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者说原身,薛宁不觉得她们两个任何一个真的有那么糟糕。 剧情进展到目前这个阶段,原身最被人诟病的一点无非就是没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薛宁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她知道思过崖九层是什么地方,书里可是明确写了,男主也被关进去过,在那里险些被冻出致命伤,更别说原身一个仙凡结合的弱女子。 她可以撑着活下来,都是靠着心中的恨意。 原身恨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自己的父亲,那个她唯一可以依靠,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的人,居然不顾她的死活,把她关进思过崖九层七七四十九天。 薛宁猜测,原身不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不见得都是因为恨,她可能是真的不认为强大如父亲,有一日会这么草率地死去,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等到父亲真的死了,原书里描写她心里只觉得痛快,恐怕也有些片面。 真的成为原身之后,薛宁意识到她的处境极差。 她看似是个恶人,仗势欺人,不知收敛。 别人似乎都在容忍她,但整个无争仙府从上到下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们哪怕容忍也近似于施舍。 施舍、恩赐恰恰是原身最讨厌的东西。 她恶语伤人,别人便一副“你很可怜我不跟你计较”、“更多滋源加抠抠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了解我给师兄长老面子不和你一般见识”,匆匆躲开她,到一边去交头接耳,用怪异的视线打量她。 这都不是薛宁的猜测臆想,是穿书后真切发生的事。 哪怕是她这样一个心理健康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原身却整整受了百余年,不恶性循环越来越阴郁才怪。 他们还不如光明正大和她吵一架呢! 包括薛长老死后,下至一个随随便便的守阵弟子都能对她非议几句,哪怕最后勉强遵照她的吩咐,过程也要纠结和嫌弃。 很难说这没有上面态度的影响。 上行下效在修界尤其明显。 她会死死抓着秦江月不放,除了这个人是用父亲的命换回来的,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之外,也是因为她真的没有其他可以填补安全感的方式了。 原身现在还没真的做出后面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呢,从秦白霄的表情也能看得出来,他可能确实曾经在心里觉得薛宁十恶不赦过,只是如今被她直接戳破,也有点说不上话来。 ……不对,不应该这样,她这些年如何借着兄长的名号横行霸道抢夺资源,如何勾引他,如何下狠手伤害其他同门,如何排挤师姐,故意拿师兄让师姐伤心,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对上薛宁的眼睛,他想辩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薛宁替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霸占你兄长的东西,什么好的都搂在自己怀中,很贪婪很不体面?” 她看看他一身剑修法袍:“我若是能有你这一身的修为灵力,我还需要那些外物吗?我若是连那些外物都没有,我爹死了,你大哥也快陨落了,我又要怎么活下去?” 秦白霄缓缓睁大眼睛。 “再就是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儿。”薛宁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可能我从前的确对你有些想法,但现在也没有了,人心是奇怪的东西,时刻都在变化,理智如果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你也不会对你师姐那么爱重了。” “……” 她竟然拿她对他那不伦的感情和他对师姐的感情相提并论?秦白霄脸色越发难看了。 “为什么不能?” 薛宁反问出来,秦白霄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和你对你师姐的感情相提并论?感情还分贵贱吗?你觉得我是个烂人,我的感情就不值钱,就肮脏了吗?” 秦白霄彻底失去了言语。 “你心里只有你师姐。那我从前借着你兄长,也没少让你师姐伤心难过,你怕是更因此记恨我。我除了这些,还干了什么吗?” 秦白霄终于找到了可以开口的地方:“你对同门动手,仗着身怀法宝伤人。兄长离开薛长老座下你不高兴,就整日欺负峰中弟子,害他们受伤,还大放厥词,那些话即便我是个男子,亦无颜重复。” 薛宁点头,认下了这些:“我受到惩罚了吗?” 秦白霄愣住。 “我在问你,我受到惩罚了吗?” “……” “我被关在思过崖九层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足够抵消了吗?” 思过崖九层,是仅次于十层,无争仙府中对弟子处罚最严厉的手段之一。 秦白霄哪怕没真的去过,也可以想象那里面的可怕。 “我偿还了。”薛宁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我承认那些错误,也为那些错误付出了代价,直到今日,依然在被你拿这些事指责,依然在付出代价。” “是不是我当时死在思过崖,你们反倒还是会为我惋惜一声,‘何至于此’?” 心底的怨毒之气升起,又因为薛宁这一长串的质问一点点消散。 她有个直觉,这些情绪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按了按心口,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来。 抬手接住那一口血,看着血色模糊的掌心,仿佛像是看着原身和她最后一丝关联彻底消失。 “……你怎么了?” 秦白霄上前,手伸过来想帮她看看,被薛宁一把躲开。 她眼睛比之前更红了,气息凌乱,面色惨白,他却无法再因她的仪容多言半句。 薛宁转身离开,他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秦白霄这辈子被兄长的光环遮掩在下,但也是门派中的佼佼者,这样畏首畏尾,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 直到回了熟悉的屋舍前,秦白霄才微微松口气。 还好没再遇见什么人。 可迎面撞上温颜惊疑不定的视线时,他又觉得自己松气实在太早了。 薛宁看看男主又看看女主,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女主精致的发髻上。 ……都怪秦白霄,一路念叨什么发髻发髻,搞得她很难不注意到自己的散发和人家的发髻。 在现代散着头发根本不是事儿,在这儿时间久了不是个办法。 薛宁扫去心中的不快,幽怨又羡慕地收回视线,找地方编小辫子去了。 笑话,薛老师不会梳发髻,难道还不会编小辫子吗? 幼儿园小女孩们的精美小辫子都出自薛老师之手! 她简直是女宝的神! 找地方的时候,注意到房门开着,秦江月坐在桌边喝茶,看似与屋外的一切毫不相干,但他望出来的眼神,流连在她身上每一处的痕迹,都证明着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就看,被人看又不会死,喜欢看?那就给他看好了。 薛宁心一横,直接进了屋,当着他的面拿起梳子开始梳头,准备编辫子。 握住梳子才发现一手的血迹没处理,赶紧念了个清尘诀,将手和梳子上的血弄干净,法术方便是方便,就是还是老觉得能闻到血腥味。 算了,将就吧,这会儿也不是出去打水洗的时候。 薛宁又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潮湿的痕迹被抹去,铜镜里倒映出一张狼狈凄惨的脸来。 秦江月慢慢放下了茶杯。 她拿手擦眼泪的样子,像极了他去凡间救人时,孩子得救后委屈擦泪的样子。 偏偏她还不是故意擦给他看,还试图不被他发现,似乎觉得那很丢脸,于是更显得好可怜。 秦江月望了一眼门外,秦白霄正被温颜质问对薛宁做了什么,他僵硬地站在那,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似乎也想知道薛宁怎么样了。 秦江月站起身,脚步轻却稳,他走到门前,在秦白霄和温颜地注视下关上了门。 关门声也让薛宁一怔。 她握着梳子的手一紧,身体忽然有些发麻,透过铜镜模糊的反光,她看到秦江月走到了她背后。 手里梳子被他拿了过去,手指相交,她感觉到熟悉的冷意。 “……”怎么个意思?梳子都不给用了? 薛宁梗着脖子,准备从乾坤戒里翻翻梳子,不给用就不用,有什么了不起,她好梳子一大车! 她别开头去不理秦江月,好像这样就不会受伤,身上每一个细节变化,密密麻麻都是她的自尊。 直到秦江月拢住了她的长发。 凌乱的发丝被他拢在手心,他用梳子耐心而温柔地一点点梳通。 薛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做什么?”她听到自己音色发闷地问。 秦江月温声道:“给你梳头。” 薛宁猛地望向镜子里倒映的人,与他在模糊的光影中对视,心跳得飞快。 “上次不是让我帮你梳头吗?” 秦江月的身影被铜镜镀上了昏黄的光影,声音忽远忽近,有种浓烈的虚幻感,声音投入耳中时,手碰触她的发丝、无意间贴上她耳廓时,又是那么真实。 “我向温师妹请教了发髻样式,只看了一遍,还没实践过,若是梳得不好,你可以拆掉。” “……你今日和她说话,一起进屋,是在学梳头?”薛宁的语气有些滞涩,“……是为了帮我梳头?” 秦江月应了一声,好看的唇开合,吐出他觉得很随意,她却觉得一点都不随意的话。 “不是羡慕她的发髻吗?”他慢慢道,“不用羡慕,我帮你梳。” 薛宁想到自己回来时看向女主发髻时的羡慕眼神,心空落落的。 她身子转过来,从铜镜里离开,真正撞进他的眼睛里。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哪怕手里拿的是梳子这样的俗物, 白月光的姿态依然俊美无双,高贵圣洁。 他通发的动作像在用什么优美的剑招,一高一低浑然天成。 薛宁一直盯着他, 他也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只低眉看了她一眼:“你这样, 我没法帮你梳头。” 面对面怎么梳? 薛宁转了回去。 在她视线移开的一瞬间, 秦江月阖了阖眼,掩在长睫之下的, 是一瞬而过无人察觉的瑰丽遐思。 小神龟在薛宁离开后担心了她好久,想要出发去找她的时候, 正好看到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形容狼狈,叫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肯定都是追在她身后的秦白霄。 潮凝真君和仙子如何那都算了,毕竟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 秦白霄算怎么回事? 仙子固然有很多缺点,可也容不得外人这样欺负她。 要是以前,小神龟可能还真不会气得表达什么,毕竟它现在这个阶段还没办法真做出什么来。 但或许是这段日子伙食太好, 它守在紧闭的房门外, 瞪着时不时投来视线的秦白霄,恨不得在他脑门上写一个“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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