也大为反常。 他心下暗喜,莫不是要成了? 但他也深知这少男少女,情芽刚萌,是万不能随意开玩笑的。 于是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与王宥闲聊些并不重要的事情。难 温凝其实对裴宥的声音也是敏感的,他抵在她耳边说过太多话了,色厉内荏的,温柔讨好的,极尽缠绵的…… 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专注在吃上面,却还是听到他清凉的声音传到耳边:“温姑娘经常与温参军出门?”
第8章 温凝手上动作未停,心下却是一滞。耆 好在温阑见她低眉垂目,当她是对着外男不好意思,替答道:“舍妹自小养在闺中,甚少出门,只是近来心情不甚愉快,恰逢我休沐,便带她出来走一走。” 这回答极好。 温凝非常满意,拿筷子的手也松了些。 王宥了然地点头,不再多问。温阑见他都主动问起温凝,遂也问起他的私事:“恕之年纪轻轻,第一年参加科考便成绩傲人,家中亲眷想必开心不已吧?” “父亲与母亲对恕之寄予厚望,如今成绩,尚不敢夸大。” 只有父亲和母亲,那便尚未成亲咯。 温阑继续道:“听闻恕之原本不是京城人,待春闱放榜,傲人与否,自能揭晓。不过,近来民间榜下捉婿之风甚胜,恕之这一表人才……切要小心哪!”耆 王宥举杯:“有劳温参军提醒。但在下已有婚约在身,不畏那等蛮缠行径。” 温阑和温凝皆是一愣。 温阑:好白菜竟已被猪拱了? 温凝:裴宥何时有过婚约? 但二人都未表现出来,温阑满脸遗憾地喝酒,温凝则又放松了些,莫非这一世的裴宥,与上一世不尽相同?毕竟上一世从未听说他有什么婚约在身。 王宥却自顾地说道:“可惜在下与未婚妻年少走散,此后她便音信全无。她乳名小雅,不知二位可曾听过?” 温凝本夹了颗鱼丸在嘴里,乍一听见“小雅”的名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眼,便见王宥也正看着自己。耆 黑眸深深,亮着细碎的光。 这还是打同桌来二人第一次对视。 温凝的心跳骤然加速,嘴里的丸子嚼都未嚼,直接咽了下去。 她死死地抠住手心,勉力让自己做出无事的样子,拉出一个笑容来:“小雅?好别致的名字。” 王宥听她如此回答,垂下眼眸,遮住了原本在眸底闪烁的浅浅光泽。 “的确别致,但女子乳名通常不为外人所知。”温阑接过话,“恕之若是寻人,明日去京兆府报案,我必定全力相助。” 王宥失笑摇头:“想必她与家人是搬离京城了。待我日后有所作为再寻也不迟。”耆 如此一说,温阑便明白了几分。 想必是对方嫌弃王宥家贫,就如沈家对温家…… 温阑更对王宥有了惺惺相惜之意,不再追问此事,转而谈起其他。 王宥的眼神终于没有再时不时地飘来,只在最后道别时,又看了温凝一眼。 温凝也不知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尚是王宥的裴宥已经对她起疑。 回去的马车上,她坐立难安。 会在这个时候遇上裴宥,实属意料之外。耆 她刚刚的反应会不会过激了?她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裴宥提起“小雅”的时候,为什么要看着她?她又为什么要抬头?她就应该佯装什么都未听见! 最后临走时他多看自己一眼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发现什么了? “姑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菱兰担忧地看着卸完妆后面色苍白的温凝,从慈恩寺回来,她就一直魂不守舍,连晚膳都没用几口,“要不我去喊上次那郎中来瞧瞧?” “不用。”温凝摇头,躺上床,“就是有些累了,菱兰你先休息,我睡一觉便好了。” 菱兰知道温凝今日见过沈晋,温阑特地叮嘱过她。见温凝如此,想必是与沈晋谈得并不愉快,心下顿时十分后悔,早知不给他们制造单独见面的机会了。 想要再劝几句,见温凝已经合上眼,懊恼地剁了下脚才退下。 温凝的确是睡觉了,入睡很快,只是又做梦了。耆 还是上次那个梦。 她与菱兰筹谋半年,花了半幅身家,请江湖术士为她们乔装易容。 她想逃去关外。只要出了雁门关,便不受裴宥的管辖,她只要隐姓埋名,他定是寻不到她了。 可才出关口,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便被裴宥拦住。 这次的梦比上一次的长。所以她又一次在梦中经历了后续。 裴宥没有像从前那样怒不可遏,只是阴冷冷地问她:“那么想去关外吗?” “那便让菱兰代你去吧。”耆 第二日,便说在关外替菱兰找了户人家,让她嫁过去了。 温凝怕了,哭着求他,主动地亲吻他。他将她压在身下,一直到她哭哑了嗓子,说再也不会离开他,他才放过她。 最后的画面,是她浑身狼藉地躺在床上,眼睛是红的,双唇是肿的,裴宥躺在她身侧,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他:“阿凝,莫说低劣的易容术,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夜半时分,温凝惊得猛然从床上坐起。 被褥滑落,浑身的冷汗让她猝然打了个寒颤。 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温凝想起今天吃饭时他频频扫过来的目光,他刻意提起的“小雅”,他说起“小雅”时特意留意她的眼神……耆 裴宥有何等能耐,上辈子她不明白,这辈子还会不懂吗? 即便她与九岁时的相貌已大有不同,可毕竟是同一个人,眉眼间总有痕迹,他定是起疑了,才会如此试探。 而他一旦起疑…… 行不通,此前的方案恐怕行不通。 她不承认自己是小雅,难道他不会查?即便现在他还是一介布衣,可不出半月,他便会高中状元,继而被国公府认回,届时他要查她,并不是难事。查不到她是不是小雅,也查得到她在九岁那年频繁易装出府。 温凝大口喘着气,待到平复了才安静下榻。 她没有喊菱兰,而是自己倒了杯热茶。耆 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如当年她把裴宥对她的执念想得太简单了。 她得另想办法。
第9章 接下来的几天,温凝一直没出门。襭 她做了很多设想,甚至阻止裴宥殿试及第,阻止他认亲都想到了。 若非状元出身,又有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加持,他何以平步青云,短短几年便跻身内阁?以至于后来只手遮天,做出那等欺男霸女的恶事,竟无人过问。 可她终究只一个四品大臣家中未出阁的姑娘,一年能进出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是以,温阑一脸惊喜的过来香缇苑,说那日他们在慈恩寺见过的王宥,竟然高中榜首,乃这届会元时,她还在苦思冥想,究竟如何将自己与“小雅”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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