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菱兰几乎要被温凝说服了,“可是……” 可是哪个正常人家的闺阁女子,会这样为自己打算? 哪个姑娘不想嫁一个面如冠玉,才高八斗,待自己一心一意的郎君? 偏偏她家姑娘……头婚就想嫁鳏夫?! “你先别管那么多。”温凝推推她,“先照着我这个要求去找,若有合适的,约着见一见,自然知道合适与否。” 菱兰两条眉毛要打结了,就算她去张罗了,老爷和两位公子,也未见会同意啊!蹑 温凝看透了她似的:“都叫你先别管那么多了,照我说的做就是!” 菱兰没有办法,只好先应下。 她从温凝与沈晋退婚,便一直记挂着温凝的婚事,府里没有管事嬷嬷,她主动结识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嬷嬷,知晓京城几个有名的媒婆,也知道很多人家,会直接去找官媒。 既然有了方向,收起温庭春送来的画卷,折身便出门去了。 - 五月初,江南已步入初夏,江宁的荷塘里,荷花已经含苞待放,正午时分,暑气上涌,比起同个时日的京城,要燥热不少。 江宁府内,一位知府,一位通判,官服轻如蝉翼,额头却仍旧渗出一抹薄汗来。蹑 眼前这位侍郎大人,已经在江宁府待了大半个月了。 工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员,京里来的,还是国公府世子,随意哪个名头砸下来,都让他们怠慢不得。 原本以为朝廷所谓的“督建学堂”只是一个名头,如此郑重其事地下派一名大员,还是陛下宠信的大员,必然身上还有其他要务。 是以,从京中传来消息,阖府上下忙了十来日,好不容易赶在这钦差大臣来之前将他可能看到的一些东西准备好,可他来了之后,居然真只盯着江宁内的几处待建学堂。 “徐知府,三日已过,这建学堂的银两,平白无故少了五千两,可查出去向了?” 此刻,那位据传去年才回国公府,将将出仕一年的工部侍郎裴宥,正坐在他江宁知府的主座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徐善额头的汗流得更厉害。蹑 从前京中也不是没来过人。但这种京官下到地方,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最多来个两三月便会回京。 两三个月巡遍整个江南,能查出什么呢? 他们应付起来,经验充足,绝露不出半点纰漏。 原想着这位半路出家的世子,能短短时间坐上正三品的位置,不过是陛下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有所偏爱。 即便是有六元及第的状元之名,他也不过出仕一年而已,哪能真有什么惊天手腕? 整个江东都按部就班,将明面上的东西准备得妥妥当当。 哪想备好的东西他不看不查,只盯着几间学堂。蹑 他们也就以为他真只是盯学堂来了,毕竟人家是工部的,管建造。眼看离开江宁的日子就要到了,他脉峰一转,突然问起了建学堂的银子。 明面上的帐他早就做好了,不怕人查。 可这位裴大人,两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查明白整个江东,大半月的时间,却足以让他在江宁府的学堂一事上深钻精营,账簿略略一翻,便指出几处与事实不合之处。 最后居然还亲自据他大半月来探查的结果,捋了一份详实精至的账本。 好巧不巧,每间学堂,都有千两白银对不上账。 “大人……”徐善都打算敲锣打鼓送裴宥走了,没想到他临走将他一军,勉力争取了三日时间说待他查清,一查才发现,裴宥这些时日将学堂盘了个透彻,他根本连撒谎的余地都没有,“大人,大概是……下面的人做事的时候……粗心大意,有些原材料未摸清行情价……” 裴宥眉眼清淡,看起来并不像在兴师问罪,语气都是极温和的,甚至隐隐有几分笑意:“下面的人?是哪些人?还请徐大人一一道出名姓。本官奉圣命督察修建学堂一事,不日即将返京,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回禀圣上,是吧?”蹑 徐善分不清他这笑是真心,还是带着嘲讽…… 但无论如何,他不敢再轻看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品大员,他查出学堂的账本,绝对不是巧合。 “单说这账本上的杉木,这些日子我问过各地木材,报价最高的本地杉木三百钱一担。这账本上的六百钱……”裴宥长指敲敲桌面上的账本,“不知是由何处采买的?徐大人尽可将管事人叫来,容我与他探讨一番。” 徐善哪敢叫管事人来,本就是做的假账,就算杉木叫他糊弄过去,那账本上那么多名目,稍一对峙便露馅。 “大人,管事的今日不在府中,要不明日……明日下官传他与手下几个负责采买的跑腿,一并前来答话。”徐善又用起了“拖”字决,顺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边的通判,让他跟着说几句话。 那通判上前一步,拱手正要言语,突听“啪”地一声。 裴宥面上的温和敛尽,惊堂木一拍,眼底冷戾逼人:“身为朝廷命官,你们就是如此糊弄陛下,如此无视陛下的?”蹑 “来呀,徐知府藐视圣听,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申通判猫鼠同处,结党营私,一并押下去候审!” “大人!”裴宥突然发作,徐知府心中拉了几日的也弦猝然断裂,噗通跪地道,“下官招!下官全招!” 裴宥的马车由江宁府出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顾飞见着自家世子薄唇微抿,眉眼间颇有些意气风发,便知事情进展顺遂。 嘉和帝让裴宥下江南,当然不止为督建官署学堂。 这几年两江有异,嘉和帝早有察觉。可年年都有京官过来,年年都无甚收获。还是去年裴宥查河堤建设时,盘根查底,揪出一桩滁州贪墨案。 可这贪墨案,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只下了几个不在关键的官员。明知内里还有文章,可明面上查不出什么问题,不得不草草结案。蹑 这次他们家世子出马,不走寻常路。 在苏州府和镇江府时,随着他们糊弄,让他们放下戒心,到了这江宁府,一头扎入学堂建造中,人都在江宁府住了大半个月。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表示不解的时候,世子只说了这八个字。 虽然现在还是有些不懂,可不管怎么样,就是他家世子厉害就对了! “世子,今后就不住江宁府了?”顾飞问道。 此前他人住在江宁府,带来的侍卫一并在江宁府,他走了,那些侍卫也跟着一并撤走。 “让他们通通气罢。”裴宥垂眸饮了一口凉茶。蹑 顾飞抓抓脑袋,他不是文官,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他实在闹不明白。 裴宥睨他一眼,摇摇头。 江南八府,上下官员沆瀣一气,朝廷每年派官员来有何用?哪怕下派一个常驻巡抚,也能被他们笼络,化作他们铜墙铁壁的一环。 对付他们,须得出其不意,内部分化。 他在苏州府和镇州府敷衍了事,独盯着江宁府不放,想必那位徐知府已经诸多想法。这些日子他在江宁府上,又将他外传的密信劫下,让他以为自己早是弃卒。 人心之弱,可以同富贵,可以共患难,却不容被抛弃。 再给他两日时间,待他发现不止孤立无援,还成了舍车保帅的“车”,供出来的,便不止今日那些了。蹑 裴宥轻阖双目,靠在车壁上,残阳斜挂,落了一缕在他脸上,显得他的面色不那么白皙,面上也稍有了些温度。 “近来徒白可有消息?”他静下来,声线便透着低靡的砂质。 “有。”顾飞答道,“不是紧急消息,便没有送到江宁府,在县衙王勤生手中。” 为让江宁府一脉放松警惕,裴宥刚来江宁时,入住的是县衙,一应行装,包括随身的王勤生也留在县衙。 裴宥“嗯”了一声,未多言语。 待到他坐到书案前,将这半月京中传来的消息一一查看时,已经是夜色沉沉。 消息按照轻重缓急做了不同颜色的标记,标记红色会加紧送到他手中,标记黄色可优先查看,绿色则是一些日常汇报,无足轻重。蹑 裴宥先打开做了黄色标记的信笺。 “李谙未再踏足天香阁。” “温阑洗尘宴当晚驻足膳食坊,所有酒水、菜肴,经他之手一一验毒。” “洗尘宴当晚的酒水似乎与温祁有关,还需查证。” “温祁与温姑娘,一起开了间酒坊,洗尘宴上酒水为此酒坊提供。段府庶姑娘段如霜似有参与。温大人对此不知情。” “温家酒坊名下‘浮生醉’经营良好,得昭和公主青睐,将开第二家分店。” 酒坊?昭和公主?蹑 裴宥扬眉,指尖在纸笺上轻轻摩挲。 拆开下一封。 “温姑娘折道去了宜春苑,见宜春苑已关,简单打听之后离去。” 宜春苑。 一年前在宜春苑撞见女扮男装的温凝,果然另有隐情。 剩下的信,都是绿色标记。 裴宥继续一封封看过去。蹑 都是些温府的日常,温阑要迎娶新妇,温祁在兵部久不归家,温庭春忙于朝事,温凝趁机偷偷出府等。 很快只余一封。 裴宥特地将它留在最后。 因为徒白似乎难得有些犹豫这个消息该用什么颜色。最终它被标记成绿色,可上头有被擦掉的黄色,若在烛光下仔细看,他最初的标记,更像是红色。 裴宥饶有兴致地打开,只有几个字而已。 徒白写得很端正:“温姑娘议亲。”
第77章 良配 温凝议亲,为何要犹豫标记的颜色?音 徒白怕不是和顾飞待得多了,一并变糊涂了。 裴宥将那信笺扔到一边,拿了张空白的信笺,执笔回信,也就极简单的一句话—— “查温家开酒坊的银两来源。” 温庭春没有参与,温家兄妹想要开一家酒坊,就算兄弟二人都参与,那点奉银也不够看。 喊来顾飞将信取走,裴宥照例将剩下的信笺都喂了烛火。 火苗跳跃,偶尔发出扑哧声,将他鼻梁上那颗小痣映得赤红。 他只静静看着信笺上的字迹一寸寸被火焰吞噬,眸底平静得仿似毫无波澜。音 - 五月初的京城,天气尚还凉爽。 菱兰办事,向来靠得住。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却跟别人家府上的嬷嬷似得,麻利地去各大媒婆处拿了名册资料。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菱兰没敢像平日那样给温凝做遮掩,第一时间就向温庭春禀明了温凝的想法。 原以为如此荒诞的要求,老爷把姑娘看得如珠似宝,定不会同意的。 哪知他听完,摸着花白的胡须沉吟良久,又是伤感又是喟叹地点头:“如此也好,只要阿凝自己能想得开,如此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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