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如今,她仍是强忍浑身的剧痛,将灵力汇于断流,不顾一切去抵挡那些光华。 汇聚万千修士心血的法阵,她的修为与剑法再有进步,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虞禾的手臂与脸颊都是罡风打出来的伤痕,有血从衣衫中渐渐透出来,越来越多,血迹将衣裙洇湿。 她口中溢出鲜血,艰难地想要靠近谢衡之。 断流嗡嗡作响,不断地颤动。 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下,终于,剑身支撑不住这样强悍的灵气,发出当啷一声,碎裂了。 虞禾猛地呕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她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 “谢衡之……”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泪和血混在一起,她哭着爬起来,摇摇晃晃朝着谢衡之走去,不断有符文落下,她一靠近便会被震开,那些罡风让她寸步难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答案已在眼前,那些异样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她不想再问。 谢衡之不会有比此刻更狼狈的时候了。 他困在阵中,那些符文穿透他,狂乱的灵气几乎要将他撕碎。 风声雷动都在耳边,却挡不住她呜咽的哭声。 他睁开眼,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有血糊在眼睛里,想要看清她,也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虞禾哭得很伤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定然很吓人。 她应该吓坏了。 谢衡之心中浮出一丝后悔,毕竟让她留在法阵内,受些伤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他又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他甚至希望自己死得更惨烈,更加难看一些,最好要让她看过一眼,到死也忘不掉。 剑断了,她仍不肯停下,几乎祭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她浑身都是被罡风打出的伤口,终于忍着灵气的震荡,艰难而迟缓地靠近了他。 法阵再次响起宛如闷雷一般的声响,头顶的符文流转,翻涌的光芒如云层一般,不断汇集,凝成一束刺目的,宛如神罚一般的剑影。 谢衡之咳出一口血,几乎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想要抬手擦去她的眼泪。 如同初见时那般,他虚弱不不堪,却仍是撑出一抹血色笑意。 还未触及,最后一道光束汇聚为剑影。 轰然而至。 虞禾被震开,只能眼睁睁看着。 “别怕。” 他喃喃道,却发不出声音。 汇聚所有灵气的最后一击,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猛地钉了下来。 万千符文,瞬间撕碎了谢衡之的身躯。 就在她眼前。 谢衡之灰飞烟灭。 轰隆—— 可怖的力量,刹那间,也在整个栖云仙府辖地掀起了巨大的余波。 草木摧折,飞沙走石,整个天地似乎都在震颤。 阵眼之处,一层层符文不断扩散开,而后又隐没于地面。 巨大的震响声过后,就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下,那道可怕的天隙终于合上了! 横亘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仿佛也跟着一扫而空。 沉寂过后,欢呼声响彻剑宗! 很快,喜讯蔓延到各大仙府,传遍了整个九境。 而法阵的屏障一解除,在峰顶观望的霁寒声便急忙飞身去阵眼的方位。 不止是他,鹤道望等人,也立刻去查探虞禾的状况。 然而法阵消了下去,四时天象逐渐恢复正常,那些因灵气波动而狂乱的罡风,却仍未完全停止。 虞禾跪在地上,衣衫上都是灰尘和血迹,她呆呆地望着阵眼,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大滩的血,都渗进了泥土中。 一道罡风朝着她打过去,霁寒声正要出手挡下。 虞禾却猛然一回身,剑随意发。 一道剑气将罡风打散,而后剑气斜冲云霄。 霁寒声顿时愣在了原地。 许多人都注意到了。 与众不同的剑气扫荡而过,从未有过的剑芒与空灵却强悍的剑意,令在场高人无不心惊。 他们不约而同朝着法阵看去,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是心剑!”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地彼此探问着。 谢衡之炼出了心剑? 不对,谢衡之已死! 法阵中仍有一人。 炼出心剑的人是他夫人! 这个时候又有人疑惑道:“他的夫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道,没怎么听说过。” “好像没什么来头。” 背着双剑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前辈名叫虞禾,她也是很厉害的剑修!” 不消片刻,虞禾这个名字,取代了谢衡之的夫人,在栖云仙府的大小仙门中传开。 所有人都在说,心剑不是传说。 有一个无名剑修炼出了心剑,她叫虞禾。 很快,这个名字会响彻中州,响彻整个九境。 —— 断流碎了,但虞禾能感受到有另一股剑意存于体内。 如同浑然天成,生于她骨血中的剑。 虞禾没有动,只是茫然地跪坐在地。 法阵仍在源源不断地修补地气,谢衡之已经不在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你炼出了心剑。” 虞禾听到了身后霁寒声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只是茫然地应声:“我?” 语气显然是不相信。 “剑骨在你体内,而你剑意纯粹,机缘到了,没什么不可能。” 霁寒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望着那片刺目的血迹,嗓子也不禁干哑。 “剑骨……”虞禾喃喃出声,仰起头,面上仍有未干的血渍。 鹤道望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知道她疑惑未解,缓缓道:“圣骨法器,由日月洪炉炼成,谢衡之当初投炉炼化自己,你还想不通原因吗?” 毕竟剑骨罕见,书上记载颇少,谁也不知道谢衡之能有这样的本事。 无非是早料到了或有今日,炼出剑骨,正是为了将她体内的法器剥离,再将剑骨分给她,好让她不至于魂识消散。 “谢衡之的魂识被法器吊着,早没了昔日通天的修为,能撑下这么久,已算惊人。” 说到此处,虞禾自然也能明白,他们早就知晓,谢衡之不可能看着她去死。 之前她感觉到修为在提升,是因为她体内的剑骨正在融合。 他说分了她一半是骗人的,剑骨哪有分人一半的说法?总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虞禾想通了这一点,一口腥甜气卡在喉间,眼前的视线都被眼泪氤氲到模糊。 “骗子……”她咬牙,带着哭腔道。 “以情为炉,炼就绝世名锋。”鹤道望扶着她的肩,语气感慨,幽幽道:“谢衡之算是被你炼化了,现在还等什么?” 霁寒声上前一步,眼神中纵有不舍,仍是点头道:“心剑出世,剑随心动,它会指引你。” —— 栖云仙府上下一派祥和,今日他们不仅阻止了九境浩劫,挽救了天下苍生,还见到了传说中的心剑出世。 不少人冲着心剑而去,想要到法阵中,见一见这九境的心剑第一人是何等模样。 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霁寒声已带着不省人事的女子远去,只剩鹤道望站在原地仰头看向天际。 同一时刻,许多人都捕捉到,就在法阵平息后,又一道光华冲天而起。 剑光划过天际,携着令人惊骇的剑意,倏尔间消失不见。 —— “小禾……小禾!” 熟悉的呼唤,带着关切,一声又一声地盘旋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宛如是引路的丝线,最后猛地一拽,将虞禾带回了现实。 她猛然间睁开眼,白炽灯晃得她眯起眼,撑着地板开始大口喘息。 “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呀,吓死我了。” 虞禾只觉得身体似乎还是僵的,却又仿佛才经历过一场溺水,胸腔窒息似的闷疼,心口处一阵阵刺痛。 妈妈还在喃喃地说:“一进来就看你摔在地上,叫你也没反应,吓得我都要打120了……” 明亮的灯光,电脑屏幕上输入到一半的对话框,还有桌上一碟为她喊魂用的红枣。 一切太过真实,又迷幻得像是泡影。 可她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再刻骨铭心的往事,都将在此刻化为一场幻梦。 妈妈见虞禾呆呆傻傻不说话,心道坏了,正要给方才的“大师”打电话,却听她颤抖地喊了一声:“妈妈?” “怎么了?” 虞禾双眼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 心上的痛楚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 她像是坐在透风的山谷里,整个人都空落落的,那些刀光剑影,爱恨情仇,都是吹拂而过的风,吹乱她便离开,只剩她孑然一身。 妈妈见虞禾傻愣着,伸手去扶她,想让她坐起来,却摸到她手上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嘀咕道:“怎么在家还戴个戒指?” 虞禾怔愣了一下,迟缓地朝手指看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森白戒指,仍完好无损,牢牢套在她的无名指处。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敲了她一下。 虞禾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抱住妈妈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委屈至极,妈妈慌乱无措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轻拍着她的后背一直到哭声转化为啜泣,才轻声问:“怎么啦,哭成这样?” “妈妈”,她心绪逐渐平复,摩挲着冰凉的骨戒,怅然若失。 “我做了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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