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家的孙女从湖心小亭的石凳后站起身来,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训斥道:“肯定是又去偷偷骑马爬树然后摔了一跤,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活该。” 昭昭回头朝她点点头:“嗯对对对。” 小姑娘干脆从亭子里跑了出来,大声问她:“那你和我们来玩飞花令,怎么样?” 昭昭刚开口说出个好字,就被一个不满的声音打断。 “都说了别管她,谁要和她一起玩?”榆树的凉荫下,站在圆叶青青的芙蕖旁边慢条斯理抛下鱼食喂着水中红鲤的一个小姑娘转过身来,不满出声。 昭昭认得这个小姑娘,是老丞相家的孩子,喻叶。 “那我还是回宴席上吃点心好了。”昭昭一副能屈能伸的模样,从石凳上滑了下来。 “站着。”喻叶说。 “我这会不能和你一起喂鱼噢,我真的饿了。”昭昭往右边走了几步,想要绕开逐渐围在秋惜叶身后的人群。 喻叶听得一愣,皱着眉说:“谁要叫你一起喂鱼。” 昭昭疑惑道:“那还有别的什么事?” 喻叶底气十足地大声警告她:“你以后不许大清早的守着沈纾星练剑!” 昭昭一脸茫然:“可是沈纾星除了大清早,其他时辰又不练剑。” 喻叶被她的话气得没晕过去,微笑道:“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你不可以缠着沈纾星,越是殷勤越讨人厌,这次听懂了吗?” “听懂了。”昭昭点点头,老老实实和她说,“但是沈纾星喜欢我家厨子做的早饭,还说明日想吃上回那个樱桃煎和水晶饺。” 喻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凶道:“你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 昭昭见喻叶扑了过来,想要把她推倒在身后凸起尖锐石骨的假山上,心里烦得很,抬手用力把喻叶往旁边一推。 扑通的落水声让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李灵笛刚要使唤蝎子们出去帮忙的动作停了下来,连两个当事人都懵了,片刻之后喻叶才哭着大声呼救。 喻叶懂一点水性,但不多。 不会游水的小姑娘们都慌了神,全都急匆匆跑去四面八方找其他人求救。 昭昭抹了一把溅了满脸的水花,四处看了看,见旁边的草堆里长着一种柔韧的木藤,就将那木藤拽了出来,扔进水里,自己拽着另一端:“你抓住它呀,我拉你上来。” 把人害死了可不行。 水里的喻叶扑腾着抓牢了绳子,被昭昭一点一点往岸边拖,边哭边骂:“你就是故意的,你还害我落水,难道你有父亲母亲宠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我爹爹在天有灵,一定会让你这种坏人连八岁都活不过!” 昭昭一听,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木藤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喻叶又扑通栽进水里。 死了就死了吧。 自作孽不可活。 有爹娘宠爱,的确可以无法无天。 “救命啊!你这个杀人凶手!” 喻叶被水呛得快要窒息,昭昭就蹲在岸边,无辜又抱歉地看着她沉入水中,将要消失在一圈涟漪里。 “我是真的饿得没力气了。”昭昭手伸进水里,洗了洗木藤留在掌心的泥土。 被小姑娘们找来的护卫正好赶了过来。 昭昭默默地站起身来,退得离水边远了点。 喻叶被护卫从水里救起,一巴掌打在了昭昭的脸上。 昭昭也不是肯吃亏的人,挽起袖子就和喻叶打了起来,安国公府上的护卫们又不敢对这俩家世显赫的孩子生拉硬拽,都没把滑溜得像泥鳅一样的孩子们拉住。 大人们很快从宴会上赶了过来,把孩子们从地上拉了起来。喻叶哭哭啼啼地牵着母亲的手,被侍女们引去客房等医师前来。 昭昭就回到石凳边坐下,把一支被踩碎的发簪从乱糟糟的头发上摘下来,等着此刻肯定还在和安国公议事的娘亲过来接她。 李灵笛听着一墙之隔的吵闹声,觉得那个声音听起来柔软单纯的女孩子有点意思,憋笑憋得差点从假山上滚下来。 女孩子们都不敢再在皎皎身边逗留,连忙跟着大人们离开了花园。 昭昭也不觉得孤独,伸手把桌上摆着的一碗奶糕拉过来,尝了一口。 地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昭昭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十几只小蝎子正飞快地往她这边爬过来。 她看得头皮发麻,却见它们只是在石凳边绕了一圈,一个接一个的,拼成不同的形状,一会是一只小猫,一会是一朵烟花,像是在逗她开心。 李灵笛穿着一抹鹅黄色的裙子,从墙上轻轻松松跳下来时,像一只轻盈的听音蝶。 她弯腰把手中打开的木盒放在地上,引得蝎子全往里面爬。 明明只是两指宽的一个小木盒,竟然将那十几只蝎子全装了进去。 李灵笛收起木盒,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往昭昭这里走过来。 “你怎么不怕我的蝎子?”李灵笛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右手随意搭在石桌上。 昭昭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把身前装着糕点的碟子推过去,笑眼弯弯:“我觉得它们是来逗我开心的,所以不用害怕。” “算你聪明。”李灵笛听得开心,难得有人不怕她的小蝎子们,“跟我学养虫蝎,长大了咱们一起学驭兽,看谁还敢叫你站住。” 昭昭双手托着下巴,叹气道:“你看我这么弱不禁风的,万一被虫子蝎子咬了,那不是死得更快。” “我三岁就开始养虫蝎了,也没见被自己养的东西害死。”李灵笛恨铁不成钢,又猛然想到并非所有人都像她自己一样天资过人,就说,“那你就多多吃饭,快点长大,以后就能心无旁骛好好修行了。” 昭昭沉默了片刻,说:“我爹娘说,修行于我而言,不过是徒劳消耗寿命。” 嗯、什么?李灵笛捻起桌上果盘里的一枚桃花酥又放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说惋惜,又不知要如何安慰。 她半天憋出一句话:“我娘说人各有各的机缘,以后你若是有机会去到云城,说不定能找到两全之法。” 昭昭漆黑的眼瞳里明显迸发出一抹亮光:“云城在何处?” “天上啊。”李灵笛指了指天上,语气兴奋又自信,“将来我也要去云城。” 要做顶尖厉害的异生之人。 昭昭似乎没有听过云城这个名字。 李灵笛看着她好奇地凑过来,等着听故事一般,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云城是什么地方?” 李灵笛平时都是听束烟讲故事,轮到第一次给别人讲故事,显得兴致勃勃:“当今大陆之上,修行流派众多,最主要的共有六家,分别是剑宗,万化,道生,异生,医家,灵偃。这些你知道吧?” 昭昭迷茫看她:“不全知道。” 李灵笛唉了一声,解释说:“剑宗呢,精修剑术及相关的奇能异术。万化,以一化万,虚实相生,皆能取命。道生,研究卦符咒阵。异生,以兽虫蛊为战。医家就不用解释了。灵偃,便是整日埋在一堆冰冷的铁木金石里,研究偃甲机关什么的,可无聊啦。” 昭昭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李灵笛接着说:“云城是个学院,世上的二十三名无上者中就有十六名在那里,六大流派的授课长老皆是不朽境。” 昭昭听得向往,李灵笛聊得意犹未尽,听音蝶的传音方向却突然被逆转,宴会上的琴声奏罢,是束烟在提醒李灵笛该同她回家了。 李灵笛从石凳上滑了下来,遗憾地挥了挥手。 “我要去找我娘一起回家了,要是让她等太久,她该着急了。” “宴会在那边。”昭昭指了指另一个出口。 “我娘可不是那些官家夫人,她是琴师,今天这宴席你若是留意一些,一定会记得她。” 李灵笛走着走着突然想到,娘说了东毓有个什么公主想结识她,这次她们恐怕要在东毓多停留一段时间,于是回过头朝昭昭发出热情的邀请:“我叫李灵笛,你叫什么名字?过几日若是有空,我带你去我家看我的那些小宝贝。” “昭昭。”昭昭也扬起笑脸。 她记得爹娘的叮嘱,独自一人在外面对陌生人时,不可说自己的真名。 但她的确喜欢李灵笛,第一眼就令她觉得生动鲜活,诚挚可爱的人,也就眼前这一个,那就说个小名好了。 “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昭昭拿出半朵玉刻莲花,塞给李灵笛,笑着说,“我有另外半朵,代表我们是朋友。” . “这就是她送我的花。” 李灵笛挽起衣袖,露出一串手链,绞花银丝穿过玉石雕刻的半朵莲花,编织出剩下半边,银雪色与玉白色辉映,十分和谐清雅。 “好看哎。”岁雪仔细看过之后忍不住夸赞了一声,“那她最后有没有来云城找过你?” 原本还神采奕奕的李灵笛突然流露出落寞的神色:“没有。那天之后,我也没再见过昭昭。宴会之后,娘恰好收到了云城的邀请,就带着我来了这里。” 束烟淡漠的看过也经历过这片大陆上芸芸众生挣扎求生的悲哀,本就对什么家国兴衰不感兴趣,早已忘了自己是哪国之人,面对东毓皇城里那位礼贤下士的公主,只觉得她的忧庶民忧天下是一种施加在她自己身上的无用的枷锁。 云城当时发来的邀请,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 岁雪安慰她,轻声而坚定:“有约待赴,总会再见。”
第49章 晨雾未散。 从弟子客舍到云城最大的集市所在的浮岛, 要经过陈列云城历史的同古楼。 同古楼离机关栈道很近,又修建得很高,屋顶并非斜坡形, 而是开阔的平台,边缘用条石砌了一圈低矮的围栏。 正好赶上饭点以至于食堂座无虚席的时候, 聂飞就喜欢买了吃的上这里吃饭。 “他在伤什么心?”聂飞拿着筷子隔空点了点心事重重的沈纾星, 十分疑惑。 秦君昭讶然反问:“他不是在生气吗?” 聂飞摇头,刚刚咬了一口生煎包, 含糊反驳:“他不容易生气。” 秦君昭很确定:“这个时辰,他只有因为生气才不会去练剑, 怕把周围的树都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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