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翊的教导下,连珠学会了读书、写字、算术……她的聪慧时常令人惊叹,李翊为了不输给她,竟也能收起慵懒性子,奋发读书。 韦氏时常惆怅,若连珠生于官宦人家,必然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但太可惜…… 韦氏噙着笑,继续道:“连珠,世子身边的人,我只相信你。” 连珠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她有种预感,王妃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至关重要。 韦氏用力捏了捏连珠的手指,而后缓缓从身后倚着的小柜中取出一叠书信,沉默片刻,倏然红了眼眶。 “连珠,这是你的卖身契,今日我将它还给你。” 韦氏抽出一张泛黄契书,慎重地放进连珠手中。 连珠愣住,慢慢低头,这张契书确是她的,上面鲜红的官印已经褪了颜色。 为何要在此时给她? 连珠的心狂跳起来,小声问道:“王妃,可我还不想离开王府。” 她若走了,王妃怎么办?如今离王府出事,还有不足三月了! 韦氏拍拍她的手,笑了笑:“我不是赶你走,这卖身契你自己拿着,等哪一日在世子身边呆腻了,随时都能离开。” 原是这样。 连珠才松了一口气,忽又被韦氏攥住了手。 韦氏神色沉重,紧蹙的眉心带着忧虑,她低声道:“连珠,我从未要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这一次就当是我自私。” 她恳求道:“若有朝一日,长生孤立无援,我求你,不要抛弃他,且救他一命。” 连珠骤然怔住。 她隐约明白了韦氏的意思,惊疑不定,正想要缩回手,却被韦氏用力拉了回来。 韦氏一双秀目中,滚滚落下眼泪。 连珠心神大震,她何曾见过王妃流泪?王妃出生大族,一言一行皆是淑女风范,在下人面前,即便是怒极,也不会做出不雅的举动,此时她满眼热泪,俨然已是失态了。 韦氏哽咽道:“连珠,我知你冰雪聪明,定然猜到了我的打算,我答应放你出府,但今日我无法,只能做一回言而无信的小人。世子桀骜,唯有你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分,是我自私,但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 连珠犹豫地问:“王妃,想要奴婢做什么?” 韦氏从袖中取出一封手书,定定看了几眼,塞入连珠心中:“我不瞒你,皇上猜忌王爷,不日就会派人接世子进京为质,世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把这封信给你,若是遇到事情,就按上面写的法子去做。” “只一点。”韦氏低声吩咐道:“这封信你看了,就将它烧了,不要带上路。” 连珠头脑顿时一阵嗡鸣,前世并没有这一出,李翊是独身上京的,她并不知晓赴京路上发生了什么。 这封手书捏在手里,犹如一个烫手山芋,连珠不想接下, 她不关心李翊是否会遇险,按照前世的轨迹,李翊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小皇帝想要扣下他当人质,后来也被他逃了,可见李翊命格奇异,无需多虑。 但是王妃不一样。 诚王一死,王府被抄,王妃会活不下去。 连珠颤抖着唇问:“王妃,那您怎么办?” 韦氏眼中泪光闪烁,安抚她:“傻孩子,不必担心我,只要世子无事,我就安心了。” 连珠还是不愿答应,她复生之后,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救下王妃,她不想离开王府 。 韦氏看穿她的抗拒,竟然晃晃悠悠起身,朝她弯下了膝盖。 “连珠,算我求你好吗?”韦氏泣不成声。 连珠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了她,惶惶不安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王妃逼她答应,连珠心里乱成一团,想了想,退后几步,伏身跪下,长磕三个响头,沉声道:“王妃,奴婢可以答应您,只是奴婢有一事相求。” 韦氏连忙道:“你说。” 莫说一件事,千件万件也使得。 连珠艰难道:“奴婢请您护好自己,等奴婢回来。” 韦氏没想到她求的是这个,一时愣了。 她眸光闪动,脸上慢慢浮起笑容,答应下来:“自然,我会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连珠没从王妃眼中看到勉强之色,心想若今生她能早日助李翊离开京城,王妃或许就不会自戕。 她起身,从韦氏手中接过手书,轻吸一口气,在韦氏期冀的目光中,缓缓打开来看。 手书上内容不多,只写着一个人名和住所,连珠默念几遍,记下之后,将手书扔进香炉烧掉。 赤色火焰吞没了纸张,只余一堆灰烬,韦氏松了一口气,再次向连珠道谢。 她转述了诚王的话:“连珠,若非生死攸关的时刻,切记不要动用。” 连珠郑重点头,韦氏想留她用午膳,连珠摇了摇头,李翊午后该从前院回来了,寻不到她又要发脾气,她这就要回去。 韦氏目送连珠离去,轻轻拭干眼泪,张嬷嬷从外面进来,只觉主子的目光很是哀戚。 她缓缓走过来,伸手为韦氏揉着额颞,小声问道:“主子,此事非得交给连珠吗?老奴怕世子……” 韦氏摆摆手,反问道:“你记不记得,那夜长生跑回来,和连珠吵了一架的事。” 张嬷嬷点头:“记得,老奴去时,听世子语气不好,还怕他伤了连珠。” 韦氏继续道:“是,长生动了怒,我原以为他隔日会来找我讨要连珠,但他并没有,还扭扭捏捏地求我帮他遮掩此事。” “他看重的是自己的名声吗?”韦氏顿了顿:“这府里谁敢说他半句不是,他啊,是为了连珠。” 张嬷嬷也才知道里面还有这许多弯弯绕绕,她沉吟半刻,恍然道:“主子这样安排,是因为世子重视连珠。” 韦氏没否认,心底叹了口气。 更多的,她没有告诉张嬷嬷。 她想,若是有一天她和诚王都不在了,身边有个牵绊,长生才有所顾忌。 连珠心神不宁地回到听松院,她仍不放心王妃,正想着明日再找王妃谈谈,谁知竟来不及了。
第18章 梁易一行人日夜兼程,跑废了数匹马,十几日的路途,硬生生在九日内跑完。 这日一早,岷州西城门守卫正在换班,忽见一路人马飞驰而来,浓烟滚滚,瞧不见其首领面貌,侍卫长心一惊,忙登上城门眺望。 “来者何人——”他高声斥问。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短箭破空而来,擦过他的面颊,直直插入后方。 侍卫长惊呼,抱头躲避,下头的守卫兵以为来敌,忙手忙脚乱地准备关上城门躲避,却见对方领头之人高高扬起一面明黄旗帜,口中呼道:“锦衣卫办事,闲者回避!” 众人一看见那旗帜就傻了眼,明黄乃天子服色,谁也不敢乱开玩笑。 锦衣卫来岷州了! 士卒们惊惶不定,“扑通扑通”跪在路边,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锦衣卫首领,看也未看他们,马蹄疾驰而去。 他身后还跟着百来个锦衣卫,马蹄溅起的尘土糊了路人一脸,百姓们也被吓到,瑟缩着跪倒在地。 侍卫长壮着胆子抬头,眼见锦衣卫一行人往诚王府去了,心中不解。 王爷出去打仗了,锦衣卫的人来做什么…… 他打了个寒颤,忽而疾步下楼,拔脚往诚王府跑去。 如今王府里就只有王妃和小世子,这锦衣卫看着来者不善,若是王府出了事,可怎么办? 诚王府中,韦氏正在同李翊说话,嘱咐他近日不要去城外晃荡,李翊敷衍地应和她。 正说着话,张嬷嬷忽然进来,脸色煞白,附身在韦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韦氏听着听着,手中捧着的茶杯便直直摔落在地。 “啪”的一声,叫她回过神来,她脸色也苍白起来,倏地站起身,对李翊道:“长生,宫里来人了,随我出去迎接。” 李翊面露惊讶:“宫里怎么会来人?” 韦氏没答,让人端了热水给李翊洁面净手,她自己则进了内室,让锦心给她重新梳个庄重的发髻。 锦心挽了个牡丹髻,询问主子要戴哪个发饰,问了几遍,韦氏都像是没听到。 她心中疑惑,低头往镜子中看去。 王妃面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乍看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似的。 锦心吓了一跳,忽听外头一阵吵闹,张嬷嬷失了稳重,奔进内室,高声喊道:“王妃,世子,圣旨来了!” 韦氏一下被唤回了神,随意将两支簪子插在头上,再起身时,脸色已十分平静。 她故作镇定地出去,李翊等着她,并没有多问,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往王府门口行去。 “长生,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忍耐。”韦氏低声嘱咐。 李翊虽不解,但见母妃表情严肃,顺从地应下。 两人到了王府门前,只见锦衣卫乌压压地将王府围住,为首之人一身黑色劲装,负手立在阶下,并未穿飞鱼服,只在腰间挂着锦衣卫的令牌,李翊抬眼看去,正好和那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只是一个眼神交汇,李翊便察觉出此人的危险。 “卑职锦衣卫指挥使梁易,参见诚王妃、世子。”梁易上前恭敬行礼。 他飞快地扫了这母子二人一眼。 诚王妃不提,这诚王世子瞧着并不强悍,只一张面皮生得好,跟他那虎背蜂腰威风凛凛的爹还差得远,梁易心生不屑,这样的小鸡崽子,主子也用得着担心? 还派了这么多人来,生怕他反抗,梁易笑了笑。 韦氏叫他起身,接着就反过来,该她和李翊跪下接旨了。 “皇上口谕,请诚王妃、诚王世子接旨。”梁易跨上台阶,高声喊道。 他声音洪亮,连珠跪在几丈远处,也将皇帝的旨意听得清清楚楚。 李翊听完后,脸色突变,正想抬头去问梁易,却被韦氏掐着胳膊阻止了。 “臣妇领旨——”韦氏先叩首,李翊被她逼着,抬眼见梁易淡漠却不容置喙的目光,心中气愤,却只能同样伏下身。 这皇帝说得好听,什么柳太后思念诚王,以致夜不能寐,然而诚王身在战场,只好接诚王世子进宫侍奉。 李翊向来最厌恶这种说话弯弯绕绕的人,想接他进京当人质就直说,何必安一个孝名在他头上。 他长这么大,除了两岁时先帝病重,他随父王进宫看望,顺带见到了他名义上的“皇祖母”,自小皇帝即位后,诚王就再没有被允许过进京了。 太后挂念父王,怎么听都像个笑话。 李翊心中憎恶小皇帝和柳太后卑鄙,但想起韦氏的劝诫,还是将这口气吞了下去。 梁易淡淡看他一眼:“世子,烦请尽快随卑职出发,免得误了圣旨。” 小皇帝养的狗也这样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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