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姐姐你没事,再晚些,我险些回去求爹进宫救你去了。”杜朝拍着胸口,义愤填膺地拉着她控诉吾十九。 任阮这才知道, 原来本陪着她进宫的吾十九, 后来一溜儿跑得半天不见人影,是为了去近距离好好送送自家大人, 顺便不死心地再争取一下随行的可能。 被斥责得灰溜溜回来后,这小子本在外城门接她出宫,又左等右等不见被那些世家绊住脚的她, 后知后觉担心地往里头探问消息时, 才听闻任院已经被圣上召进了御书房去, 索性安安心心地提前溜回衙察院了。 “还好今儿郡君无事,否则十九这会儿被罚的地儿,可就不是在演武场了。” “他也是一片耿耿忠心。”任阮倒并不是很在意,转过话儿道,“十七,现下那神像分尸案进展如何了?”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不过所得的信息很有限。现场的勘察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突破性的线索。” 吾十七道,“郡君现下若是有空,也可往仵作司去瞧瞧。尸块的修复工作,在十二哥走前就已经完成了,郡君这会儿大约已经可以开始画像了。” 任阮听了,总算打起些精神来,提了步子便又匆匆往仵作司赶去。 —— 仵作司。 吾十二带领着一众仵作卫随使团离开后,仵作司本就这幽森的地儿一下显得更是凄清起来。 在好容易逮到一个小仵作卫笨拙地开锁之后,任阮总算踏入了吾十二的仵作间内。 颠颠儿跟着她过来的杜朝这回学乖了,不肯立马踏进去,只蹲在门口,先探看一下情况。 原本凌乱的屋间大约被吾十二在离开前收拾了一番,地上散落的纸卷和器械都不见了。 之前摆在仵作台上的那三具“玉芙公主”的尸骨,已经被暂时收入了地底的冰窖中保存。现下林立的仵作台间,唯有一台还蒙着白布。 那小仵作卫手忙脚乱地点起各处的灯。 “郡君请进,这便是十二大人临走前整理好的那具尸体了。还有十二大人尸检时记录的卷宗,也一并放在台子旁边仵作柜下的架子上呢。” 任阮依言过去,却没急着接过小仵作卫翻出来的卷宗结果,反而立在仵作台边,先将手伸向了那蒙盖住尸体的白布。 白布一掀开,室内本就弥漫着的淡淡尸腥味顿时更深了几分。 那些从那神像中滚出来的尸块,被切割得并没有肉羹碎尸案里的碎,但重新拼凑缝补起来的尸体,也并不能好看到哪里去。 纵然吾十二仵作技艺高超,被修复过的尸体还是免不了些许的狰狞形变,触目惊心。 尸体的头颅,则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扭曲的脖子上方位置。吾十二并没有像对待其他被切割的四肢一样,将它与整具尸体缝合起来。 头颅上目眦欲裂的浑浊眼睛,依然空洞诡异地睁着,仿佛正和俯身查看着它的少女直直对视。 饶是见惯尸体的小仵作卫,虽不怕,到底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怵,生理性地干呕了两声。 在外头的杜朝听见,刚蠢蠢欲动的脚立刻收了回去。 而这边,任阮蹙着眉将它细细打量过后,才刚刚戴好仵作手衣,准备将头颅翻过来查看的手却是一顿。 “这头颅的腐化程度,似乎比尸体其他部位要更高一点。” 小仵作卫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十二师父的尸检报告里也是这么说的。而且师父还说,除了头颅,这尸体上奇怪蹊跷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比如说,就这尸体脖子后颈上,好像有个什么刺青。”小仵作卫懵懵懂懂地指着尸体,“那个形状好生奇怪,竟然我瞧着很有几分眼熟。” “我偷偷私下去问师父,不知怎么还挨了一顿骂。” 任阮心下一跳。 刺青?莫非是…… 她立刻小心地在尸体后颈下摸探了一下,果然感觉到那触感轮廓的熟悉。 任阮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去,在小仵作卫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掀起来一点。 一个六芒星形状的刺青,赫然撞入眼帘。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仵作卫苦恼地叫道,“现在看也还是觉得很眼熟啊。” “看来才不是师父说的什么半吊子水心理作祟呢,我肯定在哪里见过这个!” 任阮望着刺青的目光沉沉。 他当然有可能见过。 刺青案纵使再衙察院属于第一部 卫以上的最高机密,但身在这衙察院之中,后颈上本就存在着这般刺青之人,可不只一个。 但是这具尸体后颈上的刺青,却和她从前见过的每一枚,都有些许的不一样。 纵然已经开始发绿的尸体后脖颈,被清理过周遭血痂尘土后,仍然有许多划开的伤痕将图案切割,但那略有些残破的刺青凑近细看下,却还是能明显地瞧出其针刺伤口的清晰和新鲜。 这尸体的刺青和谢逐临他们的不一样。 它并非陈年所留,而是死前不久新刺刻下的。 任阮按耐住震惊,又和小仵作卫一起小心地将尸体安放回去,才迫不及待地脱去手衣,将那吾十二留下的卷宗翻开。 吾十二这次的尸检报告写得很是简略。 死者女,年龄在十七岁至二十四岁之间。 死因是割首后失血过多。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直接砍去活生生死者的头颅之后,再动作利落地将死者其他部位一一分尸。 从尸体的腐化程度和生化反应的部分矛盾上来看,尸体此前应该曾被有意放置到适合保存的环境中停放过。 但经过吾十二多方面的检查验证,推测出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十五天到二十天之前。 伸着耳朵蹲在外头的杜朝终于忍不住了,插嘴道:“这么说来,这死者不就是除夕那段时间,呃,可能还要前一点的时候被杀害的吗?” “没错。”任阮心中沉沉,“时间上,的确能与除夕前后对上大部分。” 看来此案,很可能与宫宴那晚扑朔迷离的交织案情,也有所牵扯啊。 小仵作卫期待地看任阮:“怎么样呀郡君,您瞧瞧这个尸体的脸,能画出来原本的样子吗?” 她顿了顿,将目光落回仵作台。 尸体的头颅腐化程度很大,仅凭吾十二的整理和修复,很难看出原本的模样。 但好在其骨相还算完整,加上剩余的皮肉,和时间报告上吾十二专业的分析辅助,画出尸体原貌并不是一件难事。 任阮一边打开系统空间兑换功能,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难的是一开始,就从这具尸体上牵扯出千丝万缕的那些纠缠谜团。 她又看向小仵作卫,先道:“除了尸检报告,还有现场勘察和其他证物的检查报告呢?这里可有卷宗?” “啊,有的有的!” 小仵作卫愣了一下,跑到旁边柜子里开始翻找,“师父素来教导我们,验尸要结合现场实际,才能更为精准无误。是以师父的仵作间,向来是什么卷宗都备了一份在的。” 小仵作卫一边笃定地嘟囔着,一边翻箱倒柜。 然而,眼见着原本整洁干净的仵作间被翻得凌乱不堪,依然不见他口中信誓旦旦的卷宗,任阮拢了拢眉尖。 杜朝在门口踏进来,又踏出去的:“诶,这位小兄弟,你找到了没啊?” “别急别急,这不是还没翻完嘛,我师父就是这样的哈,东西丢得乱的很。” 小仵作卫擦了擦头顶的汗。 “我再翻翻,再翻翻啊。” 任阮:“这回案子正好和出使的行程撞上。你确定这次的卷宗,也一并在仵作司留了一档案吗?” “或许十二走得匆忙,将卷宗一起带过去了?” “肯定有的,昨晚还是我在十二大人旁边打下手呢,我看得清清楚楚啦。况且咱们大人出使西芜忙着呢,带上这卷宗操什么心。就算要带,不还有那原卷宗呢嘛,干嘛非要咱从咱们仵作司带去!” 小仵作卫急躁地翻看着掀出来的书卷,在各处箱子柜子处都转悠翻找了许多遍,笃定的脸色却开始渐渐变得慌乱起来。 他空着手,脸色终于煞白起来:“明明,明明就应该放在这一块啊……怎么会不见了?” “不见了?” 任阮保持着冷静道,“这仵作间自十二离开之后,还有别的人进来过吗?” “没有啊。十二大人一走就把门给锁上了,钥匙只给了我一个。”小仵作卫垂头丧气,“方才带着郡君进来之前,连我自己,在大人离开后都还没来过这里呢。” 任阮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确定,那卷宗一直放在仵作间内,没有被拿出去过?” “我确定!大人验尸不喜欢太多人打扰,这次也只有我一个人在间内辅助。” 小仵作卫急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跟着大人出来锁门时,大人手上什么都没拿,只让我抱了一卷验尸报告,嘱咐送去高楼里头去。” 任阮眉头越收越紧,飞快回忆起之前的细节,一同牵绕进转动的思维里。 她脑海中忽然白光一闪:“等等,你说,吾十二向来不修边幅,懒怠收拾仵作间里的物什,是不是?” 记得她第一次来吾十二的仵作间时,这里也是一派混乱,还被谢逐临挑三拣四地嫌弃了一番。 小仵作卫赶紧点头。 得了他的再度肯定,任阮愈发狐疑道:“那为何方才我们进来之时,这里竟还算整洁干净的?十二离开之时,可有特意将此处收拾?” “没有!师父平时都懒得动,更何况第二天要那么早起随行!” 小仵作卫如梦如醒,激动道,“当时我和师父一起离开时,仵作间里根本乱的下不了脚!” 再想起方才带着雘郡君进来的情状,他总算反应过来,惊恐道:“难道说,在这期间,竟有人潜入进了仵作间么?” 门外的杜朝听得目瞪口呆:“什、什么?” 如此森严的衙察院,竟然会有人能闯入,还能顺利潜入到离衙察院的心脏高楼不远处的仵作司内? “太荒唐了!爹说京都现下不太平,如今竟然连衙察院都不安全了么?” 杜朝不敢置信地环顾左右,顿时恐慌起来,“这里人好少啊,怎么连一个巡逻的金吾卫都看不到,任姐,咱们要不先回高楼里去,再另想办法?” 小仵作卫脸色苍白:“不行!仵作司被暗闯,十二大人的仵作间被盗窃走卷宗,这可是天大的事情!郡君,咱们必须赶紧查清楚!” 两人一时僵持住了,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谁。 沉默了片刻的任阮打破僵局,转脸问小仵作卫:“除了这卷宗,仵作间内可还丢了什么别的东西?” “应是没有了。” 小仵作卫哭丧着脸摇头。方才翻找卷宗时他心里就咯噔不安的,特意多多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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