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眉微蹙。 寺卿大人亲自问话?不过是和案件有关的传唤排查,为何会惊动寺卿? 杜朝左右看看,靠过来悄声道:“不过我扯了父亲身边的亲信问过,此次举报之人,似乎是姓秦。” “姓秦?”她眉头愈发紧。 难道任父在商场和和什么秦姓人家结过什么怨不成? 杜朝瞧她凝重又迷茫的表情,早欲言又止。 见她想了许久仍是没头绪,他“哎呀”一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姑娘难道忘了,你曾经婚约的未婚夫,可是叫秦朗?” 任阮豁然开朗。 原主曾经对秦朗爱的死去活来,一心早把心上秦郞当成自家人,把任家的底儿全交代了个一清二楚。秦朗知道任粤彬曾在苏州开过珠宝铺子也不奇怪。 但问题是,大理寺将案件细节都封锁了消息。秦朗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知晓凶手和苏州、和珠宝铺子的关系? 她又想起在石门桥前遇到的那个蔡衙役。 蔡衙役应该是与秦朗脱不了干系。只是这等基层衙役,也根本没资格知晓重案的线索进展。 所以说,在她明面视野消失已久的秦朗,背后兴许还有更多的牵扯。 任阮想得心烦。 但此时她更关心的不是背刺的前未婚夫,而是审理司内的任父。 如今钱刚没有更多有用信息,小蛮又昏睡着,现在唯一能在揭露陈文山谜底上有突破的,只有任粤彬了。 乌云滚滚的的天色愈发阴沉起来,开始起风了。 审理司前的大树被吹得不停“沙沙”作响,搅得人头昏脑涨。空气也压抑沉闷下来。 一旁瓦檐下立着的少女瘦弱苍白,她在骤冷的闷风中禁不住地咳了好几声,抬眼望了望昏沉的天。 风雨欲来。 审理司门前原本守着的是寺卿身边的亲信主簿,一左一右正颜厉色,连稍微的打探也置之不理,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杜朝也只好陪着任阮在瓦檐下等了许久。谁知任父没有等出来,反而等来了大理寺少卿。 那两个主簿面对少卿才神色稍恭敬,将人放了进去。 又是良久,天色已是渐渐昏黑。今日没有晚霞,厚重的乌云后不时划过暗淡的闪电。 这样长久的传唤问话,让她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 再一次与主簿询问何时结束无果后,她回来偷偷扯了一下杜朝的袖子:“小杜大人,家父此番惊动了大理寺这么多位大人,只怕是另有变故。” “能否请你向府尹大人探探口风,看究竟我父亲这边出了什么事。” 若只是珠宝铺子的关系,怎么会还摆出与外界封断的架势来。 杜朝也觉得不对,应了声正要走,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立刻期待地回头望去。 出来的是大理寺少卿,他面色凝重地和门前的两个主簿耳语两句,那两个主簿便直接转身进了审理司,并将门重新关得死死。 任阮心中的希冀落空,有些不甘心地想上前搭话。 但少卿似乎早就注意到了瓦檐下苦等的少女,他径直走过来,低声道:“任姑娘何必在此等候,还是先回去吧。” “多谢少卿大人关心。”她礼貌地一福身,抬眼看他,试图从神情中找出端倪。 “我父亲只是被传唤,不知为何劳动您和寺卿大人亲自过来,还将整个审理司都封锁了起来?” 少卿是个新入职的年轻寒门,面对她的恳切的双眼,有些不忍地避开视线。 他嗫嚅了一下,含糊道:“此事有隐情。为了姑娘的安全,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她登时警铃大作:“安全?什么意思?我父亲清清白白,为何普通问话还要扯上人身性命来了?” 少卿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她声音太大传给旁人听到:“不是,任姑娘你先别急。你听我说,这问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大夏刑法律,寻常传唤问话若无证据,不可随意扣留百姓。” 任阮敏锐地觉出其中不好:“还希望大理寺能给出合理的说法。” “这……”少卿没想到她这么难缠,想到之前听得的密令,冷汗直下,赶紧试图稳住她,“我就和你直说了吧,此事事关重案,今日任粤彬是不可能离开大理寺了,你明日再来吧!” “明日?这不就是非法扣押吗!”任阮态度坚决,“若不给出交代,我绝不离开。” 少卿苦不堪言,打起官腔好说歹说,甚至许诺将任阮一介女子破例召为第一画像师,只就是不肯透露任粤彬被扣的内情。 任阮却对这殷勤又反常的态度更是疑心大起。 她深吸一口气:“大人,民女不需要什么第一画像师的头衔,也无意为难您。民女只是担心家父,只希望知道大理寺为何把人传唤过来,无缘无故就扣住不放。” 少卿自知理亏,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审理司的门再一次“哐”得打开,几个面带凶相的衙役涌了出来,后面拥着一个身披官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那人竖起粗眉:“何人在此喧哗?” 少卿忙口称着“寺卿大人”,上前附耳小声说了什么。 见是大理寺寺卿,任阮抱了一丝希望上前一步,正想开口,却被那寺卿的一声冷哼打断了。 他傲慢地抬起双下巴,指着台阶下的少女:“大胆刁民,竟敢在此胡闹,质疑大理寺执法!” “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6 16:24:31~2022-12-27 17: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 20瓶;50552093 10瓶;北沈南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无辜者 ◎只是因为他高抬贵手。◎ 单薄的少女被不分由说逐出大理寺时, 一直滚滚压沉的乌云被冷风吹得更低了。 天空开始飘起了迷蒙的雨丝,细细的,整个街道像陷入了迷雾之中一般。 赶人的衙役很凶, 两双大手直接钳制住她纤细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推将了出去。 杜朝还没见过这等光天化日下, 在大理寺内颠倒黑白的欺压之事, 涨红了脸就要和去抓任阮的衙役动手, 被闻讯赶来的杜府尹拦住,陪着笑将人带离了纷争。 她被几个衙役用力拽走的时候,正对上杜府尹投来复杂的一眼。 惋惜、愤怒、可怜、无奈、愧疚……那眼神收回的太快, 包含的深意又太多, 她一时没看得太真切。 但此时,她孤零零地立在街头,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抬眼望去,在这朦胧迷雾里唯一能看真切的,就只有大理寺威武的大门上所悬的匾额。 “执法持平”。 先皇亲笔,四个大字端方锋利,黑檀嵌金。可任阮细细看去, 却只感受到一派权威不可侵的讽刺之气。 这就是这个时代。 怎么会妄想把上层阶级制订的法规, 举出来反驳他们,来奢望一个公平公开呢。 这里是一手遮天的封建社会, 她低微的身份,就是原罪。 不停打落下来的雨丝像是冰冷的针,一下一下不断刺入她僵硬的身躯, 一直随着渐冷的血液狠狠冲进神经。 不是没有意识到过这样阶级悬殊的压迫。 在她只有冒着被杖杀的危险击鸣冤鼓, 才能为父亲陈词的时候;在她努力协助破案保护尸体, 却一句小小戏言就被不由争辩地抓去衙察院时;在她不小心跌入高楼密室,险些被一剑封喉的时候…… 太多了。 只是她运气好,遇到了还算正直的杜府尹,还有莽撞却真诚的杜朝,才在大理寺中得了这么些天的尊重,不至于因为商家女子的身份,被那些衙役们看不起。 还有虽然冷脸,但却会在行动上对冒犯她有所补偿,屡屡伸出援手的谢逐临。 其实谢逐临若是想杀她,比踩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但他没有。 不是因为她无辜她没有错,只是因为他高抬贵手。 这些天虽然惊险坎坷,可他们若有若无的宽容和庇护,叫她差点忘了,自己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残酷时代。 任阮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指还麻木地抓着一柄半新不旧的伞。 那是杜府尹派来的一个小衙役,偷摸着开了侧门塞给她的。 她没打开。 她已经知道,这一次任父进大理寺,凶多吉少。 如果说之前被嫁祸的那次是秦秀才的报复,同为平民百姓,她尚有反击之力。那么这一次,可怕的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她连说话的嘴都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而易举地封住住,直到窒息。 任阮闭了闭眼。穿越来这么多日子的超负荷的劳累和忧惧哀怒,一瞬间涌上来裹挟住紧绷的大脑。 弦好像突然就断了。 冰冷的雨水将衣裙浸得沉重,紧紧贴住肌肤。萧瑟的风一过,便让人如坠冰窟。 浓墨般的夜色四合,雷声轰鸣着在头顶炸开,雨势淅淅沥沥地渐大,整个空荡的街道行人寥无,唯独一个浑身湿透的狼狈少女,像是了无生气的人偶,站在“执法持平”匾额下的巨大门前。 她意冷心灰。 不知响了多久的哗啦雨声里,终于闯入了别的动静。 一阵沉稳的马蹄声和车轮压在青石路上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慢慢向着少女而来。 她没有回头,抬了眼盯着那金灿灿的“执法持平”四字,怔怔出神。 直到那金灿灿到刺目的四个字,突然被一方柔黄遮住了。 不断砸落的雨水突兀一停。 瓷白的伞骨撑起颜色清浅的油纸,向她这边倾斜过来。 任阮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慢慢地回过身。 马车前角悬着的丝绸灯笼在雨幕里亮出暖黄的光,上书一“谢”字被其中烛火透出银钩铁画的锋利之势,似是劈开了一整个阴暗压抑的暴雨长街。 谢逐临长身玉立,披着月白的鹤大氅在前车架上撑着油纸伞,漫不经心地将她笼罩在柔绸伞面之下。 “任姑娘。”他打量着她窘迫失落的模样,语气清淡,“你应该知道,石门桥案为当今圣上所关注,下了一周破案的限令。” 混乱的任阮像是一下被击中,她倏地扬起脸,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在期限将至之时,却还有一位凶手逍遥法外。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个和真凶暴露的线索息息相关的人物,被举报出来。况且他还有过进大理寺狱的前科。” “何况他的女儿,正是那位在一周的限令将尽时,还指出存在另一位凶手的多事之人。” 他慢条斯理:“任姑娘,你以为,这位大理寺寺卿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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