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住的院子,医塾,还有给余家安排的住处。 算一算,虞滢有一瞬自己已成地主婆的错觉。 知晓余家兄嫂要来,虞滢把课都推了,只留在医馆坐诊,趁便待二位兄嫂的到来。 隅中,正让小徒弟去给病患抓药时,听到医馆外有马车的声响传来。 不过一会,小徒弟匆匆跑进来,说:“馆长,是去接人的衙差回来了。” 因是专治妇人的医馆,衙差也不便进来。 何止是衙差,就是快十一岁的伏安,都已不在医馆帮忙了,而是去跟了季氏医馆的季大夫。 虞滢起身理了理衣裳,略略呼气才往医馆外步出。 踏出医馆门外,一声哽咽的“六妹”便入了耳中。 她抬眼望去,一身粗布麻衣的余家夫妇便立在马车侧。 余家大兄在余六娘的记忆中,是个饱读圣贤书,医术卓然,清高倨傲的清朗公子。而长嫂,余六娘虽不喜,可在记忆中也是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 可如今,余家流放数年,余家大兄既壮实也黑了许多,虽没了那副清朗样貌,可却也比记忆中稳重了许多。 余家大嫂依旧是那般娴静,只是多了些经历过磨难的沧桑。 那一瞬,或是余六娘的感情有残余,又或是她对亲人的眷念,不自觉地就红了眼。 眼红了,却也笑了。 相对无言片息之后,她笑迎了上去,唤道:“阿兄,阿嫂,你们可算是来了。” 余大郎望着眼前两年不见妹妹,心头百感交集。 曾经他对这个骄纵蛮横的妹妹百般不喜,甚至话不投机半句多,可真的两年不见,却甚是挂念。 担忧因她性子骄纵蛮横,与人交恶,致己身陷险境,幸好,她过得很好。 余家大嫂看了眼小姑子身后的医馆,再看回眼前人,面露温和笑意:“两年不见,六妹妹似乎不一样了。” 虞滢听得出来怀疑和感叹的区别,并无异色:“以前是六娘不懂事,如今经了事,自然成长了。” 余大郎闻言,心中也多了几分欣慰。 六妹长大了,往后也能照顾好自己,他与母亲就不用为她担忧那么多了。 仔细想想,说是担忧六妹,实则这一年下来,余家也是多得他们夫妻二人照顾,才慢慢的过上正常日子,现在的六妹已全然不用他们再为她操心了。 思及此,余大郎心下宽慰了许多。 正说着话,温杏听说亲家兄嫂来了,忙从医馆中出来,笑迎上前:“日盼着,可终于把亲家兄嫂给盼来了。” 跟着虞滢在医馆做了一年,见的人多了,温杏那腼腆的性子也有所改变。 虞滢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家大嫂。” 余家大嫂朝着温杏一颔首:“原来是亲家嫂子。” 相互问好后,温杏道:“赶了近两天的路,舟车劳顿的,弟妇给二位也准备了住宿,不如先落脚再去用中食。” 夫妻二人是客,自是没有意见。 虞滢转头吩咐人看着医馆,便携同大嫂把余家兄嫂带去刚赁下的宅子。 到了宅子,入了内,余家嫂子环视一圈后,发现并没有旁人居住的痕迹,应当不是伏家,略有踌躇:“就我们夫妻二人住在这里?” 虞滢笑道:“自然不是。” 在二人疑惑的眼神下,她接着说道:“等夫君这些天把章程都弄完了,就把阿娘和姨娘他们都接到玉县来,到时候这宅子就小了。” 二人闻言,更加坚信妹夫信上说去豫章之前就把余家的罪籍都给去了,不是假话。 “你们何时去豫章?”余大郎忽然插话问道。 虞滢笑意淡了些,微微抿唇应道:“月底就要去了。” 话一出,余大郎沉默了下来。 余家大嫂惊讶道:“这么快就去豫章了,那还能见一见阿娘吗?” 虞滢应:“夫君说在去豫章前能把阿娘他们接来,便是接不来,我也是要回去瞧一瞧的。” 话到这,虞滢看向余家大兄:“阿兄要是怪我没有回去看阿娘,便怪吧。” 虞滢没有并未过多解释。 这话一出,几人都相继沉默了。 虽说六娘现在变得更加稳重了,脾气也好了许多,但他们对以前的六娘也是了解的。 以前的六娘总是多顾着自己,不顾旁人死活的自私,与余家老太太的性子尤为相似。 此番她已是良籍,丈夫还在知县底下办差,与他们这些罪臣远一些也像是她的做派。 虽是如此,但她还挂念着自家,他们余家也靠着她,过得才不像旁人那般艰难。 都如此了,他们哪里还有脸怪她不回来? 虞滢见他们的脸色微妙,便知他们想歪了,这也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 安顿好后,准备去附近食肆用中食,才出门就遇上了伏危。 虞滢诧异,今早出门时,他也没说要过来呀。 转念一想,对于余家与她,他总是忧思过甚,不用说他也是会来的。 余家兄嫂是见过伏危的,一眼就认出来了,忙行礼。 伏危上前扶住拱手作揖的余大郎:“舅兄这是何意?哪里有做兄长的向妹夫行大礼的道理?” 余大郎被扶起,道:“罪籍从良籍一事,若非妹夫从中周旋,怎会如此轻易就去了?” 伏危道:“只是在郡守前露了脸,得了几分赏识,求到郡守那处,正巧郡守心情好,挥手就同意了,只是运气好罢了。” 伏危说得轻巧,可余大郎是不信的。 便是换了个皇帝,可宠妃也依旧是长公主,余家得罪了她,怎会那么容易就从良籍? 妹夫必定是花了大力气才把这罪籍去了,如今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们有负担罢了。 “妹夫不用多言,我也知个中艰难,难为妹夫了。” 伏危与虞滢相视一眼,心说倒真不艰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沈太守也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寒暄过后,也就一同去食肆用饭。 虞滢口味往余六娘的口味偏,便是小动作都是与余六娘无疑。 纵然余六娘与其亲兄此前关系并不是特别的亲近,虞滢也是小心谨慎,不敢掉以轻心。 用饭后,虞滢与伏危送余家兄嫂二人回院子休息,明日再到永熹堂去了解各种杂事。 目送妹妹妹夫离开后,夫妻俩也回了屋。 余家大嫂收掇着行李,琢磨道:“我瞧着他们夫妻甚是恩爱,阿娘也不用担心了。” 说着话,却没有听到丈夫搭话,有些奇怪地转回头瞧去,只见丈夫若有所思的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郎,大郎?” 被唤了两声的余大郎恍然回神,看向妻子:“怎么了?” “我还问你怎了,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余大郎摇了摇头:“也没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六妹妹如今这般懂事,让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余家大嫂“噗嗤”一笑:“变好了你还空落落的,难不成要变回以前那般你才觉得踏实?” 余大郎想起以前妹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讲理,甚至还有些恶毒的模样,背脊一凉,摇了头:“算了算了,还是现在好一些,像现在这般稳重才让人放心些,不会傻乎乎的中人圈套。”
第167章 一百六十七 第二日一早医馆门还未开, 余家兄嫂就等候在外头了,甚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翻身机会。 两人出身高门,即便被磨平了棱角, 可教养和见识都是抹不去的,所以在虞滢与他们说解时无半分局促。 “二楼往来皆是这玉县有些势力财力的富贵人家,往后由大嫂来接手来接待。” 余家大嫂闻言,愣道:“我只是懂些浅薄的医理,如何能担得如此重任?” 虞滢笑了笑,让人把装小札的几个匣子取来放在桌面上,把其中的一个匣子推到大嫂面前:“二楼看疾的人少, 基本都是来美容养颜或是推拿, 接下来半个月, 我会教大嫂这些东西, 且也会留下一个徒弟在旁协助。” “小札上记着细节,也记了一些妇人方面的病症, 我都记在了里头, 同时也誊写了一份给季氏医馆的馆长,也打好了招呼, 若有不明白或是难治的病症是与阿兄无法解决的, 都可找季馆长请教。” 余家大嫂一怔:“就这么把你所累及的医术送给了旁人?” 虞滢解释:“医术本就是造福世人的, 再说了,季馆长人品信得过,不会滥用谋财, 且得他帮助, 大兄和大嫂也可在这玉县站稳脚跟。” 虞滢看向余家大郎:“毕竟我这是专门医治妇人的医馆, 但平时也有一些其他医馆治不了的病症,无论男女都会寻来, 阿兄尽得阿爹真传,医术出众,是这个地方的大夫不可相比的,所以我单独隔了一个小间给阿兄看诊用,还希望阿兄莫要嫌弃。” 太医传人与小地方的大夫,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余家大郎叹笑道:“六妹尚且成长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余家大郎君了,能有养家糊口的活计便不错了。” 虞滢把其他两个匣子推到余大郎的面前:“这些都是我开医馆以来,还有其他途径得知的一些病症,大多写在了书上,希望能对阿兄有用。” “时间紧迫,我也没写全,往后我写好再寄回来给大兄。” 余大郎打开一个匣子,从中取出一本小札随意翻开,望向其中内容。 看了片刻后,又翻页继续看。看了好半晌,直至身旁的妻子推了推他,才恍然回神。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妹妹,目光多了几分疑窦:“小札上的医术都是你钻研的?” 虞滢扑哧一笑:“自然不是,只有小部分是我自己琢磨钻研的,其他的……”她顿了顿,面上露出踌躇之色。 余家大嫂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若是不方便说,那便别说了。” 虞滢摇头:“倒不是什么方不方便,先前我也与阿娘说了,只要不说出去就无碍。” “先前夫君双腿不良于行之时,有故友暗中给他搜集了不少的医书送来了玉县,因被认回去的霍家公子仇恨,怕牵连到故友,也就托是我治好的双腿,实则是夫君钻研的医书,才让我在旁帮忙。” 难怪了。 余家大郎心下暗道。 他就说自己不学无术的六妹妹,医术怎会突飞猛进。 琢磨了一下,又问:“那这时疫一事……?” 虞滢暼开目光,相叠的拇指轻轻扣了扣另一手的虎口,应道:“这事我也与阿娘说了,阿兄你问阿娘罢。” 余家大郎目光瞧见她的小动作,暗暗一叹。这么多年了,六妹的只要一心虚就扣手的小习惯还是未改变。 看来,时疫一事,也不是她发现的。 余家大郎脸上难免露出了失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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