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原著里,谢祈安由于多次败于傅云程,心理扭曲,最后走火入魔,堕入万魔窟。 然而他没有死,反而把万魔窟内的上古煞气吸收干净,又修习了隐藏在万魔窟洞底的禁术,实力大增,这才破开混沌封印,准备大开杀戒,彻底成为真正的反派。 但有关谢祈安如何堕入万魔窟,以及万魔窟的状况相关内容,书中都没有记载,就仿佛是割裂开来了,只有大量描写男女主的情节。 不过片刻功夫,灵灵便见识到了何为地狱,何为杀戮,以及有些理解了,堕入这种地方的人妖魔,怎么可能不疯。 压抑不见一丝光明的氛围,如同一个永远也出不去的深渊,渐渐磨灭最后的一丝希望,仿佛只有沉沦。 嘶吼着的团团黑漆魔气宛若滔天巨浪般朝谢苕欢涌来,他们撕咬着她的发肤,啃噬着她的身体,鲜血融入干裂的土地,顿时消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吸血容器似的,渴望着生命。 眼前景象变化,似乎是按下了快进键似的,匆匆在眼前划过。 忽而大雪冰封万里,满目苍白,像极了当时在青云观的场景,全身冰冻僵硬的感觉令她心悸,如今就连她一介魂灵也冷得发颤。 忽而炽火烈焰铺遍整个大地,迸发的红色火舌舔舐着谢苕欢的身体,如同一把把向上放置的尖刀,炙烤难忍,宛若地狱,压抑得她难受。 灵灵看着谢苕欢拖着疲惫的身躯,经过重重折磨,一步步走到万魔窟底层,寂静空旷,好似是重获新生般松了一口气。 谢苕欢满身伤痕,血迹斑斑,此刻煞气肆溢,发白的唇,猩红的眼眸,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了下来。 倚靠着血红的岩壁,谢苕欢看到了无数漂浮在半空中的禁术,化作一个个暗黑色的光圈,引诱着她触碰。 但谢苕欢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神情淡漠,末了勾起一丝笑容,摸了摸小腹,自言自语道:“对不起,阿娘不得不这么做,他们以为把我逼到万魔窟就可以迎来魔主,但却没有料到,最危险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蓦地笑了:“唯有待在万魔窟,我们两个才能活下去,也不让你爹爹为难。唯有我们两个都存在,这万魔窟的魔气才会陷入选择混乱,我还是我,不是任人利用的刀。” “只是阿娘对不起你,让你生来面对的就是杀戮,还要利用你满足娘自私的愿望,可是……阿娘真的没有办法了。” 谢苕欢缩在角落,蜷缩着腿脚,两只胳膊抱着双腿,有些无措地把脸埋在臂弯里。 “娘也希望你一世平安啊。” 祈安二字,是为谁呢?傅祁渊,还是对谢祈安? 灵灵陪在谢苕欢身边,她明白谢苕欢的担忧,一个母亲怎么愿意自己的骨肉生来就是一个人人厌弃的魔呢?又怎么愿意让那个孩子再经历一遍她的路? 作为一个灵魂也是会困的吧,不知何时,灵灵听着谢苕欢的碎碎念,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疲倦。 再次抬眼时,眼前依旧雾蒙蒙的一片,压抑低沉的氛围宛若一块巨大的幕布似的笼罩头顶,灵灵倚靠着岩壁醒来时,周围已经不见了谢苕欢的身影。 紫雾中央,隐隐透出一个人影,灵灵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她脑袋发昏,暗想道,灵魂是不能出窍太久的,她怕不是要魂飞魄散了吧。 倚着后墙壁,灵灵仰头朝来者看去,她本想静静地看后续,但那来者好像直奔她而来。 身影越发清晰,宛若用毛笔勾勒了一圈线条,浓厚的墨水格外明显。 手腕上清晰的红光延伸,在一片迷雾中渐渐消失。 待他走近时,灵灵起身,仔细看后,才蓦地发现,他们手腕上的命缘红线是相连的。 心跳倏的快了几分,是谢祈安! 少年披散着头发,如墨的发色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眼角处泛着一抹猩红,如同他此刻的眸色,他垂眸望着她,两两相望,目光忽的柔和了起来。 “安安。”灵灵声音有些微弱,无力地倚靠在岩壁上。 谢祈安上前一步,揽过灵灵拥她入怀,眼眸蓦地红了起来,他嗓音有些沙哑道:“灵灵,对不起。” 灵灵试着回抱了他,心里蓦地踏实了起来,她回想起幻境里的所有经历,想起来那条阴阳貔貅玉坠。 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保护她的玉坠是谢祈安一步步为她求来的。 神佛果然不会渡她,而渡她的少年一直在自己身边。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她也想谢祈安了。 “安安。”灵灵仰头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蹙眉道,“你一个人待在万魔窟很辛苦吧,是不是很疼。” 少年垂头,像是个委屈的小兽,带着一股倔强道:“不疼。” 可她亲眼看到炼狱般的万魔窟,妖魔肆虐,万般折磨加身,生不如死。 灵灵摸了摸他的头,嘱托道:“安安,你要想办法自己出去,千万不要堕入万魔窟,不要相信那些咒术,千万不要被煞气吞噬,记住了吗?” 谢祈安张了张唇,望着她的眼神带着无尽的缱绻,漆黑的瞳眸倒映着灵灵渐渐虚化的身影,半晌,他才哽道:“好。” “还有,安安,我死后,你记得清明节在我坟前做些烧烤,我呢,如果有机会成了天上的星星,就保佑你平平安安,好不好?” “一点儿也不好。”谢祈安把灵灵抱得更紧了一些,眼尾处的殷红更加明显。 灵灵愣了愣,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在消失了。 灵体越发空洞透明起来,灵灵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回扣向少年的背,却蓦地抓了个空,看来她的命运终究是要离开。 系统不会在乎,她死后,一切会从头开始,谢祈安会忘了她,还会有新的攻略者来攻略谢祈安,她们脑海中也会浮现起清晰的电子音,提醒她们攻略的进度。 只是大概,再也没有人记得世上还有一个灵灵了。 可她心里泛起酸涩,她不想和其他人分享谢祈安,那该是属于她的少年。 “安安,别忘了我。”灵灵不舍地抚上少年苍白的脸颊。 话音未落,灵灵的身躯便宛如一幅凄美的画卷,化作点点星光散落窟内,照亮了黑漆的万魔窟,向半空聚集,好似一场无声的烟花。 谢祈安就这样怔怔地望着灵灵的身躯散失于眼前,却无能为力,任他拼了命的抓,也只扑了个空,那些散失的灵力完全破碎。 “不,不要。”谢祈安半跪在地,双目猩红,他四处捕捉那些化作莹莹星光的灵力,却再也拼凑不出熟悉的姑娘。 周围魔气翻涌,牵引着整个万魔窟大地震动摇晃,仿佛有滔天巨浪即将从半空席卷而来,又好似是又炽热岩浆在地下蠢蠢欲动,下一刻就会喷涌而出,淹没所有。 那道沙哑声音又出现了:“谢祈安,吾已经履行了吾的承诺,你该守约了。” “灵魂永存的方法就在你眼前,成为吾,四界由我们主宰,复活一个人又有何难?” 谢祈安披散在身后的墨发如同疯狂的妖魔般涌动,玄衣袍角翻涌,他却宛若失了神智一般问:“成为你,你不会复活她。” 黑雾一愣,他道:“吾会。” 少年忽然猛地嗤笑了起来,他笑得悲凉,又带着浓厚的嘲笑意味。 谢祈安起身,双手在虚空中一抓,银黑色长剑俨然出现在他手中,光滑的剑身倒映着他漆黑狠戾的瞳眸。 “那不如换一换,由我吞噬了你,如何?”说罢,谢祈安挥出两道凛冽的剑光,直冲那黑雾而去。 【嗜血剑灵:“小子,你藏得够深啊!”】 黑雾落地,转身化作一个人形,雾气散去,赫然是与谢祈安一模一样的玄衣少年,墨发高束,眼神轻蔑,手握着同样的嗜血剑。 万魔窟的最后一关从来不是什么禁忌,而是内心深处另一个自己。 第一关,诛杀与自己不相关的同胞。 第二关,诛杀与自己相熟知的亲友。 第三关,诛杀自己。 杀戮不过也是一场魔族的修炼,何其残忍,可他们却已经习以为常。 那位于阴影中的少年道:“谢祈安,很少有魔能走到这一步,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祈安没有回答,对面的少年坏笑道:“意味着,你足够自私冷漠,足够残忍冷血,足够成为一个世人忌惮又恐惧的,彻头彻尾的魔主。” 阴影中的少年大笑着问:“谢祈安,你有没有很高兴?你即将得到万魔窟的承认,然后成为天下所不容忍的魔头,与你娘临死的遗愿背道而驰!” “闭嘴,你没资格提她。” 谢祈安冷着眉眼劈出一道剑光,剑气邪煞,像是冲上来饥饿的野兽,朝着那少年啃啮而去。 下一刻,少年化作一团黑雾再次漂浮在半空中,似乎在为他拉起最后的帘幕。 “那就恭迎魔主现世吧。”伴随着得逞的笑声,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魔窟再次晃动不止,无数魔气朝谢祈安涌去,嗜血剑也渐渐膨胀起来,越发兴奋,血红的光与这里地狱般的场景相呼应。 谢祈安只觉体内力量大增,当年临仙真人在他体内设下的封印宛若一张薄纸似的,瞬间破裂。 霎时间,万魔窟内群魔嘶吼,兴奋之中又透露着隐隐的恐惧,像是在臣服于他们新的主人。 少年再次抬眼之际,额间正中心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红的魔纹,殷红的眼角,披散的墨发,苍白如雪的皮肤,俨然一副恶鬼模样。 谢祈安神情淡漠,万魔窟霎时间安静了起来。 万魔窟外,天地异动,雷云滚滚,像是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掀起腥风血雨。 无生带着一众魔兵妖兽守在万魔窟外,恭敬的凝视着这个深渊。 直到谢祈安手握嗜血剑出来,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与杀气笼罩在每个人头顶,宛若一只巨大的手狠狠地按压下来,逼迫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除了无生,其他人皆在谢祈安落地的那一刻,全都半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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