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扬手掷出灵符,涉水追来的几道黑影在爆炸声响之后掉落残肢, 染红一池浅水。水花飞溅,一滴擦过颈侧,带出的风声微不可察,却在骤然间放大成刺耳的刀剑铮鸣, 颈侧鲜血喷涌如泉。 岁雪右手缩回袖中,似什么也没做。 她的目光转向另一边, 追逐着沈纾星的身影。 她看见他握剑的右手微微垂下,寒枝从谢问京胸口的位置移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从寒枝口中得知了谢谋的秘密之后, 她就不想要什么神兵了。 这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有权放弃的神兵考验,对谢谋和时初而言, 却是他们无可更改,悲哀沉重的一生。 岁雪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活着的每一天只想着救自己。 谢谋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牵丝没有出错,只不过, 她让谢谋变成了那个提线人。 沈纾星手中的剑偏离谢问京的身体几分,眼欢迎加入五耳丝久龄把以旧儿,看更多完结文连载文里倒映着谢问京得意的面容,似笑非笑道:“谢问京,自毁灵脉。” 谢问京目光剧颤,眼睁睁看着自己运转灵力,一掌打在自己身上,灵脉寸寸爆裂,剧痛彻骨,令他站不稳身形。 沈纾星耐心等着,等着谢问京强行支撑却依旧免不了跌跌撞撞跪倒在地,在剧痛中无力挣扎,怨恨又恼怒地诅咒着他与时初。 寒枝一晃而过,削下他的头颅。 沈纾星厌恶地督了眼地上那双怨毒的眼睛,挥剑将它毁去,转身望向水榭的方向。 岁雪站在那里,抬手压下被风拂在眼前的一缕头发,望着他笑。 青年满身戾气已散去大半,许是剑影与灵力的光芒太过密集,映得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终于也有光点闪烁。 天地微微震颤,四面八方的花树屋宇如陈朽的壁画般片片剥落,岁雪知道这场考验结束了。 失败就失败了,她连一丝遗憾或者后悔都没有。 她重新出现在了封行塔的门口,沈纾星和殷珞也被传送在一旁,情绪还未从考验中完全脱离出来。 神兵考验中的数月,也不过是真实世界里的小半天。 一道霜白的剑气冲开封行塔的大门,寒枝飞来,悬在岁雪面前。 沈纾星扭头看过来,眼里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惊讶。 岁雪问它:“我们没有失败?你选择了谁?我?” 寒枝开口回答,只有她与戡灵听得见:“没错。” 岁雪伸手握住它,第一次有机会认真细看,半晌,可惜道:“可我是万化的弟子,平时用剑的机会应该很少。” “没关系。”寒枝说,“你需要我时,我就在。” 戡灵啧啧两声,不情不愿承认:“好像是比我好看点?” 沈纾星想了想,点头:“确实。” 戡灵一听就急了,嚷道:“可它没有我厉害。” 沈纾星继续点了点头:“确实。” “沈纾星,你们在说什么啊?”岁雪把剑收进珍灵盒,笑弯着眼凑过来,“谢谢你带我们进封行塔。” 殷珞看看岁雪手里的剑,与自己学会的东西比较了一番,也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分享秘密:“的确要谢谢师兄,这一趟还让我学到了几招影族的术法。” 虽然影族在修行者眼里是声名狼藉的宿敌,但不可否认他们有厉害的独创术法和来自异世的本事,殷珞不认为学了有什么坏处。 对于一个外来之人而言,修行者与影族之间的对立在殷珞这里并不强烈而具体。 岁雪听了,猜到几分:“影族?”绮云? 殷珞点点头:“我变成了影族祭司的女儿,名字叫绮云。你们呢?” 沈纾星说:“谢谋。” 好啊,居然是你。 岁雪眨了下眼。 她好像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秘密。 沈纾星的性格与谢谋差得太远,他却扮得滴水不漏,就好像谢谋的性格其实也在他身上真实存在。 他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擅长伪装的人吧。 那次在绪语洞中,从他眼里窥见的阴暗情绪,就知道他不像表面那么守规矩,不是错觉。 沈纾星也不是什么高洁如云,遥不可及的人。 想到这里,岁雪的心情竟愉悦起来。 沈纾星和殷珞都朝她看来,示意该她说了。 让沈纾星愧疚可以带来的好处在岁雪脑海里飞速闪过,最后她却决定这次放过他。 岁雪答:“寒枝的剑灵。” 殷珞恍然大悟:“怪不得。” 沈纾星疑惑皱眉:“没听说过谁会以神兵之灵的身份参加考验。” 这样能考验到什么? “本就是靠运气讲缘分的东西,哪能事事都合理。”岁雪同样疑惑地看向他,好似在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沈纾星被她看着,竟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 岁雪抬头看了眼黯淡的天色,想起自己还差一点就要画好的星图,朝同伴挥了挥手:“我得先去凌风崖了。” 沈纾星看着她匆匆跑远,无尽海的事情只好找机会再说。 机关栈道上夜风很急,将遮挡视线的缭绕雾气全都吹散。 “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 放在珍灵盒里的寒枝突然开口,让岁雪吓了一跳。 岁雪叹了叹气:“谁让我是个很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是不忍心让对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的。 “不像。”寒枝想了想,改口,“不是。” 剑灵在主人面前都有实话实话的好传统,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 岁雪不喜欢被人看穿心思,即便是理应与自己最默契的神兵,在她习惯并且知道该怎样与它相处之前,也暂时不可以。 她绕过了这个话题,问:“谢谋和时初后来过得好吗?是不是和我们替他们选的那个结局一样?” “谢谋死了。因为他越发不受控制,境界也追上了谢问京,谢问京就决定弃了这枚棋子,联合白家说服当年云城那位不朽境长老出手杀了他。耀世与不朽一境之差,却隔天堑,何况又有两家百名修行者围杀,即便当时我已回到剑中,也救不了他。” 寒枝沉默了片刻,继续说:“世上也没有时初这个人。” 岁雪讶然,问:“你构造这个考验,是想替他弥补一个遗憾?” “没错。”寒枝承认道,“谢谋曾和我说,他其实觉得复仇很苦,对几州权印也没什么兴趣,若是有人能让他想起被真心对待是什么滋味,不管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从谢家抽身,跟着那人走。” 寒枝声音清冷平缓,从来让人听不出情绪,岁雪却能听出它的难过。 “你已经做了许多了。”岁雪轻声安慰,“寒枝,我会活很久,不让你再难过一次。” . 梅林小筑的灯火还没熄下。 江妄顺手揭开桌上食盒的盖子,瞧见里面还剩了两块糕点,拿起一块尝了尝,扭头吐掉。 “这么甜,难吃。”江妄皱着眉看向坐在灯下的人,“尊者,上了年纪的人才爱吃这玩意。” 山令白发如缎,披在椅背之后,发梢垂落在地上,盘出水波状的卷儿。 他的容貌却与这满头霜雪并不相符,似乎永远停在了二十来岁的时候,眉目如画,丰神俊朗,令人见之不忘。 山令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头也没抬:“我徒弟偶尔送来的点心,我尝着不错。” 提起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岁雪,江妄就想到了沈纾星,一想起自己次次在沈纾星剑下认输却还满怀期待约定下次再战的模样,被欺骗,被戏耍的耻辱化作怒火直冲心头。 江妄起身就要走。 “气冲冲的,去哪?”山令问他。 江妄回他:“去乾坤四极台修行,准备进无尽海,到时候我非得让沈纾星也吃点亏。” 山令摇头道:“遇到无尽海开启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进去之后,应该尽可能的寻找珍宝,夺取资源,而不是找人寻仇。况且,你该切记,心胸狭隘者在修行一路上走不远。” 江妄准备推门的双手又放了下来,回头对山令说:“我没忘记要找溯年镜。” 山令放下书卷,抬眸看着他,笃定道:“你的父母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并非要你时刻想着复仇,十八年都不快乐。”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谁也不能阻止我报仇!”江妄突然扬高声音,埋怨又疑惑地盯着他,发泄般质问,“尊者,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凭什么,我明明有父母的,凭什么他们从小就骂我是野种,凭什么我挨了打挨了骂就没人给我撑腰?” 山令语气不变:“你有我,还有你师尊傅昭。” 江妄急声辩驳:“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山令平静地追问,让气氛无形之间变冷。 江妄尚在襁褓之中时,他就把他带回了云城,衣食起居都亲自照料,直到他长到了叛逆又极其在意自尊的年纪,某日主动提出了拒绝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而傅昭毫无保留地练他修行,是一个称职的师尊。 “你懂什么。”江妄忿忿地嘟囔了一声,推开门后像风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1章 沈纾星刚打开房门, 一条偃甲巨蟒就窜了出来,将他整个人紧紧缠住,铁制的脑袋把他的脸蹭得又冷又疼。 戡灵骂骂咧咧:“想把我勒变形是吧?” 沈纾星也被缠得有些喘不过气, 朝屋子里无奈喊道:“白白,让它松开, 不然你会失去一个舍友。” “它这不是太想你了么。”慕照白打了个响指, 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偃甲巨蟒乖乖松开沈纾星, 爬进了慕照白放在地上的珍灵盒。 他收起盒子,问:“这几日你们怎么都不见人影?都没人陪我试试新做的机关图。” “改日有空了可以叫我。”沈纾星拧起炉子上的茶壶, 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对了,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说。”慕照白随手端走他的茶,倚在自己门边喝了一口。 沈纾星拿出寸心简,在【又在背着我修行吗】五人小组里发了条传文:“过段时间进无尽海, 我想多带两个人,但队伍人数太多, 大家如果觉得不方便,我这次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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