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也才二十五。 但他身后无人, 老国公爷和镇国公都不在了,他举目无亲,独自一人扛起一切。 乔宁揪着顾远琛的衣襟,呜呜低泣。 她厌恶极了那种无力感。 前世,无论她如何想对顾远琛好, 都无济于事,因着她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魂魄。 世人皆对顾远琛误解太深。 他不是纨绔,亦不是乱臣贼子, 他带着顾家军誓死守卫大殷边关,耗尽最好年华, 死在了他最为功高过主时。 乔宁心疼他。 她抬首,透过内室昏暗的微光, 支起身来,主动吻住顾远琛好看的薄唇,随即将他压在身下。 顾远琛:“……” 若是平时,他倒是丝毫不介意小妻子如此主动热忱。 即便一夜不睡觉,他也愿意配合到底。 可今晚实在不合时宜。 顾远琛享受了片刻小妻子的主动,对方扯他身上衣襟时,顾远琛摁住了她的手,嗓音喑哑,气息略有些不稳,男人眸色幽幽:“阿宁,你……” 乔宁不解,以至于忘记了正在月事中。 她实在太想亲近顾远琛,仿佛是对前世作为鬼魂的一种补偿。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样么?”她今夜好不容易豁出去了。 顾远琛突出的喉结滚了滚,昏暗光线下,眸光更显深沉。 顿了顿,方才幽怨道:“你想让我浴血奋战?” 他又不是禽兽。 乔宁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大抵是嫁入镇国公府后,伙食实在太好,每日又被女先生拉出去习武,身子骨也愈发强健,以至于,宫寒的毛病消失了,月事期间,小腹毫无知觉。 乔宁轻叹一声,趴在了顾远琛身上,埋怨说:“那真是可惜了。” 顾远琛:“……” 静默片刻,门外传来茂生的声音:“公子!公子,你睡了么?公子你听见了么?公子你若听见了就吱个声。” 顾远琛、乔宁:“……” 此刻,茂生站在廊下焦灼等待。 换做是从前,即便是深更半夜,只要是紧急之事,他都会直接来见公子。 但眼下不同了,公子有家室了。 门扇被人从里打开,茂生眸子一亮,就见公子与少夫人一同出现在眼前。 茂生立刻颔首:“公子,少夫人,程道长就快不行了!人已在角门处,府上郎中正给他施针。” 乔宁与顾远琛对视了一眼。 程道长是此次设计乔婳的关键人物。 也正是因为程道长,苏容才能顺利回到镇国公府。 夫妇二人这便立刻前去角门处。 茂生随后跟上,看着公子与少夫人手拉手往前走,他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此生只能自己拉自己了?他也想找个姑娘拉个小手啊。 很快,顾远琛与乔宁见到了程道长。 从他身上的伤势大致可以看出,不久之前被人重创过。 程道长假死后逃过一劫,他知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这便赶来了镇国公府。 若非顾老爷子,他这条命早就没了,他活到今日自是想报恩,但眼下看来,只怕是不能了。 顾远琛蹲下身子,亲自给程道长把脉。 程道长笑着摇头:“四公子,不必劳神了,贫道这条贱命已经活够了。” “谁人所为?”顾远琛询问,剑眉紧蹙。 程道长喘息片刻,道:“乔家那女子当真不可小觑,虽是年纪不大,但做事太绝,贫道身边的人都被她杀尽了,也抢走了丹药配方,她这是杀人灭口,贫道……快不行了,但贫道心中有一夙愿,还望四公子能替贫道达成!贫道太过无能,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顾远琛:“你说。” 程道长眼神晃了晃,陷入痛苦的回忆里:“当年,贫道一家子被老国公爷所救,贫道的妹妹并非下落不明,而是……被当做了菜人!贫道与狗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非狗皇帝的昏庸,戎城不会被割让,贫道也不会家破人亡,贫道的妹妹更不会成为权贵的下酒菜!” “顾家乃天下百姓的光,望四公子早日……早日……达济天下!匡扶道义!” 程道长像是耗尽了最后力气,连番说了这些话。 他自己一直谋划着报仇,但时运不济,如他自己所言,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他死不瞑目。 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地方,像是正看着谁。 在场几人皆缄默了。 戎城惨案,已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本可以打胜仗的戎城,熬了数个日夜,在即将驱赶蛮夷之际,竟被康元帝一道圣旨割让了出去。戎城一夜之间沦为人间炼狱,数十万百姓、兵马,皆成了蛮夷手下的鱼肉。 安静中,过了半晌,顾远琛才站起身,嗓音低沉:“葬了吧。” 茂生哽咽:“是,公子。” 他是为戎城那数十万无辜的百姓哽咽,也为那些坚守沙场,却被昏庸君主害死的将士哽咽。 乔宁双手捂唇,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内心深处还是恐慌的。 因着,她亲眼见过顾远琛的下场。 戎城百姓,程道长,亦或是顾远琛……他们的命数,好似并不掌控在自己手中。 顾远琛转过身,褪下了身上沾了死气的外裳,这才将小妻子抱住。 “吓到了?别怕,一切都会好的,天也会亮的,为夫……定会匡扶道义!” 这一年,他即将弱冠,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起誓。 无人知晓,这一刻的顾远琛内心已经打定了主意。 心意坚若磐石,无人再可以动摇。 谁说这天下只能姓萧?! 他顾远琛偏要给江山改名换姓。 回到房中,乔宁还是心有余悸,她问:“是乔婳所为?可……那道长的死,也是因你我二人而起。” 是他们先想到利用乔婳的贪心,才让程道长被乔婳盯上。 顾远琛剑眉轻蹙,担心乔宁会多想,劝道:“阿宁,不怪你。” 他一直抱着乔宁,后半夜不曾放开。 *** 翌日一早,朱翠宫。 乔婳苏醒时,她的人已经奉上了数颗丹药,外加丹药配方。 她自是十分愉悦。 有权有势带来的畅快,果真令人着迷上瘾。 乔婳盛装打扮,对镜孤芳自赏了片刻,觉之容貌更加美艳了,遂并没有对丹药的副作用起一丝疑心。 毕竟,她已经试用过两次,对身子骨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故此,乔婳又服用了一颗。 她还需得固宠。 宫奴过来禀报,态度甚是恭敬,这后宫敢大胆求宠的女子,也就只有婳妃了,朱翠宫的人皆看得出来,婳妃是个狠角色。 “娘娘,乔大夫人陶氏在宫外求见呢。” 乔婳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眸色一冷,摆了摆玉葱般的手:“不见,让她回去吧,本宫可无暇与无用之人浪费精力。” 呵,没用的东西,她从来不留。 陶氏曾经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后来也管不住她的丈夫,当真无用。 乔婳甚至觉得,若非当年陶氏弄丢了她,她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又何必在贾家玉珠蒙尘了十五年。 眼下,后宫无人争宠,亦无人争香斗艳,乔婳委实觉得孤寂的很,遂又想到了太子。 她对朝中势力并不是很了解,却是明白太子早就想将帝王取而代之,而帝王也容不下早已弱冠的长子,尤其太子身上还有华家的血脉。 她若是除掉太子一党,华后也该从皇后的位置上滚下去了吧? 乔婳窃笑了一声,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 她可真是太美了,雍容华贵,她这样的人,本该就是凤凰! 乔婳亲手戴上了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只觉得自己华光无限,天生就该如此耀眼夺目啊。 “来人!本宫要去见皇上。” 太子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肚子里,也能生出一个太子! *** 容妃的死,宫廷拖了几日才对外公布,且宣称容妃是突染恶疾而薨。 容妃这一死,远在清河的苏家一时半会赶不来京都,只能由镇国公府出面。 这一日,康元帝刚从婳妃身上得了些补偿,心情还算好。 容妃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的战利品,但他不会因为容妃的死而伤怀一丝一毫。 因着,他的战利品太多了。 那日帝王哭了几声,也无非是走个过场。 所以,当得知顾远琛夫妇入宫讨要说法时,康元帝一脸冷沉。 “顾四夫妇当真这么说?”康元帝内心烦闷。 他失了容妃,又没了顾行舟的下落,就连蛮夷使臣的踪迹也无处可寻,这些种种皆让他感之颇为失败。 婳妃这朵新鲜娇花,倒是给他添了一些乐子。 宫奴如实说:“回皇上,顾四公子与少夫人二人,要求见一见容妃娘娘最后一面,还说,要给容妃娘娘守灵呢。” 康元帝:“……!” 尸首已面目全非,还做成了蜡人,如何见上最后一面? 宫里甚至不会给容妃摆灵。 这些年,后宫莫名其妙“暴毙”的嫔妃可不止容妃,多达数十人,无一人摆过灵,死了也就死了。康元帝对待旁人的性命,就如同对待草芥。 此刻,康元帝首先想到的,是顾家那几十万兵马。 他忍住了暴脾气,挥手厌弃道:“就说……容妃染了恶疾,会传染旁人,已经提前安葬,让顾家节哀顺变吧。” 宫奴如实去告知顾远琛夫妇二人。 然而,须臾,宫奴又折返禀报:“皇上,那顾家少夫人伤心过度,当场昏厥过去了。顾四公子还说,容妃娘娘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染疾,他需要一个说法。” 康元帝:“……” 后宫死了那么多女人,从无朝臣入宫讨要说法。 这个顾远琛,可真是难缠! 康元帝自是给不出任何说法! 容妃就是死了! 这一刻,浮现在康元帝脑海中的,不是容妃的音容笑貌,而依旧是顾家的数十万兵马。 这数十万兵马仿佛是魔咒,时时刻刻困咒着他。 更可恨的是,顾家在大殷积威甚重,顾家军只会真正服从顾家人,而非他这个帝王! 这才是康元帝最忌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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