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后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她看着顺治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涌过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她就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怎么就能让他如此的失魂落魄,全然无半点帝王该有的威严。 庄太后深吸一口气,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只留他们母子二人。 她叹了口气,缓缓坐在龙塌边,低声道:“巴尔福晋一连失了三个孩子,悲伤过度难免胡言乱语,她说的那些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话落,顺治的眼皮似乎动了动,可还是没其他反应。 庄太后蹙眉,沉吟片刻道:“你是皇帝,整个大清都要仰仗你,切莫因为一点儿女情长的小事一蹶不振,传出去也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额娘觉得,儿女情长是小事吗?” 顺治突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讽刺。 庄太后道:“……自然,比起天下,比起家国,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是普通人家的男子也就罢了,可你不是,你是大清的天子,儿女情长于你来说,的确不值一提。” 顺治一瞬不瞬地盯着庄太后,嘴角有微微笑意。 庄太后以为他听进去了,难得多了一点耐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孝献皇后既已故去,你也就别再留恋了,她的身后事,你办的已经很好了,接下来,该往前看了。” 庄太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振作起来,甚至不惜连八阿哥也拉了出来:“她还为你留下一个孩子,那孩子哀家前几日也见过了,都会笑了。” 她说完还忍不住伸出手摸向顺治的后脑勺,眼中一片慈母爱意,就像顺治小时候那般? 然顺治却突然将脑袋往边上一偏,躲开庄太后的手,随即冷笑一声道:“皇额娘当然会觉得儿女情长都是小事,毕竟皇额娘从来没有得到过皇阿玛的爱,哦不对,皇额娘与多尔衮倒是恩爱情重,不过你们有缘无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庄太后脸上的慈爱转瞬间消失不见,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顺治,看着这个越来越不像话的皇帝,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作为一个皇帝,一个晚辈,怎能说出如此悖逆的话? 顺治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他继续道:“您说您当初要是让多尔衮做了这皇帝多好,何苦要将朕拘在这儿,朕想做什么您都要阻拦。” “哀家阻拦你什么了?” 庄太后气结,眼里淌下泪,想当初多少人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她忍受世人异样的眼光,伤了那个最爱自己的人,只为替她的儿子守住这皇位。 可她没得到他的感激,倒是得到了他的抱怨。 她颤抖着指向顺治:“你执意亲近汉人,哀家不是也没拦你?你执意让一个有夫之妇入宫,还给她那么大的位分与权力,哀家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四阿哥一个出生连百日都不到的孩子,你又是追封亲王又是单独让其下葬,哀家说什么了吗?科尔沁的皇后还活得好好的,你便追封一个皇后出来,哀家不还是忍了?” 庄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都已经让步到如此地步了,你还想如何?” 面对庄太后难得一见的失态,顺治依旧不动如山,他又转动了下佛珠,淡淡道:“皇额娘也说了,您是对朕的种种举措让步了,可见您打从心底里,就看不惯朕。” “你……”庄太后欲言又止,双拳紧紧握紧,尖利的护甲在她手心划出血痕。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儿子沟通了。 他做的某些事,在她看来就是不合时宜,就是错的,她已经忍让了,还要她如何呢? 他治理的是天下,不是一亩三分地,不对的举措,难不成要她笑着去夸赞你做得好吗? 庄太后咬着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可顺治看都不看一眼。 半晌后,她抬手擦干眼泪,双肩无力垂下,平静道:“罢了,你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这天下总归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天下,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不成器,为了一个女人便要死不活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祖先无德,江山短命与哀家又有何干系。” 庄太后说完这句话,似乎是已经心灰意冷,再未看顺治一眼,转身出了寝殿。 *孟露与几个福晋在乾清宫外头侯着,庄太后出来也没与她们说话,径直就离开了。 董鄂福晋看着庄太后的背影,疑惑道:“太后好像是哭了,难道皇上的病……” 孟露及时打断:“太医说皇上只是一时情绪起伏过大,以至于气血不足才昏倒,没事的。” 能把庄太后气红了眼眶,顺治可真是厉害。 孟露叹息着问道:“还有几日过年?” 佟福晋回道:“娘娘,今日是腊月二十,再有十来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是吗,顺治十八年,终于要到了吗? 她转身看着寝殿方向,顺治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吗? 孟露掐了掐手心,将脸上的期待与欣喜压下去,转身对佟福晋和董鄂福晋道:“快过年了,后宫的事本宫也脱不开身,皇上就交给你们俩了。” 两人应道:“皇后娘娘放心,嫔妾会照顾好皇上的。” 孟露“嗯”了一声,接着对在场的所有人但:“皇上病中情绪难免低沉,你们若是无事,就带着孩子们常来看看皇上吧。” “是,嫔妾遵旨。” 孟露嘱咐完,觉得自己也不好就这么走了,便先进到寝殿,委婉地提出自己还要忙过年的事,让几个福晋给他侍疾。 顺治看着萎靡不振,只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不过当孟露说让几个阿哥公主来给他解闷时,顺治倒是抬起了头,道:“朕许久未见八阿哥了,让贞妃抱八阿哥来给朕瞧瞧。” 孟露神色一僵,很快低头应是。 孝献皇后去后,顺治像是怕近乡情怯,几乎不怎么见八阿哥,怎么今日突然就想见了? 孟露心怀疑虑,派人去通知贞妃,贞妃听到后也立刻抱着八阿哥往乾清宫去了。 *一直到过年,孟露听说顺治见得最多的阿哥,还是八阿哥。 见得最多的后妃也是贞妃,孟露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顺治该不会是,想将皇位传给八阿哥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站在上帝视角上,知道顺治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可顺治本人却是不知的,他应该只是思念孝献皇后,这才会多见一见与孝献皇后有关的人。 *顺治十七年的除夕夜宴,最后也没办起来,太后自那日从乾清宫红着眼眶离开后,就没再出过慈宁宫的大门,顺治也是兴致缺缺。 他身子好后,乾清宫进进出出的僧人便络绎不绝,孟露在景阳宫吸了口气,暗道他可千万别像野史说的那样只是出家为僧啊! 前段日子他便闹着要出家,最后在庄太后的极力反对下不了了之,可到了十八年的正月初二,他突然就去了悯忠寺,说是要让吴良辅代他出家,他要去亲自观看吴良辅的出家仪式。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看着顺治的车队走远,孟露抬头望了望天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顺治从悯忠寺回来后,就会染上天花,最后不治而亡。 一切就要结束了。 不对,应该说,属于她的美好退休生活,就要开始了。
第96章 初二这一日,孟露一直等到夜幕降临,顺治才从悯忠寺回了宫。 阿木尔带着几个小宫女端来热水,问道:“娘娘,皇上已经回来了,奴婢就伺候您洗漱吧。” 孟露摇摇头:“等会儿吧,我还不困。” 说完停了片刻又问道:“乾清宫那边有没有传出什么消息?” 阿木尔指挥小宫女将热水又端回小厨房温着,眨眨眼不解道:“皇上出去了一天,应当也是累了,估计已经歇下了吧,不知娘娘是指什么消息?” 孟露道:“没什么,我有些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吧。” 阿木尔笑了笑道:“娘娘最近的胃口好了不少呢。” 孟露:她小心翼翼整整八年,眼看着就要解放了,胃口能不好吗。 再者如果不出意外,顺治今夜就会被发现出了天花,到时候宫里忙起来,她估计也没个机会能好好吃顿饭。 因此能吃的时候,可得抓紧机会。 孟露对着满桌子丰盛菜肴正吃得津津有味时,乾清宫就来人回禀:皇上骤然高烧不退,已然昏迷不醒,太后那边已经睡下了,他们不敢贸然前去扣门,只能求孟露主持公道。 孟露放下筷子,虽与来传话的人隔着两道屏风,面上该有的急切惊慌丝毫不少,“可请了太医?” 吴良辅已经在悯忠寺当了和尚,如今顺治跟前伺候的,是吴良辅的徒弟小成子。 小成子不过十五六岁,刚接过师傅的差事,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迎来人人都给他几分薄面的富贵生活,却不想皇上突然就病了,还病得很重。 太医们虽没有明说,可小成子看着太医们的脸色,便也明白了几分,皇上多半是得了什么不好治愈的病。 听到孟露问询,小成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地道:“太医们已经到了,只不过还在看诊。” 孟露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去慈宁宫扣门吧,龙体有恙这么大的事,太后不会怪罪的。” 小成子应了声,便又踏着黑夜急急忙忙往慈宁宫去了。 孟露心里有些犹豫,历史记载顺治帝是死于天花,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然而她不去也不成,因此沉思过后,只能硬着头皮往乾清宫去了。 到得乾清宫附近时,已然能听见附近纷乱的脚步声。 好在太医已经有了结论,乾清宫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处于一种隔离状态,孟露也就没能直接进入顺治的寝殿。 她来得路上走得并不快,掐算着时间,前脚刚到,后脚外头就传来了太监高喊:“太后驾到!” 孟露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肃着脸质问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今晨离宫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仔细听,孟露的声音里还带着隐隐的哭意。 太医跪在孟露面前,声音颤抖:“回皇后娘娘,皇上的症状,臣看着有些像……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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