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们遇到了数不清的风险,有明面上的,也有背地里的。然而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身处何种险境,殿下都不动如山,如一座巨山,稳定着东宫上下所有人的心神。 他们为跟随这样的主上庆幸,又骄傲。 然此刻,常文却是忧虑地看了他一眼——明明说着冰凉绝情的话,却不知他此刻的神情有多么失落。 殿下不再望着郡主离开的方向,口口声声说着他亦能做到放下,那为何不即刻就走?为何还要站在此处,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回头。 今日,无论是殿下,还是郡主都让常文出乎意料。 他想到了殿下精心打扮,是为了来见郡主,却没想到殿下会直接向郡主表明心意。正如他以为郡主听到殿下的表白会欣喜会回头,却不想,等来的却是冷硬如铁的拒绝。 ——他见过郡主曾满心满眼都是殿下的模样,再对比如今,便是作为旁观者,都一时难以接受。 何况殿下? 常文张了张嘴,最终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陪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但愿能如郡主所说,她能做到,殿下亦能做到吧。 若不能…… 常文却是不敢再想下去。 * 元朝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 晏长裕的突然出现,到底还是扰了她赏花的兴致,望着满园春色,她却再没了方才轻松愉快的心情。 “郡主,您没事吧?”袭月终于跑了过来,懊恼道,“都是我太没用了。如果今天飞云跟来,那些人肯定拦不住她的!” “不关你的事。”元朝敲了敲了她的脑门,“行了,别自责了。那可是太子,他想要见什么人,本郡主都拦不住,何况你?” 话虽如此,袭月还是满心自责沮丧,咬着牙道:“今儿回去,奴婢就请飞云教我,我也要习武!” 方才被那几个人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接近郡主,而她除了急红了眼,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想再有下次了。 她是郡主的贴身侍女,是要一直护着她的。 元朝不置可否。 “行,那我就等你脱胎换骨了。”习武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可不觉得这小丫头能坚持多久。不过未免打击这丫头,她还是随口鼓励了几句。 走出了晏长裕的视线范围,元朝小小松了口气,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正这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唤。 “知知。” “师兄?”元朝偏头,便瞧见了虞晋,“你怎么在这儿?” 说到这,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点变化。 “方才我都瞧见了。”虞晋垂首看着她,语带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瞧见便瞧见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关系的。”元朝摇了摇头,扯出了一抹笑,“反正我也没吃亏不是么?” “不开心,就不笑。”虞晋却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不疾不徐,“不要勉强自己。” 闻言,元朝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她泄气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说喜欢你,你心动了吗?”沉默了一会儿,虞晋终于忍不住问。 “其实刚才听到那些话,我确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动于衷。”元朝摇了摇头,“但不是心动,我只是有点伤心。” “师兄,你知道么?其实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他对我说喜欢的画面,可真到了这一刻,我不觉得开心,反倒觉得讽刺。” 她曾经为了他的喜欢,努力了那么久,直到死,都没有听到一声喜欢。今生,她不过是主动与他退了婚,不再执着,结果却得到了一句“孤或许真的喜欢上了你”。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她曾经为此的付出和努力,在那一刻,彻底成了一场笑话。 “若早知退婚就能让他喜欢我,我早退婚好了。”元朝勾了勾唇,眼中却无笑意,“不过还好,我现在不想要了。” “况且,就连他自己只说了是或许喜欢,我受过了教训,可不敢再自作多情了。”她有些自嘲。 她是不要了,只是心口,终是忍不住一阵发酸发涩。 为曾经的自己,为逝去的那些时光。 如她所说,直到此刻,她也不觉得晏长裕的那点喜欢有多么重。她曾毫无顾忌的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她清楚若是真的喜欢,在没有彻底放下之前,是绝舍不得心上人离开自己的。 可晏长裕并未追上来。 足以说明,那点似是而非的喜欢有多么微不足道。若她因此动摇,那才是大傻子呢。 她上辈子傻了那么久,这辈子,可不会再傻了。 眼角处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不用自作多情,知知,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值得所有人喜欢。”虞晋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泛红的眼角,声音发沉,“太子喜欢上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继续道:“不要太过在意他的喜欢。于太子那般人来说,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必要的时刻,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于他们而言,唯有利益和权势才是永恒。” “知知,皇家的人,从不是良配。” 皇家二字,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我明白。” 元朝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你放心吧,我不会回头的。” 虞晋垂眸看着她。 元朝也仰头回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虞晋的手指才不经意地从她面庞上轻轻划过,笑着说了一句,“明白就好。”他收回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又退了半步。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笑着道,“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若有事,只管派人来寻我便是。” “嗯,师兄你去忙吧。”元朝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我自己可以的,还有袭月陪着我呢,你不用担心,可莫要误了正事。” 虞晋应了一声,临走时,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 只不过,他并未去办什么公事,而是转身走到了远处的一个拐角。 “想不到瑞王殿下竟有偷听人壁脚的喜好。”说话的人是晏长裕。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身上已带了几分湿润。 看到虞晋过来,他面无表情地说。 元朝没有习过武,所以察觉不到虞晋的存在。但晏长裕不一样,耳力非凡,早便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只是那时,他一心在卫元朝身上,所以才没有把虞晋放在心上。 或者说,从一开始,晏长裕便未把虞晋当成是他与卫元朝复合的一个威胁。即便如今,卫元朝拒绝了他,他也如此觉得。 见到他,虞晋脸上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堪称镇定。 “太子殿下等在这里,便是为了与本王说这些?”虞晋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晏长裕面色冷了几分。 半晌,他忽然说:“她不喜欢你。” 这也是他为何不认为虞晋是威胁的原因。卫元朝是亲近他,但不过是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并无男女之情。 闻言,虞晋脸上笑意不变,甚至更深了几分:“嗯,知知现在也不喜欢你。”他没否认,只补充了一句。 没有得到过,便不会有失望,也从未失去。但得到过再失去,岂能再保持绝对的冷静? 晏长裕冷冷看他。 “以殿下的骄傲和身份,想来也做不出死缠烂打之事。”虞晋直视他,“所以本王希望今日之事再无下次了。” 不等晏长裕回答,他补充道:“这些话,是本王以知知师兄的名义说的。作为她的家人,我只希望她开心,并不想看到曾惹她伤心的人再缠着她。” 这话太过直白,没有丝毫留情。然正如虞晋所说,即便卫元朝对他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却有师兄妹之情谊。 他们甚至算是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非外人能比。 做不成爱人,他们还是家人。 而他,自退婚之后,便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心脏又是一缩。 晏长裕蓦地握紧了双手。许是已经习惯了,此刻他竟还是很冷静理智。 “孤不会缠着她。” 他冷冷地回,不顾心脏处的紧缩感。 “那便好。”虞晋温润一笑,“女子清誉何其重要,知知不在意,但身为她的兄长,本王却不得不为她着想。太子殿下往后还能娶正妃,还能纳侧妃,总归是不会缺妻妾的。但知知不一样,” “她往后还得嫁人。本王与镇国公都不希望因为殿下,让他们夫妻失和。想来,殿下也该明白。” “镇国公连失两子,如今膝下唯有一女。知知是他的至宝,也是本王的珍宝,绝不容任何人伤害。若有人敢伤了这片逆鳞,无论是谁,我们都不会放过。” 晏长裕冷冷笑了:“瑞王不用威胁孤。孤既然说过,便定会做到。” 说罢,他不再看虞晋,转身就拂袖离去。 然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却是骤然暗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发出阵阵的疼。 那疼又如飓风一般,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可再难忍的疼,他也曾受过。 所以这点疼,如那点喜欢一样,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第33章 人心易变 晏长裕走了几步, 忽而猛地弯下了腰,手反射性的紧抓住胸口的衣裳。明明什么伤也没有受,可蓦然间, 心脏竟是犹如被利箭穿过。 疼极了。 “殿下, 您怎么了?” 常文本守在不远处, 此刻见晏长裕面色白得骇人, 意识到不对, 忙冲了过来。 晏长裕猛然闭了闭眼,想要压下那阵莫名奇妙涌上来的疼痛。缓了几息, 他才重新直起了身子。 那股疼痛来得突兀,去得也突然,若不是额间的冷汗,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殿下, 您的脸色不好?我们先回宫吧。” 常文忍不住道,“您的身体本就还未痊愈, 陈侍卫也说了,不能劳累,不能多思,需要静养才行。” 按理, 以殿下现在的身体,他们今日也是不应该来参加这场赏花宴的。只是殿下一旦做下决定, 无人能改变, 无法,常文便只能提着心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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