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着头看他,眸中渐渐生出悲伤而复杂的情绪,她轻声说:“慕从嘉,我在生气。” 慕从嘉心尖一刺,道:“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放我走吧,慕从嘉。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我要做的事,你若是喜欢我,就应该尊重我的意愿,而不是强迫我留在这里。” 他面色慢慢发白。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你现在放我离开,我就不再生气,还教你抚琴,好不好?等我做完要做的事,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嘴唇颤了颤,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不。” “我不要你教我抚琴了,裳裳,你别离开我。” 曲琉裳茫然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蹙起眉,眸中露出失望:“为什么?” 他被她的眼神刺痛,垂下眼眸,道:“我不能失去你。” 当年姝凰和长珄死在他面前,是他无能,是他保护不了他们。 那场噩梦经年缠绕着他,他每每大汗淋漓从噩梦中惊醒,都觉那场大火和满目的鲜血挥之不去,他从未真正走出过,他几乎没有一日是真正开心的。 而今曲琉裳还在他眼前,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她,绝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失去。若再一次失去重要的人,只怕他会心神崩溃,彻底发疯。 他只有她了。 她替他承受的这些罪名,之后他会剑指令苍三人,替她一一洗去,他会让她干干净净。 但现在,他只盼她能等等他,等他报完仇。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曲琉裳会像姝凰一般,死在那些人手里。 他握紧手指,低声道:“除了放你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裳裳,至多两月,至多两月我就能杀了他们,带你离开。” “你一定要这样吗?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我离开?”少女声音落入他耳中,有几分缥缈。 慕从嘉的手越握越紧:“我不会让你离开。” 视线中的裙角晃了晃,他抬头看到少女站起来,她低眸悲哀而失望地看了他几眼,将手中的几样东西放在案几上,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身子僵了僵,低声唤她:“裳裳。” 少女没有回头,沉默着关上了门,再一次将他拒之门外。 檐下风铃叮铃作响,与他作陪。 月光在地面拉出他斜长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孤独。 慕从嘉失神望着那串风铃,缓缓站起身,坐在案几后,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 他试着拨弄了一下,长琴立刻响起“铮”的一声,尖亢刺耳,在静谧的夜中格外明显,几只鸟雀被惊起,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飞去,留下几片绿叶悠悠飘落。 他将琴弦按平,失控地用手盖住了眼睛。 真难听啊。 姝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他却样样都不堪入目。 若姝凰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大约也会很失望。 他果然是姝凰的耻辱。 良久,他放下手,看向木屋的方向。 屋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即便被这样不堪入耳的琴音吵到,她也没有同他说一句话的意思。 就如今日,她没有戴他送的发簪,没有穿他送的衣裙,之后的礼物也都悉数拒绝。 她是不是开始讨厌他了? 万籁俱寂,星月寂寥,不知过了多久,慕从嘉站起身,犹豫着向屋内走去。 * 曲琉裳点了灯,看到灯下的两根簪子。 一根是他在街边摊位买下的,一根是他亲手雕刻的,两根对于她有着不同的意义,收到簪子那一刻,她确实心生喜悦,可是。 少女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又缓缓归于平静。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发火。 倘若慕从嘉一定要这样对她,那这两根簪子,大约也没有重新戴上的必要了。 他不愿意放开她,那她就自己想办法离开。 门外响起一声尖亢琴音,曲琉裳被吓得一抖,忍不住看向木门。 抚琴之人似乎也觉得这一声格外刺耳,停下了拨弄琴弦的动作,久久都没有动静。 曲琉裳默了默,走至窗边,静静望了一会儿窗外的夜色,看着一望无际的天幕,眸中流露出渴望。 她不后悔帮慕从嘉拿回骨头,也不后悔为了摆脱系统背下罪名,但无论之后有何危险,都是她在做出决定时就考虑好的,她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是去是留也该由她自己决定。 慕从嘉不能越过她本人替她做决定。 屋外响起脚步声。 曲琉裳回神,犹豫一下,转身掀开被子上了床,背着着门闭上眼睛。 似是怕惊扰她,门被轻轻打开,轻轻合上。 脚步声渐近。 带着夜里的寒凉,背后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不多时又低下去。 被褥陷下一些,他坐在了床边。 屋内的烛火没来得及灭,寂寂燃烧,而他好似在借着烛火细细瞧她,半晌没有开口。 她闭着眼,看不到他是何表情,却因他的近在咫尺而乱了几分心绪。 思绪飘荡,她想起方才那声刺耳的琴音。 是了,慕从嘉不会抚琴,他的娘亲没来得及教他,若他没有经历父母惨死,如今约莫也能弹出动人琴音,作出栩栩画像,临风窗下,成为一个翩翩君子,温和有礼。 可惜,没有如果。 曲琉裳怔怔想着,忽而有一片浅浅阴影落在脸颊上。 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犹豫片刻,阴影又渐渐移开。 他还是没有碰她。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终于低低开口:“裳裳,你醒着却不睁眼,是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不愿意再同我说一句话了吗?” 少女仍闭着眼。 “我取冰莲时,冰蛟告诉我,冰莲十日不用便会枯萎,失去效果,如今只剩最后几日,你要用它吗?” “裳裳。”他又唤一声,声音发涩,“从前你对长离很好的,如今这样,是不是讨厌慕从嘉?你若不喜欢慕从嘉,我做回长离好不好?” 曲琉裳忍不住叹出一口气,生出一个想法。 她睁开眼,坐起身,看着他道:“我有一件事想让你答应我。” 慕从嘉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握着面具的手僵了僵,眼里却渐渐有光亮起:“只要你不离开,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半朵冰莲给祁旸好吗?” 他眼里的光一瞬黯淡,视线缓缓扫过床尾整齐的罗裙,扫过枕边的簪子,再开口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压抑:“我的东西,你都不想要了?” “你把冰莲给祁旸治腿伤,我陪你喝酒。” 他猛然抬眸看她,似不敢相信,语调上扬,有几分忘乎所以:“当真?” “当真。你喜欢什么酒,明日你带来,我都陪你喝。” 慕从嘉眨了下眼睛,说不出话,只点头。 没关系,只要她开心,她想把冰莲给谁,想拿冰莲做什么,都可以。章 “等等。”曲琉裳想了想,又叮嘱道,“你明日先把冰莲捣成药交给祁旸吧,你交给他后,我再陪你喝酒。” “好,我听你的。”他声音微哑,“还有别的要我做的吗?” “我要休息了。”他也该离开了。 慕从嘉顿了顿:“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将冰莲交给祁旸,再带酒来看你。” 曲琉裳淡淡点头:“好。” 屋内很快恢复寂静。 曲琉裳望着门口的方向,垂下眼眸。 布下结界需要媒介,她醒来不久就发现慕从嘉交给她的那块石头不见了,她猜想那块石头功效神奇,能隐藏气息,约莫布下的结界也有着同样的效果。 所以,那块石头应是被他取走用来布下结界了。 如果她足够幸运,大概能用酒灌醉他,得知石头的下落,从而想办法破除这个结界。若是问不出结果,她便只能上手翻找了。 曲琉裳低头,拿起枕边的簪子摩挲了几下,用力握紧。 祁旸终究是无辜的,他有了冰莲,腿上的伤大约可以无碍了。 若慕从嘉主动用冰莲去治好祁旸的腿,他身上的业障大约也能轻一些。 但愿未来某一日,知道真相的祁旸不会那么恨他。
第55章 醉酒 “那你好好休息, 过几日我再来看药效。”章 祁旸点头,看着白玥师姐将瓶瓶罐罐收进药箱,看着她出了房间与门外的灵溪低声说着什么。 灵溪师姐仍是一身如雪白衣,隔着一段距离也依稀可见她眉眼清丽, 气质出众。 他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眨一眨眼, 灵溪已向他走来。 祁旸慌张避开灵溪的视线,掩饰性地看向自己的腿。 灵溪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语气温和对他道:“师弟, 你莫要难过,白玥师妹说你的腿已有好转,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日后你还能练剑, 还能除妖救人,别害怕。” 师姐讲话向来轻声细语,对宗门中每一个人都很温柔,可祁旸知道,他的腿并非像师姐口中那般情况良好。 他不知真实情况, 也能从白玥师姐的棘手神色中略知一二。 师尊大伤初愈, 又在思考外门仙器一事, 不问宗内事, 慕师兄亦在养伤,诸多事便就此压在了灵溪师姐身上。 他知师姐近日操劳,不想让她担心,便笑了笑, 装作轻松的样子回:“真的,那太好了。” 灵溪果然露出欣慰的神情:“你放心, 师姐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她顿了顿,道:“至于伤你之人,师姐也定会找到他,给你一个交代的。” 祁旸点头。 她细细问过他近日状况,又安慰几句才起身离去。他依依不舍望着灵溪的背影,直至彻底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师姐这样辛苦,若是能帮到师姐就好了。 祁旸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他犹犹豫豫扶上床边,想要下地,却不慎牵扯到伤口,立时有一阵撕裂般的痛袭来。 他按住小腿,额间滑落一滴冷汗。 不行。 当日嶙峋的山石刺得太深,伤到了筋脉,将近一月过去,他依然无法下地行走。 他手背鼓起青筋,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腿上泄了力,整个人向地面栽去—— 一只手扶住了他。 祁旸仰头望去,来人一身蓝衣,墨发半披在身侧,正面色淡淡看着他。 竟是慕师兄。 慕师兄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碗药:“师弟,当心。” “慕师兄?” 慕从嘉将他扶回床上,递来了药碗:“我去采取冰莲时,偶然发现一种草药可治你的腿伤,你喝下这碗药,过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峰回路转,祁旸一时怔住,视线缓缓移向那碗可治腿伤的药。 不同于一般药汁的暗沉褐黄,这碗药颜色极清,好似一捧化开的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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