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摩梭着手下的茶盏,悠悠望着她:“我倒觉得,没人比你更合适。”悎 温凝呼吸一滞,好脾气又没有了。 “那为何是我?”她冷着脸,“为何我最合适?” 裴宥笑了笑。 他这人不常笑,一笑便宛如一湾池水映入阳光,潋滟生动,波光浮荡。 但温凝却知道,他发自真心的笑,少得可怜。 越是笑得好看,那颗看不见的心越是黑得发光。 果然,他放下茶盏,随意地翘起一条腿,姿态慵懒,神情随意,闲闲望着温凝:“一来,你糊弄我这许久,令我心生不悦,我总要找点事,让你也不痛快一把。”悎 温凝:“……” “二来,你藏着那么多秘密,令我好奇得紧,你既然不肯说,我只能把你绑在身边,假以时日自能探知。” 温凝:“……” “三来,你扮起倾心于我的角色得心应手,总归演了一年多,继续演下去应该不是难事?” 温凝:“……” 看来就是存心找茬!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温凝转身就走。悎 她的确垂涎裴宥的能耐,只要他想,无论今后温府再遇到什么,定能安然无虞。说不定她还能借着他的势,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可要她嫁给他。 做不到。 “待我找到小雅,放你走。” 温凝脚步顿住。 什么意思? 她回头。悎 裴宥便又道:“你知我已有婚约,待我找到未婚妻,给你和离书,今后你想去哪里,想嫁何人,都与我无关。” 哈。 已有婚约?还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婚约吗? 糊弄一下别人就算了,糊弄到她头上来了? 温凝心中思绪万千,却克制着自己不在裴宥面前表现出来。 “做给外人看的假夫妻而已。”裴宥微微抬起头,神色淡然地看着温凝,“你嫁燕礼预备了要和离,嫁我我也许你和离,于你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假夫妻?悎 为了应付赐婚? 温凝抓抓身侧的香囊。 不可,裴宥这人的心机比护城河的河水还深,她可不能上钩。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恕我不能配合大人。”温凝冷着一张脸,义正言辞。 裴宥又低笑了一声:“一个心有所属的曾绪,一个纨绔无用的秦羽,一个无权无势的燕礼,温姑娘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倒是慎重。” 温凝知道他在讽刺她,冷哼一声:“我选什么样的夫婿,与你有什么关系?” “是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眼下有更好的选择,温姑娘竟为一时之气想都不想便拒绝,难免令人遗憾。”裴宥拈了些茶叶,又开始慢悠悠地煮茶。悎 温凝拽着自己的香囊,本该抬步就走,可脚下竟跟灌了铅一般。 她很清楚,若不计较前世种种,裴宥嘴里的“假夫妻”又是真的话,他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除了温府未知的风险,还有一件可以预知、但她一直有意忽略的事情。 嘉和十八年的宣平之乱。 她此前也想过,宣平之乱之后云听楼是否还在,燕家是否还在。可上辈子她与燕家根本没有交集,去云听楼的次数也不多,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不知燕家能否应对宣平之乱,但裴宥,是宣平之乱最大的赢家。 温凝另一只手掐了一把手心,想什么呢!悎 万不可被裴宥的花言巧语糊弄住! “嫁入国公府后,无人干涉你的行踪。”裴宥又道,“你在府里做夫人也好,想出门做生意也罢,都是你的自由。” “另外,除每月的例银,每年,额外给你拨一万两,随你支配。” 温凝耳边嗡嗡的。 等等。 这……这还是裴宥吗? 他……他不该是一言不合就用权势威逼,比如她不听话就让爹爹日子不好过,给温阑找麻烦,给温祁使绊子的那种吗?悎 他竟然……利诱? 关键是,她这辈子还真是既爱自由又爱财的。 她能自由出入,每年还给她一万两银子的话,一万两…… 温凝心里的算盘不由自主地响起来。 如今酒坊已经盈利,浮生醉的生意可谓叫人眼红,但即便如此,每个月结盈也就百两左右,一年下来若能有千两收入就相当可观了。 裴宥竟然开口就是万两! 温凝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干,她承认,她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悎 倘若裴宥像上辈子那样与她对着干,用强硬的手段逼她如他所愿,她一定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他明明白白地对着她扔糖衣炮弹,她居然有些……心旌动摇。 “那……那你若一直找不到那位小雅……”温凝提醒自己清醒一些,他的条约里是有坑的,“我岂不与你耗一辈子?” “三年为期。”裴宥倒干脆得很,“三年后若我还未能找到小雅,你我和离,还你自由身。” 温凝清晰地看到自己心里那个小旗子,又摇了摇…… 三年,正好过了宣平之乱。 “只做假夫妻?”悎 “假夫妻。” “三年之后和离?” “三年之后和离。” 温凝沉默。 裴宥喝茶。 不多时,新的一壶茶煮沸,茶室中再次充溢着咕咚的水声和清新的茶香。 温凝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翻腾的煮茶声。悎 半晌,裴宥抬眼:“温姑娘,如何?” 温凝舌尖抵着下齿,徐徐道:“如此优渥的条件,你为何偏偏找我?” “自然是因为……”裴宥抬眸看过来,清寡的眼底仿佛淌着一簇无声的溪流,“温姑娘对裴某没有非分之想,将来和离时不会招来麻烦。” 温凝望着他,想在他脸上探寻是否有说谎的痕迹。 可他一张脸平静无澜,眸子里亦是毫无波动,饶是她自认了解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仍旧看不透他这句话是真是假。 “这么大的事,你……容我多考虑几日。”温凝瞥开眼,道。 “一日时间。”裴宥撩袍站起身,掸了掸官服上的褶皱,“明日此时,我在这里等你。”悎 他起身离开,只是抬步跨过门槛时又突然回头:“温姑娘,诚如你所说,如此优渥的条件,并不是非你不可。” “你可好好想清楚了。” 他眉尾微抬,眉下那双眼里幽光沉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背着两手,再不回头地离开。
第85章 难道……真要嫁裴宥? 将近未时,茶楼的大门才再次打开。饠 顾飞一见自家世子爷,连忙迎了上去,偷眼打量,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与里头那位姑娘到底谈了些什么,谈的结果又是如何。 只看着虽还是一副清逸寡淡的神情,可眼底那团暗暗燃着的火焰,总算是灭了。 这就是……谈妥了? 尽管好奇得不得了,顾飞也是不敢问的,只随着裴宥离开茶楼,往工部去了。 菱兰听到茶楼有动静,马上从小巷出来,瞥见裴宥出来,暂缓了脚步。 为了避嫌,她家姑娘应该不会与他前后脚出来。饠 果然,她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酒楼正常营业,开始有顾客进出,温凝才从里面悄然出来。 “姑娘。”菱兰忙小声叫住她,疾步过去,“怎地在里面待了那么久?肚子饿了吧?我们回府上吃还是在外面吃?还去浮生醉分店吗?” 温凝头疼得紧。 刚刚一个人在茶室里冷静了半刻,可越想脑袋里就越跟绕麻花似的,一团乱麻。 菱兰一连这么多问题抛出来,更觉得脑子要炸了。 但她没有时间去将她与裴宥的对话一条条捋清楚,也没心思去考虑肚子是否饿了。 现下她有一件事,亟待验证。饠 “我们先回府。”温凝扣紧了面上的薄纱,带着菱兰匆匆回家。 一进门管家便问她去了哪里,刚刚老爷找过她,见不到她的人便先去鸿胪寺了。嘱她下午莫要出门,老爷回来有话与她说。 温凝连连称是,转头入香缇院,就卸了脸上的妆,换上男装从后门溜了出去。 和从前一样,去烟花之地,她没带菱兰。 到了天香阁就财大气粗地拿出两锭银子,点名要见缨瑶。 鸨母起先还一番糊弄,给她推其他姑娘,温凝又加了一锭银子,才把温凝拉到一旁,实话实说。 “上上个月的事儿了,那丫头说什么要出门赏樱,一去便没回来,我看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小公子啊,这种浪荡女子不值得惦念,你看要不……”饠 温凝不想听她的后话,直接问道:“她随身细软,房中财物可还在?” 鸨母轻咳两声:“那些东西倒是没带走,算她有良心,姑且当她的赎身钱吧。” 从天香阁出来,温凝背后阵阵发凉。 她最后一次联系缨瑶,是洗尘宴的第二日。她没亲自去,辗转花钱让人给天香阁的厨子做了一桌蜀地的特色菜,示意事成,她会按照约定去蜀地接她的弟弟入京。 蜀地距京城较远,路途又较为艰辛,半个月前,她才收到消息他们刚刚入蜀,那位弟弟称还有些杂事处理,六月初再随他们返京。 这些她都未告知缨瑶,本是想着事情办妥之后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想…… 缨瑶在烟花之地这么些年,自己存了不少银钱,她若想跟人跑,不可能分文不带。饠 她那么视财如命的人,一个多月了都不回去取自己的东西,恐怕真的…… 温凝垂头丧气地回到温府。 若缨瑶是洗尘宴上坏了那幕后之人的事被盯上,那岂不是……她害死了缨瑶? 温凝衣服都没心情换,颓然地坐在香缇院的院落里。 她与缨瑶算不上有交情,即便是上辈子,一起在后院待了那许多年,她常常到她的院子里插科打诨,她们也从来算不上朋友。 可缨瑶不是什么坏人,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女子。 她不因自己的出身而自怨自艾,不因自己的遭遇自卑自唾,活得坦荡又率真。饠 她本可以顺利摆脱天香阁,与弟弟团聚,过上自己一直期望的生活,可这一切,因为她的介入,戛然而止了。 温凝心中有些难过。 她做那些事的时候,根本没想过那么多。 她这两个月还过得那么没心没肺,浑然不知在看不见的角落,有人因此丧命了。 “姑娘,你又出府了?”菱兰一回来就见温凝一身男子打扮,耷拉着肩膀坐在院子里,发顶落了两片树叶都浑然未觉。 “快些进去换衣服,老爷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又该生气了。”她拉起温凝就往屋子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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