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回答,室内仍是声声急促的喘息。 她好像真的被吓狠了。 “裳裳。”他声音艰涩,“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想留在我身边,我放你走。但你不要恨我。” 他以近乎卑微的语气对她说,不要恨他。 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不想留在他身边也没关系,他最后的乞求,是不要恨他,不要厌恶他。 如果连她也恨他,那他还剩什么呢? 喘息有短暂的停滞,少女愣了愣。 慕从嘉扶着桌角,垂眸走过曲琉裳身边,打开门,弯腰在门外的泥土里挖出一块石头,抬手递给她:“你带上这个,我放你走。” 石头莹白如玉,正是姝凰留给他的敛息石。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拒绝道:“我不要。” 他的心上好似又被狠狠剜了一刀,眼眶发酸,连手指都开始颤抖,险些握不稳敛息石。 她对他都尚且避之不及,又怎样会再收他的东西。 可他一定要她平安无恙。 慕从嘉咬紧了牙,最后发狠道:“你不带上它,我不会放你离开。” 良久,曲琉裳伸手,从他手中拿走了敛息石。 少女指腹不经意间轻擦过他手掌时,慕从嘉仿佛被烫到一般,惊慌收回了手。 他怕再与她多一分接触,他会反悔,会舍不得放她走。 他让开门前的路,目光移向别处,没有看到曲琉裳视线落在他后背上,眸中渐渐生出复杂情绪。 良久,视线中的裙角轻扬,开出的褶花像被风吹起的片片花瓣,她没有说话,安静从他身侧走过。 他终于抬头,看着少女的背影,满脸是泪。 碎玉叶子撞击个不停,叮铃作响,然而那个最该听到风铃声的人,却要在今日彻底离开了。 落日早已西沉,凄清月色下,她走得很快,轻快得像一只飞走就再也抓不住的蝶,眨一眨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恍惚间,慕从嘉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只叫旌云的狼妖。章 彼时他觉得旌云愚不可及,为一个抛弃他的灵溪做到那种地步,小心翼翼藏着一张她的画像,到最后时刻也不愿意伤害她,死得窝囊至极。 彼时他认为,若他遇上抛弃他的人,他必定要亲手杀了对方泄恨。 可如今他才知,并非旌云愚蠢。 这世上,动情者最蠢。 就如他爱上了曲琉裳,即便她不爱他,欺骗他,厌恶他恨他,用尽办法想离开他,他也还是爱她,还是舍不得伤害她。 他知晓她这一走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或许再也不想见他,可他还是舍不得。 他只愿她平平安安。 他只卑微地乞求她不要厌恶他,不要恨他。 慕从嘉走进屋,入目最显眼的是一张琴。 她曾长发披垂,坐在月下抚琴,彼时他也满目柔情,渴盼她能教他,他能弹给她听。 琴的旁边是几样他买的零食糕点,几盒胭脂首饰,几册话本。 几日以来,她一次都没有打开过,甚至没有碰过。 案几的桌角旁,还有半坛酒。 那日他买来桃花酒,满心以为她真的会陪他喝,却在最后发现她只想灌醉他,离开他。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一点也不想留在他身边。 她不快乐,她只觉得是牢笼。 慕从嘉抬手,手背碰在被曲琉裳打过的地方,大颗大颗的泪无声滚落。 曲琉裳不会再回来了,她也不会再对他好了。
第59章 跟随 夜凉如水, 曲琉裳握着敛息石走出一段距离,来到白日看到剑痕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夜风轻轻撩起她的裙摆,少女静立片刻, 不知想起了什么, 回头望去。 茫茫夜色中, 木屋的方向并未点灯,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她收回目光, 在一颗留有浅浅剑痕的树下, 弯腰正欲将敛息石埋入土中时,看到自己的右手,顿了顿。 方才便是这只手打了慕从嘉的。 彼时她愤怒惊慌至极,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 不止他的脸颊,她的掌心亦出现了淡淡的红印。 她动了动手指,甚至觉得有点疼。 曲琉裳眼眶发酸,忍不住闭上了眼。 曾经的他虽冰冷无情,却一直很照顾她, 对她很温柔, 抱她下山都会仔细征求她意见, 喝醉后也不敢冒犯她, 只是小心翼翼吻住了她的发丝,可是方才,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这五日的慕从嘉较之从前仿佛变了个人一样,让她觉得陌生、茫然。 章 她原本是打算认真想一想自己对慕从嘉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可如今她觉得,大抵是不必了。 他让她受了委屈, 她自然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 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也不再重要了。 曲琉裳逼回泪意,睁开眼睛,将敛息石埋入土中,起身离去。 枝叶沙沙,树影斑驳,少女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轻声来到树下,从泥土里挖出了敛息石。 慕从嘉垂眸,摩挲了几下石头,只觉得触感冰凉,怎么也摩挲不出少女的体温。 好冷。 分明入了夏,他却觉得凉意渗进骨头,令他遍体生寒。 她是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不要他,也不要他的东西。 他又要孤身一人坠入黑暗之中了。 * 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多出几个水坑,屋檐下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淌下。 微风沁凉,冲去夏日的几分燥热。 离行云宗稍远一些的县城里,县民在街上支了摊,又重新开张了。 这之中有一个少女取了纸笔,正在为人画符。 少女一身素衣,长发用一小截桃木枝挽起,脸上的面纱遮去了她大半容颜。 饶是如此,露出的那双眼睛清亮温柔,依旧引人注目,让人不禁遐想面纱下是怎样的倾城。 少女正是曲琉裳。 她是在几日前来到这里的。 半月前她与慕从嘉分开,趁夜去了一趟行云宗。 行云宗的深夜几乎熄灭了所有的灯,一片寂静,她沿着小路来到书仪的房间,却发现书仪不见了。 她悄悄推门而入,看到屋内空荡荡的,没了人气,像是主人有段时日没有回来了。 她低头,用手指抹了一把桌面,果然摸到一层薄薄的灰。 曲琉裳撑住额头,皱眉沉思。 算算日子,书仪似乎是在她假死后便消失了。 为什么偏偏在拿走手镯后? 是巧合吗? 书仪……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和手镯又有着什么联系? 系统一定要她死的目的又是什么? 曲琉裳沉默半晌,悄然离开行云宗,开始一路寻找书仪。 她离开得匆忙,身上几乎没装什么东西,亦没有银钱,只得先遮掩面容打扮一番,靠着卖符纸得来的零钱维持日用。 初时无人相信符纸的功效,少女微微一笑,将符纸扬起在空中,凭空燃起的火焰立时让他们看直了眼,不再生疑。 手里有了宽裕的零钱,曲琉裳换下了慕从嘉买给她的那身罗裙,取下了他戴上的发簪,将几样衣物随身带在身边,变做如今的衣着。 她一路走过几个村落,对着村民描述书仪的样貌,挨个打听书仪。 大多时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曾见过,但偶尔也会有人说似乎见过这样的姑娘。 靠着零碎的线索,曲琉裳辗转来到了如今所在的县城。 县城比村落要大许多,她用零钱租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落,暂时住了下来,每日仍坚持不懈打听着书仪的下落。 画符的过程中,她听到有人谈论说,近日出现了一只熊妖,时常在县外徘徊,每隔几日都会抓走几个人挖了心脏吃。 为首的县令自然写信求助了仙门,只是仙门不知在忙些什么,大有一副人手不够的样子,过了大半月都抽不出人来除妖。 在熊妖的威胁下,县城内人心惶惶,她的符纸便格外受欢迎,摊前永远有人排队。 就连隔壁摊卖包子的大哥也忍不住凑了些零钱,买了一张符纸。 据他们所说,按熊妖每次进城的规律,大抵明日它又会来了。 他们不怎么会用符纸,但想到符纸能对妖兽造成伤害,心里多多少少能有些底气。 曲琉裳想着熊妖,心中默默决定替他们除掉熊妖后,再动身前往下一个村落。 章 傍晚时分,街市上的摊位陆陆续续收起,曲琉裳画完最后一张符,一旁的包子摊大哥站起身看她:“姑娘住在何处?天色已晚,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好。”她笑着拒绝。 大哥神色变得有些局促:“姑娘莫要误会,我今日在一旁听到姑娘一直在打听一个人,想着我似乎见过她,兴许告诉姑娘,能帮上姑娘的忙。” 曲琉裳的手顿了顿,沉默一瞬,点头道:“也好,那我们路上说吧。” 青石板上的积水已干,街上行人渐渐散去,月光洒向地面,两人同行,向她租住的院落而去。 “我叫张平,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张大哥。”他没好意思看她,直视着前方,有些紧张地开口。 “大哥。”曲琉裳淡淡笑了笑,“您方才说见过书仪,是在哪里见过?您可知她最后向哪里而去了?” 说到正事,张平认真想了想,回:“我不能确信她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只是觉得她样貌和姑娘的描述很相像。前些日子见到她时,她模样狼狈,脸上沾了一层土和灰,我本想关心她,她却怯生生的,看了我几眼就转身跑了。” 他顿了顿:“至于跑的方向,我瞧着是往青城那边去了。” 这番形容倒是和书仪对得上。 书仪从不下山,剑与灵力都使用得极为青涩,看向众人的眼里总是带着一层怯意。 曲琉裳垂眸想了下,又问:“她的手上可有戴着一只手镯?” 张平回忆了下,摇头:“记不清了,姑娘可还有别的要问?” “没有了。”她弯了弯眼睛,“多谢您。” 虽然没有手镯作为确认,但她差不多可以确定他见到的人就是书仪。 少女眼中的笑意晃晕了张平的眼,他忍不住想,她有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摘下面纱也定然极为好看吧?也不知她生得什么模样。 他问出口:“姑娘何以要日日要戴着面纱?” “我脸上受了伤,怕吓着旁人。” “这样啊。”张平有些遗憾,安慰道,“姑娘莫要难过,一定会好起来的。” 少女笑笑,不再接话。 不多时,两人走到她租下的院落,曲琉裳停住脚步微笑着看他:“大哥,我到了,多谢您告诉我那些。” “不用……”他不好意思地摸头,想了想,从背着的竹箱中取出一包糕点递给她,“对了,姑娘给了我们用来保命的符纸,却只收了一点点银钱,我没什么回报姑娘的,这包糕点是我们这里的特色,一点心意,还望姑娘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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