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治过这么多人,有见过掉魂的人吗?如果魂魄不全,会怎样?” 医女想了想,说:“从前见过被妖魔炼化精魂后侥幸活命的人,精魂受损若无法补全,也要看伤重到什么程度。多是浑浑噩噩,体虚无力,无论修士凡人,大都活不过十年。” 医女又问:“十九姑娘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最近有个朋友不大对劲,所以想问问。”虞禾说完,大致也能对应上自己的处境。 她之所以回到这里,或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但她是真的想不通,再如何喊魂,也该把丢失的魂喊去她的世界,为什么莫名其妙把她喊回书里了? 等医女走后,虞禾拖着疼痛虚弱的身体,推开隔扇走向室外的小台。 隔扇甫一推开,强劲的冷风吹进室内,让她衣发都跟着乱飘,室内的帷幕珠帘也哗啦啦地动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此处竟是建在悬崖峭壁之上。扶着栏杆朝下望去,能看见底下一层一层灯火通明的楼阁,以及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无论如何,就算她现在回去了,魂魄不全也活不了多久,她要在这里治好自己,完完整整地回到家去。 既然她还活着,应该早点告诉霁寒声这个消息才行,免得他继续伤心愧疚。 虞禾压下心底的悲戚,强打起精神重新面对这个该死的世界。 不一会儿有人来看她,说:“十九,听说你被谢衡之打坏了脑子,我来看看你。” 虞禾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现在好像是被谢衡之打伤了? 谢衡之为什么要打她?难道她现在也是魔族,还是个不干好事的反派? 虞禾心底又是一阵悲哀,感觉回家的困难程度被强行开启了地狱模式。 “我记不清了,你能给我讲讲吗?” 来人一听她这话,立刻噗嗤一笑,说道:“打坏脑子变得有礼貌多了。” 虞禾:“……” “你最好赶紧恢复,自在飞花可不养闲人,到时候谢衡之找上门,主人肯定要把你推出去受死。” “再被他杀一次,有点荒谬了。”她习惯地抚了下心口的位置,又轻叹口气将手放下。 等等! 自在飞花? 虞禾眉头皱起,仔细回想暑假才重温过的内容。 原书中自在飞花是个鱼龙混杂之地。卖色卖情报,杀人抢劫偷东西,只要赚钱什么买卖都做。 她记得书里说自在飞花建立之时,距离谢衡之入魔,已经有四十多年。 那她现在是回到了什么时间点? “自在飞花建立多久了?” “你说现在这个,好像是建立八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衡之找上门,我们又得搬家……” 虞禾脑子就像被人重重敲了一锤子,呆愣着一言不发,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身侧人抱怨。 “谢衡之这一天天的发疯,到底谁来管管,楼疏雨好歹也是正统魔族,怎么还打不过一个后天入魔的……” “入魔?谁入魔了?”虞禾以为自己听错了。 同伴惊讶又又同情地看向她。 “谢衡之啊,还能有谁,你差点被他打断气,连这都记不得了?” “什么?” 他拍拍虞禾的肩膀,安抚道:“我听说过,有的人受了重伤,会忘记伤她的人,这谢衡之下手残暴,想必是伤你不轻……” 虞禾迷茫地点点头,就听同伴絮絮叨叨地说起谢衡之的事。 —— 当年一战,栖云仙府被一个法阵给杀了半数人。 谢衡之抢夺法器,被各大门派追杀,连人间都知晓了他的大名,也在四处通缉他。 蓬莱与姑射山等门派,纷纷派出高人前来降服。 姑射山的掌门,落霞山的悲风泣月双剑,蓬莱的苏小燕,瑶山的琴夫人,甚至还有被夺了法宝的大泽妖王,以及同他有仇怨的楼疏雨。 谢衡之算是将整个九境得罪了个干净。 任他杀了无数魔族炼化丹元,强忍着痛苦,使得修为暴涨,也抵不过这铺天盖地的杀网。 最后他断了一只手臂,半个身子都被捅成窟窿了,全靠仅剩的魔气撑着没死,被一只漆黑的魔蛟背去了魔域才得以保全。 谢衡之毁了三个法器才撕开一条结界的缝隙,待他进入魔域后,封印自动修补,从此再不见他的踪迹。 魔域只进不出,数千年无人问津,也没有魔族能够打破。 所有人都以为谢衡之死在了里面,直到二十年前,一个魔头夜闯瑶山,抢走了镇山法宝。 一代剑道传说,再现尘寰。 同伴说到此处,感叹道:“魔族的命还是硬,这都不死。何况那谢衡之从魔域出来,实力更甚以往……” 他顿了顿,又说:“不知他那个师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死了这么多年,骨头都烂得能敲鼓了,哪有复活的说法?” 虞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想不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
第55章 虞禾低头看着自己陌生的一双手, 回想起自己穿回去的时候,仍然是那个遥远的夏夜。书中度过了十几年,回到自己的世界, 也不过打了个盹的时间。 仿佛她在书中经历的人生,也成了书上匆匆几页便能概述的内容。 五十年,时间过得好快…… 从前认识的人, 应当都不记得她了吧。 即便是霁寒声,与她的交情也仅限于三秋竞魁那半年。 在漫长的五十年之后, 那些记忆总会淡化, 纵有感怀,也都过去了。 虞禾顾忌着自己跟曲流霞有仇, 不想让他知道十九现在是另一人, 也不好问太多暴露自己,准备与人交谈中偶尔套几句话,了解她现如今的处境。 这个时候虞禾就有些庆幸, 她不久前曾补完了原著,知道需要避开哪些人和事。日后也避免会撞上什么神仙打架的场面,无辜再被连累。 自在飞花是一座隐蔽而高大的楼阁, 一楼是纵情声色的人客, 有男有女,多是修合欢功, 做些皮肉生意。 而虞禾此刻名为“十九”,是曲流霞精心培养的下属。 这些下属没有姓名,只用数字来代替, 刺探情报杀人劫货都由他们完成。一个十九死去, 还会培养新的十九。 曲流霞出身疆黎,是乌山魔母玉玲琅之子, 虽恨极了玉玲琅,却也耳濡目染,对蛊毒十分擅长。自在飞花的人想要脱离,必须要还完欠曲流霞的钱才能拿到解药。 虞禾养伤的时候,将屋子各处都翻了一遍,找到了原先的十九所写下的册子。 上面记载,十九欠了自在飞花三万金,四十年只还了八千金。 虞禾不由惊讶,听他们说话,她也不像是怠惰着不干事的人,怎么四十年才还了八千金。要是她身上一直留着蛊毒,日后岂不是要受曲流霞掣肘,不得不听他的话做事。 做这种缺德生意死得早,她可不想留在这里。 虞禾几步上楼去,按照指示找到一个房间,侍者放她进去。 一个老妪躺在摇椅上,见到是她,瞥了一眼又没说话。 屋里摆着一排排的木架,上面满满当当地挂着木牌,写着交易的事项,末端标了价值多少金。取下来去找老妪,就能得知具体的内容,交易的时间地点与注意事项,都有专人探查。 而挂在墙上的木牌,上面只写着姓名与价值多少金。 虞禾好奇地走近,居然在木牌上发现了几个熟人。 鹤道望,三千金。 虞禾看到鹤道望也名列其中,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鹤道望招人恨,她甚至认为出钱买他性命的应该是他的同修。 甚至比较其他人,鹤道望的命已经称得上贵重。 她依次看过去,除了并未扬名的主角团,书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挂在这儿了。 有些位置已经空了下来,显然是有其他人接了任务。 虞禾蹲下去,看向最后一排唯一一个无人摘下的木牌。 “谢衡之……” 这三个字大字显得尤为刺眼,虞禾看了一眼立刻就放下。 写着谢衡之的木牌上只有姓名,并未标注他价值多少金,意思便是,只要能杀了他,可以随意要价。 “不必看了,主人说有个任务要你亲自去做。” 老妪翻着册子,忽然叫了虞禾一声。 虞禾起身走过去,老妪将木牌连同一本薄薄的册子推到她面前。 “为你救命废了一支千年雪灵芝,三颗复元灵丹,一株……现在你还欠自在飞花二万四千八百金。” 虞禾听完后,音量猛地提高。 “你说多少?” 老妪面无表情重复:“两万四千八百金。” 疗个伤倒扣三千二百金! 比鹤道望的命还贵! 难怪原先的十九打工四十年还没还上这三万金,曲流霞这种黑心老板跟周扒皮有什么区别! 虞禾强压下不满,将两个木牌拿起来细看。 “玉虚境法器的消息,还有……血度母?”见到血度母三字,虞禾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所需之物,楼中已替你备好,你与十二一同前往。剩下的事需要你们自己去想法子。法器的消息价值三百金,血度母五百金,任务失败倒扣双倍。” 虞禾不大乐意道:“这是硬塞给我的任务,也不是我主动接下的……” “主人指名的任务,若无法完成,同样扣双倍。” “……” 这什么破地方。 她不情不愿地将东西接过,翻看着册子,却发现上面写着一条:假扮秦娇玲参加三秋竞魁,接近玉虚宫少主顾微,取得柳汐音身上的血度母。 “要去栖云仙府?” “三秋竞魁在瑶山。”老妪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虞禾,忍不住问:“你这脑子伤成这样,要不还是扣钱吧,去了怕不是送命?” 谁能想到栖云仙府都没落到这个地步了,连三秋竞魁都落在了瑶山。 回到房中后,她打开隔扇,坐在台上吹着风翻看册子。 她大致也能明白此事为何交给她一个有伤在身的人。 自在飞花之中鱼龙混杂,除了寻常的修士,也不乏魔修与妖修,甚至还有凡人。要假扮秦娇玲,必须是女子,还不能身负妖魔气息。 而这秦娇玲出身无名门派,是一名剑修。 虞禾扭过头,看到满满一书柜的剑谱,大致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差事会落在她头上。 她还得在短时间内学会秦娇玲的剑法才成。 只是后面半段……接近玉虚宫少主顾微。 顾微在书里可是女主柳汐音的官配,现在她又要接近顾微,又要去偷柳汐音的东西,得罪了主角团不是会死得很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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