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下。 犹如自云端跌落,失坠感拉着她的思绪与身体一同苏醒。 桑离猛然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巨大的灯芯里,浑身未着一物,四方灯火真如那胎膜一般将她包围。 她躺着,毫无反应。 “醒了醒了!师父,桑离醒过来了!”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让睡了许久的桑离听来有几分恍惚。 最后迷茫支起身,看到从下面飘过来两道身影。一人约莫六、七岁,身着一身竹青襦裙,粉雕玉琢,分外灵动可爱;另一人则是道袍加身,手持拂尘,眉宇间满是神悯。 桑离陡然打愣,滞留的记忆迟迟地出现在脑海。 她还处于先前那悠长梦境中没有出来,呆呆地看了看笑意吟吟的小姑娘,不确定地叫出她的名字,“曲佑?” “是我是我。”曲佑激动地想要扑进灯芯,别一旁的巫山真君以拂尘拽住。 曲佑嘿嘿一笑,娇憨地挠了挠后脑勺:“桑离身陷幻魇,迟迟未醒。师父又不准我强行唤你,如今见你苏醒还记忆全留,我难免激动了些。” 桑离有些迷蒙:“记忆全留?” 曲佑点点头,得到师父的允许后,才掐指为她裹了身粉白相加的素色长衫,牵着她离开灯芯。 待回到地面,桑离才觉得身后那灯台硕大无比。 仿佛是立于天地间的神龛,十方灯华,悠然绽放。在她离去的瞬间,灯影熄灭,缓缓聚合,缩小成一盏金褐色的小灯,飘至巫山真君的掌心间。 桑离看得暗自称奇。 曲佑知道她有种种疑惑需要解释,便亲切拉着她的手解释道:“七年前你魂魄分离,是寂珩玉带你来到凤凰坞,找我师父救你一命。” 七年?! 桑离额心狠狠一跳,颇为诧异地环望周遭。 这里与她所见过的任何地方都大为不同。 就好像处于一片虚空之地,入目所见皆为苍茫云海,雪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 “结影灯可以助你重铸魂火。不过你魂魄残缺严重,师父说若你不能挣脱梦魇,即便苏醒,也可能会如稚子般忘却前尘种种。”说到这里,曲佑深吸口气,笑容变得轻松起来,“还好你没有。” 桑离对曲佑说的东西没有任何印象。 她就记得自己很疼,很疼很疼,此后就再也没有了印象,这般说来……是巫山渡厄真君救了她一命。 桑离顿时正色,一本严肃地对巫山真君跪地叩拜:“多谢真君搭救,此恩难承,还请受我一拜。”她郑重而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最后由巫山真君搀扶起身。 “不必多礼,若非是天衡君,即便是我也难以救你。” 寂珩玉? 她困惑地看过去。 曲佑在后面偷笑,巫山真君宠溺地用拂尘敲了敲她的脑袋,而后解释:“梵杀花续你命火,他的三缕魂丝使你魂肉再生,二者缺一不可,即便是谢,也不必谢我。” 巫山真君视线后睨,笑了笑:“来了。”掌心拂尘轻甩,云生海虚空更迭,云川遣散,从中生出一条小路蜿蜒至尽头。 不由自主地,桑离的目光追随了过去。
第1章 101 迎面而来的男人似乎与昨日无何变化, 步履自若,宽袖似云,行走间流淌身侧, 越衬身姿缥缈, 仙意出尘。但又觉得哪里变了,一瞬间让她生出几分莫名的紧张和窘迫。 这段距离并不漫长。 寂珩玉那双眼眸一瞬不瞬凝着她, 直到在她面前站定也未舍得移开分毫。 视线滚烫, 她不由得抬了下睫,匆匆一掠又迅速错开。 “天衡君七日前就来候着了, 可是不管我好说歹说, 师父都不准他进门。”提到这个, 曲佑一双眼又弯成月牙, “阿离, 你不知, 天衡君送你回凤凰坞的时候, 族人不愿放行, 可他为了……” “身体好些了?” 一道清中带冽的嗓音突兀穿入曲佑这眉飞色舞的描述中,强行打断她的这番叙述。 桑离看过去, 一眼洞察到他眉眼间的疲惫, 其中内敛似乎比原先更深重了些,她这才意识到曲佑并未说假, 她是睡了七年。短短七载对浩浩仙界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可他处境不易, 每时每刻都于险巇中飘摇,行走至今, 谈何轻松? 心口猛然泛起酸胀,眼前无知无觉涌上泪意, 她不想让寂珩玉看去,别开头悄悄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调整好情绪后,桑离才对寂珩玉露出一个笑:“已经好了,你看。”说着对寂珩玉转了个圈。 粉色裙摆浪花般层层叠叠散开,她颜色姣好,比拟明月,在这天地一色的云生海当中,犹如灼意盛放的芙花。 寂珩玉神色遂深,嗯了声,瞧不出什么心思。 这让桑离莫名尬在原地,双手搅在一起也不知要说些什么,直到曲佑开口,才打破这份尴尬。 “师父应该是有事与你们商谈,你们聊,我先去外面等着。” 等曲佑离开,桑离再次郑重而郑重地向巫山真君道过谢。 虽然不清楚自己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从眼下这阵仗来看,应该是巫山真君耗费了不少精力才将她救回的。 巫山渡厄真君颔首轻问:“灵力可还能运用自如?” 听到此言,桑离试着调转灵力流窜于四方洲。 她闭上眼细细感觉,发现气海充盈更胜原先,即便失去灵丹,依旧有数不尽的灵力源源不断自丹田处蔓延,就连修为也增长了原先的十倍过。 桑离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五蕴相通,灵台净明,与从前大不相同,是为何?”桑离以前拼命修炼,也才抵得上别人一星半点,可是如今三元互照,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灵力周游一圈,上丹元更是清明,说不出具体感受,也许就是旁人常说的“开化。” 巫山真君并不意外,“梵杀花取代了你体内的那颗灵丹,又有结影灯重塑三魂,自与往日不同。” 这么说……寂珩玉根本没有用服下那朵梵杀花。 她怔忪地看过去,男人一直眉眼漠漠,置身事外,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欲望。 想到寂珩玉的业障,桑离微微咬了咬唇,“那……结影灯可否能祛除业障?” 寂珩玉挑眉,眼底一闪而过笑意。 巫山真君跟着宠溺一笑,“我这结影灯只可塑魂,不可渡心,即便有那本事,以天衡君的手段,怕也不会让老身安生。” 桑离跟着一窘,再看向寂珩玉,发现他眼梢促狭愈深,显然是没把她的这番关心放于心上,反而是当乐子看了去。这让桑离一阵恼然,不过转念一想,寂珩玉可是天命男主角,既然能在原著里成为生杀予夺的神子,那必是受天道恩宠的,即便没有了梵杀花,日后也一定会有别的宝器来取代梵杀花,助他压制业障。 桑离恍然轻松,又萌生出几分希望。 等出去后,再去寻找宝器也不迟。 不过除了业障,还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困扰着桑离。 她卷起宽袖,白皙皮肤上,蜿蜒蛊纹依旧灼艳盛开其中。 桑离面露失望,果不其然,缠丝蛊并没有因为这场意外而消失。 “真君,若业障不可解,那这蛊?” 巫山渡厄真君:“可解。” 桑离眼睛一亮:“真有解法?” 伴随着巫山渡厄真君的笃定点头,桑离顿时紧张地屏住呼吸,就连寂珩玉都肃然了表情。 紧接着就听真君话头一转:“然,缠丝蛊心魂相缠,若想解除绝非易事。” 桑离与寂珩玉对视一眼,“此蛊对我二人造成困扰颇深,若可解除,代价我们自会承担。”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要是真能顺利解开缠丝蛊的束缚,只要不丢小命,不管失去什么她都会同意的。 巫山渡厄真君表情深深,拂尘挥出细光,星碎犹如流火笼于她,八条雪白泛光的尾巴自她身后蓬展而出,桑离控制不住地抖了一抖。 “你即为九命灵狐,方能起死人肉白骨。而这缠丝蛊,唯死可解。” 桑离怔然未语。 寂珩玉不用思索便听懂她言中之意,上前两步,“真君所指,是要我借命再生。” “你乃神血,区别于凡仙,所杀是你,所死是蛊,皆时再借她一尾续你心命,自可起死回生。” 子母蛊相连相生,无论是子蛊者还是母蛊者,只要有一方死去,另一蛊都不会单独存在。唯一的区别是,子蛊会随主蛊死去,可要是子蛊死去,母蛊会自行脱离,再寻下一个宿主。 此计听起来复杂,实施起来却并不困难。 只要桑离往寂珩玉的心口捅上一刀,子蛊会随着流逝的心血而逝去,在那瞬间,她再以九尾渡命,缠丝蛊顺利解除,两人也能相安无事。 桑离轻轻抚摸着那几条柔软的大尾,尾巴尖勾着她的指尖,沉思须臾,手指对着尾巴毛重重一扯,同时也下定决心,“那就——” “罢了。” 寂珩玉忽然打断。 她一怔。 他的眉宇间裹着深而重的痕迹,桑离听到他说:“我不会再让你死去第二次。” 寂珩玉已经找到了解除业障的法子,至于缠丝蛊—— 从前是负担,如今是责任。 比起看她昏睡不醒,他宁可替她承担这世间百苦。 所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既能为苍生付出千年;自然也能为一人献身永世。 浅浅笑意如星光辉熠,在那双墨色的瞳眸中一点点融化开来。 他笑得温柔,缱绻,万千情愫全融在这双眼睛里。 桑离心中一动,内心猛然坚定。 她点头,回之笑靥:“好,那我们就先不解了。” “嗯。”寂珩玉朝她伸出手:“走吧。” 这双手玉白,修长,桑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给过去,由他包握住。 触感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他握得很紧,近乎是捏痛了她,桑离并未挣扎,也并未呼痛,只是仰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捏握的力道过深,若非是桑离切肤感受,一定也被他过于平静的神色糊弄了过去。 ——寂珩玉是想念她的。 陡然升起的念头让她心中酸楚,又不禁对眼前人生出疼惜。 两人手牵手向巫山渡厄真君道别,归去前,巫山渡厄真君又予她一道掩灵符,以掩藏她身为灵族的气息,桑离道过谢后,与寂珩玉一齐出了云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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