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中本就没几个下人,零零散散挂在二皇子名下的忠仆势单力薄,没挡几下便被冲破,几个粗壮的仆妇冲进殿内去,粗鲁地将前淑妃拖将出来。 前淑妃曾最以娇美著称,虽如今神智有缺,却被照顾得极好,丝毫不见形容狼狈,只淡淡垂着眸,被拖拽着站在殿前的雪地里,反而更显得气质如兰,冷清如月。 颜妃牙根都痒,扭头不去看她,只恨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押到内牢去!” “住手——!” 那几个仆妇正待动手,却听耳边风响,伸出的腕上都挨了一记。 她们也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却连这攻击何来都未看清,只觉腕上剧痛,都跌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便见一清雅公子长身而立,正挡在前淑妃身前,手中执一素白剑鞘,点漆似的桃花眼里盛着深深怒火。 楚矜言将将赶到,少有地失了风度,挡在面现茫然的母亲面前,目色凌厉。 “颜妃娘娘,”他咬牙道,“您莫要欺人太甚。” 从小到大,这宫里以作践他们母子二人为乐者无数,颜妃在其中尤为翘楚——可平时使些下作手段也罢了,今日之举,是真想要母亲的命! “二殿下说笑,”颜妃冷笑一声,“皇后娘娘病势沉重,是太医说或可以寒玉族血脉入药,妾也是奉了皇命,您讲话可当心。” 她嘴上不饶人,内心却也有些虚——满宫里竟都不知,这早该被养废的野种何时习了如此上乘的功夫! 毕竟是皇嗣,总不能真去硬打,冲撞起来…… 是哪个该死的走漏了风声! 楚矜言咬牙:“不可能——” “二弟……”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自颜妃身后传来,那女人面上一喜,便见一位身着郡王制织金锦袍、头戴紫金冠的青年漫步而出,面上含笑。 “……莫要太武断了,”大周皇长子楚知行轻描淡写,“确是父皇亲令,宫里只前淑妃一个寒玉族人,只不过取些心头血,用作药引。” “死不了人的。” 他说着,竟就拔剑挑一个剑花,冲了上来! 楚矜言忙护着母亲向旁一闪,剑亦出鞘,湛然如秋水清光,娴熟地向外一挡。 楚矜言苦习剑术十余载,这还是头一回现于人前。 他竟瞧见大皇兄非但无惊色,反倒勾起一丝早有预料的笑。 怎会—— 可来不及细想了,两位皇子竟就在冷宫荒芜的院落中你来我往地过起了剑招,颜妃惊呼着后退,即使如她这般的外行人,也能看出那招招凌厉,竟似真动了杀机。 疯了——都疯了! 楚矜言屏息静气,大皇子的剑招带着丝缕寒气,竟似专克他体内暗疾一般。 不过,楚知行的内息却有些虚浮,剑心亦不稳,若是稳扎稳打,不难胜他。 楚矜言咬着牙,敏捷地躲过斜里刺来的一剑,这些年好容易镇住的寒毒又被丝丝缕缕地引出来,自骨缝中传来冷冷的疼。 他瞅准一个破绽,长剑轻巧一挑,震开楚知行的剑招,整个人腾空而起,像一朵凌厉的云,携剑气直冲对方大开的胸肋而去! 楚知行瞳孔骤缩,透出一股针尖似的不甘的恐惧。 楚矜言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确信,方才楚知行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可……他却不能以牙还牙。 虽然都是皇子,可他们的身份云泥之别,一个是简在帝心的未来太子,一个,是连得脸的宫人都能欺辱的冷宫弃子。 况且,还有母亲。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楚矜言心头无数念头闪过,正要将剑尖偏开一寸,耳边却突然听到怒喝,紧接着,一道乌沉沉的鞭子便携风雷之势朝他抽过来! “孽障!” 楚矜言一愣,竟不及闪避,被粗重的鞭梢重重击中胸口,与此同时,楚知行觑得良机,眼中阴狠一闪而过,竟也佯做不及收势,闪着寒光的剑尖如毒蛇吐信,深深刺入楚矜言的身体! 楚矜言猛地喷出一口血,被那力道掼得朝后跌去,踉跄退了几步,撑不住半跪在地上,鲜血将淡雅的青衣染得狼狈,却又有两个身着铠甲的侍卫冲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无力的手臂反扭在身后,死死按倒在飞扬的尘土之间。 冷宫中被控制住的几个婢女泪流满面,却拼命忍着,一声都没敢哭出来。 “当啷”一声,修长洁白的手因为剧痛而颤抖着松开,细长的文人剑掉落在地面上。 楚矜言勉力挺直背,尽管全身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在模糊的视野中辨别出帝王黑沉愠怒的脸。 景元帝高高在上地站着,手中乌亮的马鞭上沾了血,方才还喧闹不堪的冷宫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连大皇子楚知行都诚惶诚恐地跪下,丢了剑,满面愧色地请罪。 皇帝朝大皇子摆摆手:“你也是救母心切。” 是了,楚矜言心中冷嘲:大皇兄此举,是要救他的“嫡母”。 而自己,怕就是不遵皇命的罪人了。 楚矜言微不可查地拉扯了一下嘴角,却早已不会如幼时般心痛。 他痛得有些晕沉——外伤还在其次,楚知行那一剑刺入他体内的寒气,正肆虐着在饱受寒毒侵害的经脉内乱窜。 这些年好容易被温养压制的毒素蠢蠢欲动地冒头,周身好似跌入冰窖般冷,楚矜言咬住唇,死死压抑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景元帝走到他面前。 “不孝嫡母,不悌长兄,”皇帝的声音森冷,马鞭托住这个最厌恶的儿子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果然——如你生母一般无可救药。” 楚矜言吃力地抬着头,他并不想为自己辩驳,更顾不得心痛,在瞬间碰到大皇兄得意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陛下——”他闭了闭眼,像是苦笑了一下,“请恕母亲身体孱弱……臣亦继承了寒玉族血脉,便以臣的血,为皇后娘娘入药罢。” 景元帝微一扬眉。 楚矜言却没听到他又说什么,不知是不是疼痛过剧产生幻觉,他眼前突然一花,紧接着,滴的一声,没有感情的女声突然清晰地响在耳边。 【检测到环境符合标准——】 【检测到人物适宜投放——】 【大型网游《登基为皇》,NPC视角直播间,正在加载中——】
第2章 NPC得知真相 楚矜言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头疼欲裂,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好像有什么外来的东西,要占据他的思维。 好在这些年苦练的内功并非白给,楚矜言调集内里,猛地向脑内一扎,冥冥中像是听到一声惨叫,随即,那种像要被夺舍似的感觉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断断续续的杂乱记忆,还有面前凭空浮现的……弹幕框和进度条? 没等楚矜言弄明白这些无端出现在脑子里的新名词,便又听见景元帝在申斥他荒唐,倒是大皇兄楚知行冒出来帮着说项,跪在楚矜言旁边,求父皇垂怜,言之凿凿,似乎兄弟情深。 楚矜言闭闭眼,将脑中怪相暂且放到一边。 “陛下,”楚矜言安安静静道,“臣并无他意,可母亲虽曾有大过,却亦是您的妃嫔,若被逼为皇后割血做药,毕竟有辱天家颜面……且她确实孱弱多病,万一有个变故,想来皇后娘娘也不想背上逼死弃妃的罪名。” 他已是豁出去了,说的话听起来恭顺,却字字刺耳,景元帝听得脸更黑了一层,手中马鞭更握紧了。 楚矜言又道:“……不如由臣来吧,孝顺嫡母本是应当,臣自愿以血侍奉,以示天家亲睦,为万民表率。” 旁边的大皇子很隐晦地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 他的目标本就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淑妃,而正是这位二皇子殿下——《登基为皇》游戏中最难打的boss。 楚知行是游戏主播,《登基为皇》在他的世界是最火的全息游戏,故事以虚构的古代宫廷为背景,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最后只要能成功登上皇位,便是胜利。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们这些玩家就像是“穿越”来的未来人,有几千年的文明兜底,再加上可以从直播间打赏获取的各种道具,就算是直接选择造反,也未必不能推翻这个王朝。 可造反那种低技术含量的攻略路径,最近在直播网站已经赚不到钱了,这位主播便挑战了玩家中公认最难的一条路:以景元帝大皇子的身份参与夺嫡。 而这条路之所以这么难打,就是因为《登基为皇》人气最高的反派NPC:楚矜言。 这位二皇子,是景元帝一生最爱的女人所生,一出生便被寄予厚望,自己也是文武双全的天纵之才,又生得芝兰玉树,是个完美到令人不爽的天之骄子。他一生顺风顺水,到后来继位,也是为百姓称颂的圣明天子。 而玩家的角色楚知行,母亲只是当年郑淑妃宫中的一个宫女。 ——这还有什么好夺嫡的,从前但凡选了这条路的玩家,没一个不被逼得直接造反。 主播冥思苦想之后,另辟蹊径,把登入时间线拨到了大皇子出生那一年,之后耗费无数道具辅助,终于成功陷害了郑淑妃,让景元帝以为,自己在王府时宠了三年的楚矜言,是淑妃给他戴了绿帽子生出的野种。 如今……好像真的快成功了! 楚矜言似乎再也不是原本那个无懈可击的BOSS,他被皇帝弃若敝履,刻意养废,又从胎里便带了寒毒,如今该是文不成武不就,一身伤病,连叫“父皇”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称之为“陛下”。 主播——也就是楚知行心里一阵兴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试图阴谋弄死楚矜言了,却是成功率最大的一次! 听说楚矜言愿意为皇后割血作药,景元帝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动了一点,却依旧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来。 他深恨淑妃……更恨这个孩子。 这孽种竟长得这么大了,却果真一点都不像自己,倒肖似他那个娇媚放荡的娘。 这两个人在他面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天大的耻辱。 颜妃得了楚知行的眼色,眼睛一转,抱住景元帝的手臂,娇娇怯怯道:“陛下——二皇子殿下,真是一片孝心呢。” 景元帝顿了一会儿,将马鞭反手挂回腰间,直视楚矜言淡漠的脸,终于开口。 “念你一片孝心可嘉,便允了这一回,也算为你宫中械斗、蓄意毁伤兄长将功折罪。” 楚知行忙又趁机请罪行礼:“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也有错,便自请去藏书阁为母后抄经祈福吧。” 景元帝颔首:“你是个知礼的。” 又被提醒了什么,皱眉转向楚矜言。 “你——那文才武功,又是何人所授?” 在麻木的混沌之中,楚矜言的心顿时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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