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阿凝前来,是有一事想请大哥帮忙。”温凝在烛光边柔声细语道。染 温阑马上仗义答道:“阿凝你这太见外了,我是你什么人?你有何事大可直言,哪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大哥……”温凝感激地看他一眼,放低柳眉,垂下双目,脸色有些发红,“阿凝想……阿凝上次见过王公子后,便……便思之如狂,阿凝想……大哥可否代为引荐,让我再见他一面?” 这句话说出来,不止温阑,连一旁的菱兰都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温凝。 思之如狂…… 这是何等孟浪言语,竟然出自向来骄矜自持的温凝嘴里? 难道这几日她不是为沈晋黯然神伤吗? 温阑被噎得半天才找到声音:“阿……阿凝……上……上次我们不是听人家说了?他……他已有婚约在身……”染 “那是因为大哥说有人榜下捉婿。”温凝咬了咬红唇道,“想必他也有此顾虑,刻意编造了一份婚约来以防万一。” “婚姻之事岂可儿戏?我看恕之并非糊涂之人……” “可他若真有未婚妻,岂会只知对方乳名?”温凝道,“且他若有心要寻,早便去京兆府报案了。这两日他可有去找你?” “这……”温阑支吾,王宥的确不曾去过京兆府,可……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是他有什么难处……” “他有什么难处,不问问怎知道?”温凝拿出帕子,抹了下眼角,“阿凝知道了,哥哥就是不愿帮我。” “我……我没有!”温阑平日不着调,对妹妹是真心实意地疼,一见她要哭,便有点慌,“我是觉得人家已经坦言自己有婚约,即便相约,他也未必肯见,何必去撞这个南墙呢?”染 “你未约过又怎知道呢?”温凝抹着帕子,真挤出了两颗眼泪,“再说了,那日不是大哥有意让我二人相看吗?这番阿凝相中了,你却百般阻挠,叫阿凝要怎样想……” “这……”温阑无话可说,拍了拍额头道,“我的好妹妹,你能不能先别哭了?” 哭得他心慌。 温凝果真收了眼泪,两眼汪汪地看着她。 温阑提起一口气,又叹出来:“唉,阿凝……你看上他哪一点了?他出身贫寒,殿试结果还未可知,倘若失利,与你并不般配。” 温凝不是真心看上裴宥,甚至上辈子瞧着对裴宥趋之若鹜的女子们,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 她们到底看上他哪里了?染 是以一时没答上,只眨了眨眼。 温阑趁势道:“他虽才学过人,沈晋也没有比他差上许多,沈晋还能武,如此年纪就有军功,你与他又自小有婚约……” “他比沈晋长得好看……”温凝娇软软的声音打断了温阑的话。 温阑:…… 他竟无法反驳……王宥的外貌的确无可挑剔,儒雅中带着清冷,深邃中带着锋利,就连身上的气质,分明出自贫寒之家,却经常有迫人之感。沈晋长倒也不差,但与他相比,到底落了下成。 只是……温凝何时如此肤浅了? 也不等他再说话,温凝拿着帕子又抹起泪来:“大哥若不愿帮忙便罢了,等二哥回来,阿凝去请二哥帮忙。二哥向来最疼阿凝,定不会坐视不理。”染 说着便站起来,作势要走。 “阿凝阿凝,别……”温阑拦她,“罢了罢了,大哥过几日休沐便去找恕之探探口风。”若是让温祁那个混世魔王知道了,还不知会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 “但他若不愿意……你也不能怪大哥!”温阑加一句。 “那是当然。”温凝马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福身道,“劳大哥费心了。” — 京城的春天向来到得晚一些,每年春节之后,还经常会逢倒春寒,天气比寒冬腊月还要阴冷几分。 今年不巧,乍暖的天前日突然下了场雪,竟又回到寒冬似的。染 王勤生将门栓落得怦然一响,两手拢进袖子里,踩在雪上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骂咧咧道:“扒高踩低的东西!以前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想进门,做梦去吧!” 王勤生是王宥的书童。 王家家中并不富裕,但即便是在最揭不开锅的时候,王福也从不在读书上委屈王宥。 旁人有的,他家恕之也必然要有。 “老爷,说是二婶家隔壁的小姨子的叔父,我给打发走了。” 王家只有一个一进的小院子,王勤生没几步便到了主厅,向王福回道。 自从王宥会试第一的消息传来,从前那些十年八年都未见过的亲戚们,亲戚们的亲戚们,甚至八竿子打不着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雨后春笋般涌了出来。昔日冷清的宅子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拜访。染 王家夫人久病缠身,受不得这样的惊扰,便干脆大门紧闭,谢绝见客。 但最近除了这些单方面赶来认亲的“亲戚们”,也有许多朝中人找来。 虽说王宥并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王福瑞还是担心过于冷硬的态度会得罪人,因此每每有人敲门,都让王勤生过去看看。 此时王福正与王宥下棋。 王福年龄并不算大,今年刚刚四十有五。只是自从王夫人染病,家中每况愈下,他各种营生都做过,什么样的苦头都吃过,十几年下来,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如同六旬老翁。 但他精神还不错,且棋艺精湛,两人在棋盘上厮杀互搏,毫不手软。 “恕之,勤生说你前几日只身去了一趟慈恩寺,是为何?”染 前面又有人敲门,王勤生刚走,王福便问道。 提起这个,王宥眉头轻蹙,思酌一番才道:“日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称是一位故人,多年未见,约我慈恩寺一叙。我思来想去并未有什么多年未见的故人,但见那字迹苍遒有力,不是俗人所出,便照信中要求,只身去了一趟。” 王福执棋的手一顿:“你见到什么人了?” 王宥摇头:“并未。” 他一早过去,在那儿待了近两个时辰,并没碰到什么特殊的人,也无人主动过来与他攀谈。 “倒是碰到了鸿胪寺卿温庭春家中的大公子。”王宥道。 王福落子,缓缓道:“温大人为官数年,清正严明,从不参与朝中党伐之争,应该不会是他。”染 “嗯,偶遇而已。” “但你还是要小心些。”王福叮嘱道,“你出身寒门,月底的殿试倘若再能夺魁,便是我朝首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那会扫多少世家士族的颜面,又会损多少王孙贵族的利益?他们若拉拢不成,难免会生出别的想法。” 王宥极低地哼笑一声,语气傲然:“他们能奈我何?” 王福其实也是文人出身。只是二十多年前,科举并未推行成熟,朝中对此异议颇多,尤其世家士族们,要他们将原本就属于他们的权益放手给寒门考上来的学子,无异于腿上割肉。 当年他同样会试成绩优异,满心期待在殿试中一鸣惊人,为寒门学子们扬眉争光,可惜…… 他在殿试前莫名被人打成重伤,昏迷半月之久,醒来殿试成绩都出来了。 “恕之,我虽然一直希望你能完成为父当年未完成的夙愿,可……”染 “父亲,我赢了。”王宥一子落下,嘴角勾起,志得意满。 正好此时王勤生步伐匆匆地走进来:“老爷,公子,门外京兆府参军温阑,称有事想与公子一见。” 王福与王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王福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娘。” 王宥敛目收棋盘上剩余的棋子,密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片刻,清声道:“请温参军进来。”
第11章 温阑在门外时便有些诧异。 早早听闻王宥家中贫寒,母亲多年缠绵病榻,父亲走南闯北,倒卖些罕见的番邦物品,原本也算奇货可居,却因为个性耿直,不喜与权贵打交道,只能小打小闹,勉强糊口。 但到了这门口,王家比他想象中的好一些,至少有一间看得过去的宅子,门口还颇为讲究地用木牌挂了“王宅”二字。 待自称王宥书童的人引他进去,他便不由四下打量。 宅子虽小,五脏俱全,且布置简而不陋,看得出主人是有些学识讲究的。 第一印象竟和儿时的温府颇有些相像。 王宥负手站在主厅门口等他。 听了温凝上次那话,温阑的眼神不由在他脸上多看几眼。 肤色净白,黑瞳如墨,鼻梁高挺,左侧有一枚极为不起眼的小痣,在净白肃穆的脸上却别有韵味,难得的是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却不显落魄,端的是芝兰玉树,谦谦君子,确是许多士族公子无法比拟的。 温阑不由叹口气。 即便王宥的婚约是假,凭他这副长相气度,一朝状元及第,多少京中贵女会朝他伸出橄榄枝,温家又有何优势?除非……温凝能与他在殿试前就将婚事说定。 他捂了捂抽痛的心口,也不知那日在慈恩寺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想着将他二人凑对,平白惹来这些麻烦事。 “温大人。”王宥客气地作揖。 温阑忙拦住:“恕之不必,是我前来叨扰了。” 王宥低低颔首:“温大人请。”貅 温阑跟随王宥的指引入座,王勤生马上送来茶水,给二人各倒了一杯。 “听闻京兆府近来案件颇多,温大人前来,可是有些事情恕之尚能尽绵薄之力?” 虽然王福一直不允,但王宥早几年便会替人写些状纸补贴家用,温阑也因此久闻其名。只是他只写状纸,并不出面替人打官司,温阑只在今年才有机会见过他几次。 “近来京中的确不太太平,三年一次的春闱,各地考生进京,会试虽已结束,却仍有大量考生想等着殿试结果出来再离开,还有不少外地人特地赶来等着见状元游街,因此便有些歹人浑水摸鱼,每日失窃的案件都要接好几桩。”温阑叹息,又正色道,“不过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公事。” 王宥眉眼微动,望着温阑道:“温大人请讲。” 温阑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本酝酿好的话又在腹中打了个滚。 虽然他向来不拘俗礼,不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对于许多人家娶回的新妇甚至见都不曾见过一眼更觉荒唐,可王宥饱读四书,瞧着是端方君子温良如玉,若开口太过荒唐,倒怕把人吓住了。貅 “其实是这样……”温阑酝酿一番,道,“舍妹温凝,上次在慈恩寺中,恕之也见过。” 王宥墨色的眸子深如暗潭,明明极为认真地瞧着他,却看不见其中波光闪动,读不出他的心绪来。 温阑只能继续道:“我们兄妹三人,一人沉迷医药之道,一人醉心酒道,阿凝呢,便是爱诗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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