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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本想直接跑出去跟着他们，但是刚一起身，便觉头晕目眩，本以为缓缓就好。 谁料下一刻，竟然直接飘了起来，灵灵惊诧地看着身体几近透明的自己的，手腕上浮现一道红印，顺着红圈延伸出的红色细线牵引着她往外猛地离开，像是一根弹簧骤然收缩起来。 没人告诉她，灵魂出窍可以这么丝滑的呀！ 待到灵灵赶到的时候，手腕上的红线连同那个延伸的细线也蓦地消失，她甚至还没有看清那根红线的来源。 但隐隐约约，灵灵觉得这红线像是从谢苕欢和傅祁渊所在的方向传来的，可那里也没有谢祈安的身影。 就在灵灵发愣之际，谢苕欢已经停了下来，她步伐不稳，面色苍白，额角皆是汗水。 傅祁渊道：“他们不会追来了。” 闻言，谢苕欢松了一口气，找了一处角落，盘腿坐下，调整气息。 傅祁渊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是矛盾不已，明明他知道了真相，明明他知道她的身份，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想要把她护在身后。 就像是中了魔。他抬手，不受控制似的想要触碰谢苕欢的脸颊，却又在咫尺之处猛地停下，收回了手。 半晌，谢苕欢才缓缓抬眼，她唇色发白，道：“你现在若是要走，我绝不拦你。” “那你呢？” “我自然是回魔域。” 傅祁渊为她疗伤，抬手轻推在她后背，分析道：“魔族最忌讳背叛，你当初执意要嫁我，想必已经和魔族决裂，你此时回去，凶多吉少。” “那又如何？” “跟我走。”傅祁渊淡淡出声，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和你走？去哪里？大祁皇帝恨不得杀了我。” “去哪里都行，既然你我已是夫妻，那我身为你的丈夫，就该负起责任。”傅祁渊眼神没有波澜，每一句话却都有理有据。 谢苕欢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歪着脑袋说：“你莫不是被我骗傻了？” 他只吐出来一句闷闷的话：“没有。” 谢苕欢顿觉无趣，吐槽道：“阿渊，你怎么还是这般呆啊。” 傅祁渊不由分说地把她背了起来，两只手固定住她的腿，牢牢把苕欢背在身后，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进，急促的呼吸声就回荡在耳畔，隔着几层衣衫，心跳声格外清晰。 “你这是………” 傅祁渊微侧过脸，对身后的女子说：“既然我呆，那你就负责聪明吧。” 谢苕欢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耳朵贴在他的后背上，笑道：“衡云宗最强大的天才剑修，为了一个魔道妖女，叛离宗门，抛弃地位，还真是有点狗血。” 傅祁渊步伐很慢很稳，他静静地感受着身后女子的呼吸声。 谢苕欢百无聊赖地问：“阿渊，你不是讨厌魔吗？” “不是讨厌魔。”傅祁渊道，“我不是迂腐之人，孰好孰坏，还是分得清的。” “那我是好是坏？” “亦正亦邪。” 谢苕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我以为你会为了讨好我，说我是好人呢。” “讨好一事，我不会。” “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前太子，仙门天才，怎么会有需要讨好的经历呢？”谢苕欢特意咬重了前太子三个字地读音，听起来反倒有了一些嘲讽意味。 “不像我，作为一个魔，被世人厌弃，同胞利用。” 说到后面，她的嗓音越发苦涩起来：“可我又决定不了我的出身，甚至没有爹娘，我就想安安稳稳地渡过一生，也好难啊。” 傅祁渊的心猛地一疼，那种苦涩萦绕耳畔，浸透心头，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我很小的时候贪玩，为了不被丢到万魔窟，我就偷跑出来了，你知道魔域的万魔窟吗？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寻常妖魔踏进去，也是要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你猜我被丢进去几次？” 傅祁渊没有答话，握着她双腿的手却忍不住缩紧了些。 谢苕欢呼吸一滞，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有些恐惧，她扳着指头，苦笑道：“你瞧，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那就别回想了，不好的回忆就丢了吧。” “人人都说，往生河可以带来逝去亲人的魂灵，我就溜到那里。” “上古魔煞气息都是相通的，我的出现无意间触发了混沌的封印，把那裂缝撕开了一个封印，自己却掉了进去。” “听说他是上古凶兽，我就假装自己是个魔族备受欺辱的小可怜，日日受折磨。阴差阳错之下，我们成了朋友。混沌很重义气，他当时拍案而起，说我若是出去了，就报上他的名讳，没人敢欺负我了。还给了我一块令牌，说是信物。” 说着，谢苕欢还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傅祁渊低眉道：“所以，那日我封印混沌时，你才会突然出现阻挠。” “然后阴差阳错又落入了封印的幻境。”谢苕欢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傅祁渊一字一句道，“成了夫妻。” “我不记得了。” “那你为何还要帮我？”谢苕欢不解地问道。 傅祁渊沉吟片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静静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记得那些回忆，但我觉得，我大概是对你有情。” 谢苕欢微微怔住，鼻尖一阵发酸，道：“你这话说的可漂亮多了。” “不记得才好呢，我要是不记得了，我就可以一刀把你杀了，然后放出混沌，把那些欺负我的人都杀掉。” 傅祁渊皱了眉头，但却不清楚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他下意识问：“你现在也可以把我杀了。” “我不干。” “为何？” “你死了，就没人保护我了。” “混沌呢？” 谢苕欢笑说：“混沌那家伙说了，以后要去渊域养老，我以后是要去云游四方的，他才没空保护我呢。” 说完，谢苕欢喘了半晌，唇色依旧发白，身上煞气隐隐浮现。 “累了就歇会儿。”傅祁渊把她往上推了推，道，“日后你要说多少，我都听着。” “好……” 不知过了过久，身后渐渐传来已经平稳的呼吸声。 灵灵觉得这段时间她接受的东西太多了，怎么忽的就大反转了呢？ 可她忽的就明白了一句话，遗忘的是记忆，铭记的是爱意。
第72章 万魔窟（七） 后来, 灵灵的魂灵宛若地缚灵一般看着他们的故事迅速展开，仿佛下一刻，就快要结束了似的。 傅祁渊带着谢苕欢在往生河附近安居下来, 他博学多识又是仙门子弟, 为人抄书捉妖都能赚些银子, 足够他们花销。 云中国民风淳朴敦厚，谢苕欢的伤势也渐渐恢复, 时常拉着傅祁渊一起换上云中国的服饰，在街上闲逛，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谢苕欢也会时常通过封印的裂隙去找混沌, 带些好吃的好玩的, 日子不亦乐乎。 有时候她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该有多好。 如果她不是魔族少主, 如果她不需要作为挑起战乱的匕首，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 可惜没有如果, 那一个雨夜, 傅祁渊去外面给她买糕点，待在屋内的谢苕欢似乎有所感应，开门站住脚。 隔着无数道雨帘，谢苕欢抬眼静静地看着雨中的黑袍身影, 没有一丝慌张，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当最终走到这一步的时候, 她选择接受。 “你来得很不是时候，我的桂花糕还没有回来呢。”谢苕欢道。 “少主若想吃, 日后可以把人间的厨子都抓过来，只为少主一个人做。” 谢苕欢冷笑道：“不必了，没胃口。”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走了。” “回魔域？” 遮住面庞的黑色斗篷下隐隐透露些白色发丝，雨水顺着黑袍而下，显得那些如雪的白发格外明显。 灵灵仔细一瞧，惊讶地发现，无生的出场率怎么这么高？ 明明看着就是寻常少年的容颜，真实年纪却是和他白发很相配。 黑袍人道：“少主，我们魔族该迎来新的魔主了。” “看来你打算把我带去万魔窟。” “应该说是恭迎。” 谢苕欢不耐烦道：“好话就不必说了，我随你走便是。” 无生似乎有些惊诧，他问：“少主不打算再挣扎一下吗？” “不挣扎了，没意义。”谢苕欢恹恹道，她拿了把油纸伞，撑伞走进雨里，回头阖门时，目光环视四周，久久不愿意关上。 “少主，待您从万魔窟真正出来的时候，便有能力真正打开封印，放出混沌。” “然后血洗人间吗？”谢苕欢忽的冷笑一声，把门重重合上，随后离开。 灵灵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让开道路，还未等她与他们拉开距离，命缘红线就已经把她拉到谢苕欢身边，而线体延伸的方向恰恰是谢苕欢的腹中。 她猛地一惊，是谢祈安！冥冥之中的感应让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但谢苕欢与傅祁渊他们知道吗？ 魔域阴暗晦乱，到处都是泛着血红光芒的岩石壁垒，冰凉的烙铁锁链发出叮当的异响，似乎锁着什么东西，被妖兽拖来拖去，低沉的氛围和时不时传来的异响，刺激着灵灵的神经，即便她此刻还没有实体。 魔殿内，几位身着统一的紫黑色衣袍老人坐上位，中间空出一个魔位，似乎要留给谢苕欢。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头握着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面上敲了两下，苍老的声音带着些愠气道：“苕欢少主，你背叛我们魔族，抛下魔族子孙去追求一个衡云宗的弟子，你可知罪？” 谢苕欢随意道：“你若定我的罪，我也没话说，但倘若以此要挟我成为一个杀戮的工具，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 那老头起身，拄着拐杖，眯着眼，道：“少主，你这是在忤逆长老会的决定。” “那又如何？” “老夫想，你可能需要去万魔窟反省反省了。” 谢苕欢扬唇，丝毫不惧：“好啊，求之不得。待我成为魔主出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老夫很期待。”说罢，那老头挥了挥手，无生会意，把谢苕欢带了下去。 灵灵知道万魔窟，那是众妖魔心中的恐惧与禁忌，任何妖魔都不可能从里面安然无恙地出来，大多数妖魔甚至可能还没有落地就已然被完全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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