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何等绝情之人,才能对这样的楚矜言狠得下心呢。 “哥儿……”李嬷嬷神色复杂,都不知该劝他看开些,还是说些“陛下也是在意你们母子”的谎话。 莫说天生慧极的楚矜言,这鬼话,是连裴几道都不会信的。 “公子,不若——您带着娘娘,逃出宫去吧?” 裴几道带着几分天真,面露憧憬:“您的功夫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即使是在宫外,定也是能过得很好的。” “不像在宫里……”小太监撇撇嘴,“要受这许多磋磨。” 李嬷嬷瞪了他一眼:“瞎话,哪儿有那么容易。” 陛下对她家娘娘,曾爱极,也恨极,莫说层层宫禁,楚矜言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带着全不通晓武功的母亲安全逃离。 便是真能侥幸出逃,安生不得几日,怕便要迎来海捕文书了。 裴几道嘟囔:“再不容易的事,我们公子也做得。” 自从刚入宫遭到毒打濒死,在大雪的天里被丢到乱葬岗,却好运地被楚矜言救起之后,这个给他取了名字、能让他吃饱、又授他诗书武艺傍身的公子,在裴几道的心里,便是无所不能的天神了。 裴几道自认,若有需要,他是绝不惮于为公子去死的。 楚矜言咳了两声,弹了一下裴几道的脑门。 “多嘴。” “双兰姑姑,”他已在三言两语间收拾好心情,“你在我母亲身边,侍候许多年了吧?” 李嬷嬷:“是有……二十来年了,哥儿何故如此问?” 楚矜言郑重道:“那你定然知晓当年——母亲究竟因何事而遭皇上厌弃。” 李嬷嬷一怔,极其慌乱地移开视线:“这不是早便在宫里昭彰的……” 楚矜言:“宫内流言,郑淑妃以巫蛊之术获罪,曾因心生妒意,害死皇后娘娘襁褓中的孩儿,又暗害如今的颜妃,使其终生不能再有孕。” 李嬷嬷:“……” “我不相信,也不愿信,”楚矜言苦笑着垂了下眼睛,又直视着她,“从前我不问,是认为没必要提起旧时伤心事……或说来惭愧,心底亦有几分惧意,甚至对颜妃与皇后,都生来抱有几分歉疚。” 如今他已知道了,害了皇后和颜妃的,该是那个穿越来的楚知行才对。 可楚矜言是故意这么说,他心思缜密,虽然从“梦中”了解到真相,却也需要一个现实中的人来加以印证。 果然,李嬷嬷立时惊叫:“殿下!怎能做如此想!” 楚矜言道:“那你便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 听完所有事情之后,楚矜言很慢地叹了口气。 他一时觉得痛苦——如此一来,那梦中所得的信息便果真与现实分毫不差;一时又有些放松,想母亲果真从无害人之心;一时又更愤怒,所有这些被傲慢地设定好的命运,竟就如此草率又不公地安排了所有人的一生。 实在荒谬。 “哥儿,”李嬷嬷有些不安,“你要相信,陛下绝对是你的亲生父亲……只是往事经年,今日又为何突然提起?” 楚矜言摇头:“我知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事,想求个确证罢了。” 说来好笑,曾经他最挂怀的,便是父亲为何一夕之间对自己态度陡然倾覆,最渴望的,也是得到父亲的认可。 可到了如今,所谓“父亲”,是真的再不会在他心中激起波澜了。 如果可能,楚矜言倒希望自己没有这样一个父亲。 刚愎自用,帝王疑心……他的母亲,曾也是美名满盛京的娇矜贵女啊。 见楚矜言不愿多说,李嬷嬷也只好不问,只是拿着空掉的药碗,见他又抑不住咳出几声,极是忧心忡忡。 “如今才只取过第一回血……陛下竟如此心狠,说要取血三次才可罢休,你身体本就虚弱,如今伤重,又得如此折磨,实在是……” 裴几道愤愤地:“原来陛下不止凉薄,竟还如此糊涂……可即便是民间那些恶人,也断不至如此狠心,公子你不知,当时你在雪地里晕过去,皇上便连眉头都不动一下,甩袖便走,还吩咐那些仆人‘尽忠职守’。如今昏了大半日,竟连位请脉的太医都不曾来的。” 楚矜言揉揉眉心,只道:“你也跟在我身边多年了,该知如今我们处境如履薄冰,讲话也要记得当心。” 裴几道猛地停住,涨红了脸,嗫喏着说不出话。 楚矜言的脸色很苍白,真若窗外飘落不尽的雪一样,唯有唇上沾了几分红色,是几缕残留的血迹。 他却不好好待着,反手掀开薄衾,便要下床。 “我出宫一趟,双兰姑姑——照顾好母亲,今日见她脸色像有亏虚,晚间进些桂圆莲子羹,记得配银耳,要小火煨着八分热。” “是、可是——”李嬷嬷呆了一下,“你的身体……” “不碍事,”楚矜言说,“我有要事做。” 他转向红着脸的裴几道,双眸明亮,唇角微翘,竟是在笑:“我才不会懦弱地逃出宫去。” “我忍让时,人人都害我、欺我,要我的命,可若我不让了,倒要看看他们,各自能讨得几分好处。” 楚矜言此言出口,不说裴几道和李嬷嬷目瞪口呆,他眼前飞快流动的文字,登时也有些炸起来。 【??这是什么龙傲天宣言?虽然我不怀疑楚矜言的智商可是……他都被打压成这样了,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和决心??这是官方又升级的什么新支线吗!!】 【燃起来了啊家人们,就知道这个直播间不会那么简单!官方要搞事情哈哈哈,正在攻略的主播看不到弹幕,他这一局危险了!】 【不会吧,那可是个大神主播……满身道具,又占尽了先手,楚矜言一个土著,能翻起浪花才怪。】 【按攻略看,这会儿时间线快进展到那个钦天监监正的案子了吧,他这时候出宫干嘛……等等,原来这个角色有能力自由出宫的吗???】 楚矜言微不可察地一笑。 他对于“直播”和“弹幕”的理解果真没错,这些如楚知行一样的“天外之人”在时时看着自己,而无数条支线中总结出来的游戏攻略,也可以借他们的口,传进自己耳朵里。 这便是我的底气啊。 虽然似乎已被逼入绝境,可若站上同一起跑线,难道我——还要惧怕区区一个楚知行吗? 这对你们来说,也许只是一局所谓的“游戏”。 可千真万确,却是我们的人生。
第4章 NPC获得打赏 镇北将军白府。 虽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白府上却并不如何奢贵,盖因白将军本就是贫寒出身,只是年轻时偶然救过先帝,后又得赏识,一步步奋斗至如今,生生从一介平民走到了位极人臣的地步。 规矩不多,当家主母也和善,白府向来是比寻常勋贵人家气氛松散些的,可今日,下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下朝后,大少爷先回了府,却迟迟不见将军的身影,等到晚饭时间都过了,马车才堪堪停在了府门口。 白将军进府时,面上神情似也不太好看,连饭也没吃,直接便同少爷一起钻进了书房。 白山青不禁站起身,重复了一遍父亲的话:“您说……陛下的意思是,那桩婚约不作数了?” 正值壮年的将军叹了口气:“陛下朝后特意将我留下,几句话就转到柔儿的婚事上去,却对那婚约只字未提,反倒问我:听说白家长女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可有什么心仪的门第没有?” 这暗示已经很明显,几乎是明示了。 白山青有些激动:“这不是好事吗?柔儿自小娇养长大,后来又发现是武学天纵奇才,远赴北疆,在京中贵女里也是拔头筹的,从前……”他顿了顿,不太习惯背后议人长短,便下意识小声道,“从前被拴在冷宫那位身上,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白将军瞪了他一眼:“当时陛下尚在潜邸,淑侧妃便宠极王府,为父却只是个小小都尉,那时人家怎么便不嫌我白家门第卑贱了!” 白山青一噎,自也有些理亏,闷闷道:“父亲您当时已崭露头角,军功累身,且娘也算救了她一命……” 那时,白将军只是军中一员骁将,还是郡王的景元帝奉圣命督军,不舍抛下如胶似漆的淑侧妃,一同去边关住了整整三年。 淑侧妃与白夫人,便是在那三年中成了闺中密友。 后来淑侧妃临盆,却正赶上敌人攻城,是白夫人拼了命相救,才保得她与腹中孩子的性命。 再后来,淑侧妃与受惊早产的白夫人前后脚产子,一双小儿女隔着子时前后出生。淑侧妃说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便一力做主,为儿子和白家的女儿定了亲。 以当时两家的情形,白氏女确实是高嫁了。 可又过三年,景元帝登基,淑妃陡然失宠,与二皇子一同被打入冷宫,反倒是白将军这些年在战场上一步步搏出功名,如今得封镇北将军,儿子也争气。 白家即使在高官遍地走的盛景,也是头几份的春风得意。 白将军摇摇头:“淑妃娘娘念旧情,当年也是你爹的贵人,那时你很喜欢带着柔儿和言儿一起玩儿的,都忘了?今日听陛下在朝上说,言儿愿割血与皇后做药……爹不知这些年,他在宫中是怎样的光景,可想必,日子过得艰辛。” 大周素来以仁孝治天下,楚矜言割血做药这件事,经皇帝之口说出来,便是流传天下的美谈。可…… 白山青想起早些时候在宫里藏书阁,那个惊慌失措去找楚矜言的小太监,他说的是,“颜妃要取淑妃娘娘的血”。 年轻的翰林垂着头,额上渗出些冷汗,却默然不语,片刻后转向父亲,眉头皱得死紧:“爹,今非昔比,您这称呼可是……僭越了。” 白将军定定地看了儿子一会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显得意兴阑珊,“这两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有缘分。” 白家父子正在书房中烦心的时候,一墙之隔的院门外,他们议论的主角头戴着斗笠,在经过高墙巍峨的将军府时,忍不住停住脚步,多望了两眼。 楚矜言收回目光,还是抑制住了上前叩门的欲望。 如今的局势,并不适合贸然将白家拖下水,一来,皇上已经对白将军有所忌惮,白氏日后尚有大用,得万分小心才能得以保全;二来…… 二来,楚矜言也看得出,白山青对自己偏见已深,可他要做的事,容不得一点闪失。 说白了,还是不放心。 但他眼前飘过的弹幕显然并不这么想。 【唉……楚矜言圣父人设不倒,又是被迫退婚,又是濒临绝境的,还是舍不得心上人家受一点伤害!】 【呜呜,我宝总是这么善良,爱是想要伸出又默默垂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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