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她,为她中箭,带她离开,陪她一路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慕从嘉,那个她曾经最想躲开、认为最不可能的人。 即便已经猜出真相,可真正面对时,曲琉裳仍有些不知所言,愣愣道:“慕师兄……” 她的嘴唇再一次被手指抵住,他低眸看她,轻声道:“裳裳,不要叫我慕师兄。” “叫我从嘉。”
第52章 强硬 “……慕、从嘉。” 没有听到亲昵的二字, 慕从嘉期待落空,眼眸微黯。他掩住失落,弯了弯唇,放下手指轻声道:“没关系, 名字也好, 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我们还有很长的以后。” 对于这样的慕从嘉,曲琉裳仍有些不适应。 她从未见他露出这样的一面, 从未见他脸上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她也是如今才知, 慕从嘉平静淡漠的眼神下,究竟都压抑着什么。 若说众人眼中的慕从嘉是雪崖青松,皎月之姿,那真实的慕从嘉便是夜色里的刀刃, 刃下藏着戾气,锋芒凌厉,寒意逼人。 少女迟钝而缓慢地眨了下眼,开始一点点消化长离就是慕从嘉的事实。 他不问缘由地相信她,坚定在众人面前护着她, 是因为他早就试探过她的品性、她的善意,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本心。 他答应不再伤害小川, 也信守承诺, 没有动小川半分。 他看着簪子将要刺进手背却不躲,平静的眼眸中出现裂痕,是因为那根簪子乃他亲手所赠。 簪子的作用是为她增色,而不是用来刺伤他。 他不肯摘下面具, 是因为发现她对“长离”与“慕从嘉”有所不同,他怕她看到面具下的脸, 会彻底躲开他。 …… 那么多的细节都在一瞬有了解释,变得合理起来。 慕从嘉的感情并非莫名其妙,而是有迹可循。 “所以……掌门是你的仇人,这些年你一直在仇人眼下……”曲琉裳迟疑着问。 提到“令苍”,他眸色立刻不受控地一变,气息沉下去。章 他闭上眼,声音低低回道:“裳裳,十六年。” 十六年。 他默认了她的话,用三个字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些年的血与泪、痛与恨。 她的心也在那一刻狠狠一痛。 她无须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出他是怎样度过这十六年的。 他要咽下所有的恨意,如履薄冰地度过每一日;他要忍受仇人就在眼前、却只能恭恭敬敬待之的痛苦;他要压抑自己对娘亲的思念,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章 他还要在这样的处境下一日一日强大起来。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是怕情绪暴露,他从来不笑是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恨,那些面上的不动声色都已是他极力克制后的结果。 慕从嘉的内里早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 没有人能想到,令苍最信任的弟子、行云宗最受人敬仰的大师兄,平静外表下是滔天的恨意,疯狂想毁掉行云宗的一切。 “所以,掌门遇袭那晚,你双手冰凉,步伐疲惫,是因为受伤,之前浑身是血回到行云宗也是因为……因为日夜不休地赶路……” 说到此,曲琉裳怔然意识到什么。 她与慕从嘉分开五日,他竟在短短五日间,往返取了一趟冰莲。 是因为答应过保护她,所以才如此拼命地赶回行云宗吗? “你的伤。”少女想起失去意识前闻到的血腥味,喃喃出声,“你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她伸手想查看他的伤势,手腕却被轻轻握住。 曲琉裳抬头。 他睁开眼睛,唇角微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裳裳,你初到行云宗时说撞到了头,不记得过去,传闻冰莲可治百病,我取来它,你就能想起一切了。” 冰莲? 冰莲不是被令苍…… 曲琉裳骤然想起,那些弟子口中提到的冰莲只有半朵。 所以,他其实取回了一整朵冰莲? 他取冰莲是为了她? 慕从嘉继续道:“我如今伤势在身,需要时间休养,不得不退一步,将冰莲交给他们。但没关系,裳裳,我为你留了半朵。” 曲琉裳神情怔怔,逐渐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情意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那是一个常年在黑暗中压抑自苦的人,给出的最珍贵的情意。 她心中酸涩,轻轻道:“我已经想起来了。过去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是那个手镯压制了我的记忆,导致我忘记一切,我已经、已经想起来了。冰莲可治百病,慕从嘉,你身上还有伤,还是用它治自己的伤吧。” 慕从嘉瞳仁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没有说话,看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唇渐渐抿紧。 他表情奇怪,曲琉裳不禁问:“怎么了?不行吗?” “我今日,见到江黎了。”他顿了顿,“他说要替你报仇,说要杀了我。” “师兄?”她呼吸一窒,想到自己的假死江黎还不知情,下意识问,“师兄他很伤心吗?” 少女语气中的关心让慕从嘉脸色蓦地沉下去,眸中没了笑意,看起来有微微的冷。 他闭了闭眼,压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用很克制的声音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谁?” “江黎。” 曲琉裳愣了愣。 这个问题他不是问过了吗? 思绪延伸,想到江黎被掐脖子的一幕,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一切。 慕从嘉喜欢她,对江黎表现出的种种敌意,皆是因为他在嫉妒。 曾经问是否喜欢江黎,是控制不住,而今再问,是因为她恢复了记忆,他在意她与江黎的过去。 “你很在意师兄吗?”曲琉裳问。 他抬眸:“他自称是你的未婚夫婿。” 言下之意是,究竟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江黎敢自称为未婚夫婿?那段过去中,她对江黎可有同样的情意? “只因为这个?”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失笑解释道,“那是师兄同我之间的约定,若看到有陌生男子出现在我身旁,他会用这样的说辞帮我脱身。” 她微一皱眉:“这是我十五岁时与他定下的,那时年幼懵懂,不知师兄心意,如今想来确有不妥,之后我会跟他讲清楚的。” “之后?”他眸中的冷意一瞬散去,“你觉得他没事?不担心我已经杀了他?” 曲琉裳笑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伤他,我相信你啊。” 一句信任让他怔了一下,眸中重新多出零星的笑意,连唇角也不自觉扬起:“所以,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 得到肯定答复,他终于笑了,笑意一层一层从眼睛里漫上来:“我没有伤他,他安然无恙。裳裳,上次我伤了他,你不愿帮我上药,那这一次呢,你愿意了吗?” “你不是有冰莲……” “那是我为你取的,你若喜欢就留下来观赏,若不喜欢就用来补身体,用与不用,都是给你的。” “可你的伤……” “只是皮肉伤,我没事。” 章 “你伤势严重,还是用冰莲……” “真的没事。”似乎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担忧与焦灼,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柔软,“裳裳,你知道我的心意的,那时我说想娶你都是真的,我既有求娶之意,便会倾尽所有待你好,区区冰莲算不得什么。” “可是……” “别说可是。”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头靠近,近在咫尺的脸和温热的气息让她忘了接下来的话。 “我不想听你说不喜欢我,裳裳,即便现在你不喜欢我,我们还有以后。等我报完仇,杀了他们,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我定会好好待你,好好保护你。” 他认定了她不喜欢他,认定了她想说拒绝的话,预设好了最坏的结果,可她其实……并没有这样想。 曲琉裳看着他,迟钝地开始思考,自己对慕从嘉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曾经孤立无援、被系统欺骗之时,他是她唯一愿意相信的人。 她信任他,在意他,会为他的过去感到心疼,也希望他不要背负业障,能拥有以后,这些,算是喜欢吗? 或许他是特殊的,远胜过朋友,可要说喜欢……似乎还不够。 她需要时间再仔细地想一想。 她沉默片刻,道:“我想一想,可以吗?” “好,多久我都等。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 “怎么可能一直陪着我?”曲琉裳觉得他天真,忍不住笑了,“你需要留在行云宗,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啊。” 她还要去找书仪问清手镯的事,去见江黎要回曲恪的玉佩。 “裳裳。”他瞳色变了变,浮起一层说不清的情绪,幽幽盯着她,“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在世人眼里你已经死了,你若离开这里被人发现,会引来他们的追杀。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裳裳,我不会让你离开,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至于你想做的事,等我报完仇,我会一一陪你。” 他的话字字强硬,近乎偏执,不留半分商讨的余地。 她茫然看了一会儿他,只当他是过于担心自己,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会小心的。” 他眼神愈来愈幽深,沉默良久,吐出两个字:“不行。” 曲琉裳看着他,渐渐想起,最初的慕从嘉似乎就是如此,固执让她坐下,固执买给她糖葫芦和裙子,认定了什么便难以更改,不容她拒绝。 一如现在,他的眸光如一张渐渐收紧的网,将她牢牢裹住,令她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忽觉这样的慕从嘉陌生至极。 他说:“裳裳,那些事都不是你做的,可他们指责你的面目却狰狞扭曲,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你看,世人就是如此愚蠢,辨不清真假善恶,他们怎么配得上你的好。” “但我不一样,裳裳,无论何时我都信你,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极缓极缓地眨了下眼睛,眼神多出几分让她陌生的情绪,声音低下去,温柔,又带着几分诱哄:“不要再对他们好了,裳裳。往后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你是我一个人的,只对我一个人好就够了。” 手仍被他握着。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曲琉裳终于看懂了他眼里那一抹陌生的情绪。 是偏执,是疯狂,是独占欲。
第53章 礼物 “你说什么?” 曲琉裳猛地将手抽回, 茫然而不可置信地问:“不许我离开?” 慕从嘉的手一空,身子僵了僵,垂下眼眸,坚持道:“是。” 曲琉裳死死盯了他几眼, 想起曾经在行云宗用来保护她的结界, 意识到什么, 飞快下了床向屋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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