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王答:“无心情爱啊哥哥。” 心思都用在造反上了吧。 断情绝爱、迟迟不成家的男人,九成九藏着鬼。 傻皇帝还问:“馠都名门贵女那么多,一个心仪也没有?” 兖王倒是没把话说死,思量着,说:“前几天遇上一个姑娘挺有意思,也爱画,说是想送一幅画给我,我正等着呢。” 皇帝“嗯”了一句:“好,爱画的好,和你能聊得来,也容易处……谁家的姑娘?” 兖王听声似乎是笑了:“平阳侯,傅乌春,他家的姑娘。” 他们一提到平阳侯就笑。 嘲笑。 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可不成笑话了么。 傅蓉微听了这些话,闭眼心想:“果然……” 蓉珍与兖王不明不白地搭在一块了,那傻姑娘尚不知兖王的身份,竟错以为他是个家世清贫读书人。 花吟婉见傅蓉微一直站在窗边出神,轻轻唤了声:“蓉微?” 傅蓉微回头示意自己听见了,轻手轻脚将窗户关上,以免惊动了他们。 兖王最后一句话顺着缝隙飘进她耳朵里:“听说兄长今年也要从傅家女儿里选一位,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不知兄长着意他家哪位姑娘,性情如何……” 再详细的就听不着了。 花吟婉已走到她身边,摸着她腕上的镯子:“很喜欢?” 玉镯成对,傅蓉微将另一只套在了花吟婉的手上,花吟婉却退了下来,替她戴在另一只手上,说:“颜色嫩不衬我,还是戴在你身上显娇俏……我们蓉微真美,将来啊,一定会有人疼的。” 傅蓉微抚摸着油润的玉镯,说:“会的。” 花吟婉一心一意只希望她有人疼。 傅蓉微心想,何不遂了她的心愿,心别那么高,嫁一寻常人家,或远或近,或贫或贱,都不重要,能安稳此生即可。 上辈子,倘若她不是皇后,不是皇太后,他们萧家人争天下,她一定躲得远远的,绝不掺和。 说到底,老百姓才不在乎哪个王爷皇子坐皇位,中原反正都还是汉人的天下。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业,劳其有所得,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好日子了。只要有好日子,无论谁坐在金殿上,他们都高呼万岁。 姜煦上楼正好听见他们正说到傅家的那几位姑娘。 皇帝手里端着茶,一副和善儒雅,认真思虑道:“估计……是傅家那位嫡出的幼女,听说其他几位都在相看人家了。阿煦,过来坐,宫外喝茶,不必拘礼。” 兖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姜煦,道:“听说阿煦也正在和傅家议亲呢,可有着落了?” 皇帝:“傅家女儿今年倒成了抢手的,不过……”他转头打量姜煦,说道:“阿煦你回家再同你母亲商议商议,你才十五呢,别急着定,再等等,你配得上更好的。” 姜煦点头应是。 皇上和兖王面对面喝茶,拉了姜煦坐在左首。 姜煦重生回来,第一次与皇上坐得这样近。 皇上才三十几岁,年轻但身体不好,是在娘胎里落下的病根,不好治。皇上终其一生,对姜煦格外厚待,每逢他回都,流水般的赏赐抬进将军府,皆是从皇帝的私库里出,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的任何猜忌的喜爱。 兖王命人上了几样姜煦喜欢的茶点。 姜煦眯眼冲兖王一笑。 兖王莫名觉得后颈一阵凉飕飕的寒意,转瞬即逝,邪门得很。 珠贝阁门口的马车动了。 傅蓉微扶着帷帽出门。 姜煦侧身将手臂搭在栏杆上,朝下望去。 皇上好奇:“阿煦瞧什么呢?” 姜煦一指下面,道:“傅家姑娘。” 皇上和兖王齐齐偏了下身子。 傅蓉微今日出门穿得素净,配上那顶青纱帷帽,立在风中,显得有几分脱俗的清丽。 兖王见那车上并未标注平阳侯的家徽,是珠贝阁自己的车,疑惑道:“阿煦看清了?可我记得傅家那三朵金花叽叽喳喳吵得很,哪有这么安静的?” 姜煦手里转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睛望着皇上,说:“傅家有四个姑娘。” 兖王:“那没听说过,后院庶出的?” 姜煦不爱搭理兖王。 皇上似乎察觉到他的意思:“你该不会已经见着人了吧?” 姜煦道:“本无意冒犯,实在是巧。依我所见,您若想从傅家选女儿,可以考虑她。” 皇上叫他一句话震得目瞪口呆,当下也顾不上藏身份了,脱口道:“你……你还给朕点起鸳鸯谱了?” 兖王皱眉不悦:“兄长要选,自然是嫡女,一介庶女身份也配?” 姜煦回眼瞪他:“又不是说给你的。” 他对着皇上极为恳切道:“傅家也就她有点人样了,另几个我见着都觉闹心,您还是别往宫里划揽了。” 皇上一笑,多多少少上了心,眼睛往楼下那女孩身上多瞄了几眼。 正当此时,珠贝阁外又停了一辆车,铃铛缀响,香风扑鼻,车身上明晃晃印着平阳侯的标志。 傅蓉微总觉得芒刺在背,那扇窗后面三双眼睛,似乎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她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偏偏傅家的马车突兀地出现,霸道横在她的面前。 蓉珍扶着丫鬟的手,面容明艳的款款下车——“三妹妹,这回发财啦?让我看看你挑了什么好东西?” 紧跟着,蓉琅也钻了出来,等着瞧两个姐姐撕扯出的热闹。 傅蓉微身为侯府女儿,可与几个姐妹平起平坐。 但花吟婉一个妾室,说白了就是奴婢,得上前见礼。 蓉珍眼尾扫过花吟婉的脸,冷哼一声。 傅蓉微不想当着花吟婉的面露出算计的嘴脸,可她实在控制不住,蓉珍窜得这么欢,不摁她一下,傅蓉微始终手痒。 傅蓉微上前几步,贴近了蓉珍。 蓉珍嫌弃要退开。 傅蓉微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牢牢的按在面前。 蓉珍:“你想干嘛?” 傅蓉微一掀帷帽上的纱,别于耳后,笑道:“我们好歹姐妹一场,自小一处长大,闺阁里打打闹闹难免,同为父亲的血脉,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蓉珍唇舌如刀:“一家人?你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傅蓉微不与她计较,依旧温温柔柔的:“二姐此番与姜家的亲事若能成,往居庸关以北,一去几千里,那里苦寒,纷争不断,我们姐妹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蓉珍莫名其妙:“关外?什么关外?我才不去关外呢?” 傅蓉微:“哦?你与姜家的亲事作罢了?” 蓉珍嗤道:“你做梦,我们好着呢!” 傅蓉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以后嫁了姜煦,不随他一起镇守关外,难不成在馠都守活寡?” 蓉珍未出阁的姑娘可听不得这不堪入耳的话,当即脸上一片飞红,怒瞪着她:“你还要脸么?当街乱说什么?” 傅蓉微声音已经压得足够低了,道:“放心,他们听不着。” 蓉珍叫她这么一说,果然慌了:“怎么?他成婚后还要回关外么?” 傅蓉微:“不然呢,昨晚父亲宿在云兰苑里,我听父亲说了,他们家最多呆到今年入夏,再回来不定几年后了……你们的亲事若是成了啊,花轿得从馠都一路抬到关外去,约莫至少也得走上十天十夜吧。” 蓉珍心里细思量,一时差点站不住。 幸好傅蓉微一直牢牢攥着她,才不至于踉跄跌倒。 关外……茹毛饮血,仗说打就打,那能是千金小姐呆的地方? 而且傅蓉微说的句句在理。 姜家世代守着居庸关,自打她们几个姐妹记事以来,姜家回馠都的次数屈指可数。 甚至几年都听不到一点消息。 蓉珍当即心气儿就软了。 她后悔了。 馠都权贵那么多,怎么就非姜家不可了?
第14章 以姜煦他们在楼上的距离,根本听不清两个女孩之间的交谈。 但显而易见,方才那怒气冲冲下车的少女,几句话之间便神色恍惚,脸上嚣张之态荡然无存。 兖王手里捻着一串珠子,点评道:“是个人物。” 皇上沉默着盯着那个身影,目光逐渐凝重了起来。 兖王:“兄长心动了?” 皇上缓缓开口:“朕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多么娇憨贴心讨人喜欢的女孩,而需要一个出色的左膀右臂,能帮扶朕辟开外戚弄权局面的助力……或许可以一试。” 姜煦听得皇上最后一句话,心里莫名一颤。 皇上对他好,可不意味着对谁都好。 后宫中妃嫔无数,皆豆蔻年华的好女孩,皇上接进宫里最多临幸一夜,此后便再不上心,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于那些女人而言,皇上实非良人。 上一世,傅蓉微至死不肯离开馠都。 姜煦便费了些手段,在馠都新建了一座梅园,堂而皇之的将人埋在了梅树下,塑了一尊花神娘娘的玉雕,其实附的是傅蓉微的生辰八字,可代她受百姓的香火供奉,不至于真的变成孤魂野鬼。 再后来,他打回了馠都,起了念头想把傅蓉微的尸骸挖出来葬进皇陵,令帝后同寝。 当年兖王虽然夺了天下,逼死了傅蓉微,但却仍依礼办了皇上的身后事,未有半点怠慢。 可傅蓉微的儿子不同意,那个已经长成一代帝王的少年人,依旧如同幼时那般追在他身后,絮叨着——“哎哎哎,姜大哥,你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我娘人都已经没了,你就别给她添堵了,她可一点都不想和先帝躺在同一个坑里,花神庙就挺好的,我娘亲她就爱花……” 傅蓉微不爱皇上。 姜煦很想不通。 傅家的这位庶出三姑娘,当年为了嫁给皇上,那简直是机关算尽。 此事不是秘密,傅蓉微和傅家决裂之后,傅家人自己将事情宣扬的满城风雨。傅蓉微的名声算是彻底败坏了,但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皇上也不在意,不日便立她为继后,坊间纵有再多的传言,也不敢在茶楼酒肆里闲嚼舌根子。 她图什么呢? 图四面埋伏的明枪暗箭?还是图年纪轻轻死于天家夺权? 傅蓉微的儿子告诉他,她一心只想要那无双的权势。 若能爬到那一览众峰的位置,哪怕只活一天,她也甘愿。 姜煦望着楼下那单薄笔挺的背影。 心想—— 我们有上辈子的缘分在,你若初心不改,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傅蓉微把蓉珍的心给搅得一片糟,自己反倒畅快了,坐在马车里,闭眼缓缓舒了口气。 回家,花吟婉拉着她试了两套当季的新衣,便听闻前院里张氏动怒,将蓉珍关进了房间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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