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郑重的看着张煜,张煜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 “好,小人必不负您所托。” 徐瑾瑜遂弯眸一笑,而后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张煜: “你带着这封信和你这些账册去京中长宁公主府寻魏少司,他会帮你的。” 张煜领命离去,等回到了家中,他才突然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诞——他竟然相信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话,且心甘情愿为之驱驰。 他真的能保住自己吗? 张煜想要怀疑,可是他虽与少年只是初次见面,可少年一举一动,无一不让他心生敬服。 他是不该怀疑他的。 张煜深吸一口气,随后躺下入睡,他本以为自己该碾转反复的,可是他一闭眼,就是少年那句: “是你救了你自己。” 这一夜,他睡了这四年来第一个好觉,等到晨起,他伺候老娘用过饭食,将午间的饭食和热水放在她伸手可至之处,这才起身离开,朝京城而去。 其实,张煜心里是有些打鼓的,那可是公主府,哪里是他可以随意登门的呢?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公主府的门房可不似静暖园的仆从那样胆大妄为,他们甚至分外和善,等问清了张煜的来意之后,看过了张煜带来的帖子后,立刻更加恭敬了。 张煜迷迷糊糊的被人恭恭敬敬的引进偏厅,没过多久,那位大名鼎鼎的魏少司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瑾瑜让你来送信,信在何处?” 张煜不敢怠慢,随即从怀里掏出已经捂的有热气的信件,魏思武直接展开一看,随后面色一冷,一掌拍在桌子上: “好大的狗胆!竟然如此欺我瑾瑜!” 张煜都被吓得一个哆嗦,魏思武瞥了他一眼,继续看了下去,不多时,魏思武“咦”了一下: “瑾瑜说,是你要检举那庄头陈安贪墨皇银之事?” 张煜这才定了定神: “正是小人,魏少司,咱们什么时候去?” “啧,你倒是心急,那咱们即刻就走!” 魏思武往常倒也不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可是瑾瑜受委屈,对他来说那比他受委屈还让他不能忍。 现在瑾瑜把证据都送到了他的手上,今夜之前没有把那陈安的狗头取下,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称职! 魏思武说做就做,直接带着张煜入了宫,等到了勤政殿外,魏思武一面等召见,一面在张煜不解的目光下飞快的眨眼,不多时,零星的泪花被挤了出来。 正在这时,冯卓亲自出来道: “少司,皇上请您进去说话。” 魏思武闻言立刻窜了进去,还没开口就先哽咽起来: “舅舅,舅舅——” 成帝本就知道这小子找自己定是有事儿,却没想到才一见面他就哭了起来,登时揉了揉眉心: “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委屈且说来听听。” 成帝看着魏思武那通红的鼻尖,思维发散,总不能是被主司训了,特意过来哭的吧? 可那主司也是自己的心腹,自己如何能轻易责罚呢? 魏思武蕴酿了好一会儿,这才道: “舅舅,不是我受委屈,是瑾瑜!那静暖园的下人,真是欺人太甚!” 魏思武随后将徐瑾瑜寥寥几笔告知的静暖园内发生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毕竟,就瑾瑜那寥寥几句,哪里能让舅舅心疼呢? “……舅舅您不知道,那徐婶子性子纯厚,待人可亲,怎么就是那庄头口中的无礼之人? 当初若非徐婶子心善,舅舅现在只怕还和三表兄对面不相识呢!徐家女眷各个品行贵重,可是那陈安却口出妄言,实在可恨!” 不得不说,魏思武这段时间哭诉的技巧越来越熟练了,这会儿他一哭一闹,成帝便已经重视起来了。 “竟有这事儿?朕即刻让人把那庄头压回来,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 在成帝看来,自己这个外甥说的可没有什么不对,这些日子阿信那孩子别提让他多满意了。 除此之外,那一直留在民间的莲妃,身上也有着宫妃们所没有的吸引人的特质。 这让操劳半辈子的成帝,在莲妃处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惬意,以至于成帝一直觉得当初徐瑾瑜要的赏赐实在是要的少了。 原本,成帝还盘算着他日补偿一二,没想到今个那才送出去的庄子就出了事儿。 徐瑾瑜不亲自来告状,那是有礼数,可也正是徐瑾瑜这番用心,让成帝还未见人,便已经先对陈安起了厌恶之心。 魏思武听了这话,忙摆摆手: “舅舅先不忙,陈安此举定有缘由,而且……瑾瑜已经发现他那样做的原因了。” “哦?这就是徐瑾瑜一直所说的动机吗?他为何如此?” 成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沉怒,他能赐给一个秀才之身的少年一座庄子,还不能说明他的看重吗? 他倒要知道,究竟是何等动机,才能让那庄头那般大胆妄为! “舅舅,这我怕是掰扯不明白,只知道是账册的问题,但瑾瑜派了静暖园的账房先生过来,您可要传召?” “传他进来。” 成帝话音落下,不多时,张煜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当初他只盼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或可登上天子殿堂,却没有想到,今日托了主子的福,竟也得以一睹圣颜。 但张煜也不敢直视,只是飞快扫视了一下圣上所在的位置,纳头便拜: “草民静暖园账房先生张煜,叩见圣上,圣上万福。” “免礼。徐瑾瑜说静暖园的庄子上,账册出了问题,到底是何问题,让他把你给朕送了过来?” 张煜有些讶异圣上口中的亲近之意,随后忙回神回答: “回圣上的话,草民要检举静暖园庄头陈安贪墨皇银,多达二十万两之巨的恶行!” 成帝本是以为是徐瑾瑜少年心性,受不得气,倒也真准备替他做主,可是随着张煜这话一出,成帝不由坐直了身子: “你说,那陈安贪墨了多少皇银?” “回圣上,共计二十万七千六百三十九两白银,草民皆以记录在册,您可与宫中留档对比一二,便知小人断无虚言。” 张煜说着,以头触地,声音颤抖却坚定。 “冯卓——” 成帝唤了一声,冯卓立刻出去调阅记档。 虽然从古到今,这样贪墨之事,数不胜数,可是一个小小的庄头却敢贪墨二十万两白银。 这是何等触目惊心! 而就在冯卓让人调阅记档的时候,成帝看着张煜带来的真账册,声音低沉: “呈上来。” 真账册一翻开,成帝先是一惊,随后脸上竟是带出了几分喜色,等成帝飞快的将账册过了一遍之后,看向张煜: “这账册,是你所做?” 张煜有些不解为何圣上此刻的表情与当日郎主的表情颇为相似,但也不敢怠慢: “正是草民。” “可是徐瑾瑜让你送来的?” 张煜再度点了点头,成帝看着账册,却是不由笑了出来。 “这个徐瑾瑜啊……” 魏思武方才见舅舅特意询问,还以为舅舅想要追究,正想着替瑾瑜外哭一哭,没想到舅舅突然就好像变得开心起来了。 魏思武只得悄咪咪的看了成帝一眼,可这样的目光成帝哪里感知不到? 随后,便见成帝有些嫌弃的看了魏思武一眼: “你小子,徐瑾瑜可没有让你来替他哭吧?” 魏思武一时僵住,瑾瑜确实没有让他哭,他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成帝看着魏思武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不由大笑道: “你啊你,正日与徐瑾瑜在一处,怎么也不学学人家的心性?那徐瑾瑜岂会不知道头一次上门就把庄头掀了个底朝天会惹朕不喜?” 可是,人家那是连怎么讨自己欢心的手段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只张煜这本账册一出,户部那些不清不楚的积年陈账还怕没有算不清楚的一日吗? 更不必替若是此物推广出去的好处了。 区区一个庄头,他连这账本上的一页纸都比不过! 成帝笑的魏思武莫名其妙,可是张煜却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郎主所言是真的! 虽然,他不知自己的账册如何能令郎主和圣上开怀,可是圣上既然开怀,那自己保住性命,便有一丝机会了。 还真真是,应了郎主那句——你救了你自己。 冯卓动作很是利索,没过多久就将此前静暖园交至宫中的假账带了过来。 成帝亲自查阅,只是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不由看向张煜: “这上面的价格并无异处,汝为何两本账册所差如此之大?” 张煜也有些懵了,郎主一眼就看出来不对,怎么圣上…… 但那是圣上,张煜岂敢质疑。 “不知圣上以为一斤五两的葱,可是正常价格?” 成帝抚了抚须: “然也。” 冯卓只管成帝起居坐卧,自然不知葱的真实价格,至于魏思武就更不必指望了。 张煜听了这话,终于明白郎主为何要试试自己的胆色了,这纠正圣上对价格认知的重任,哪里是能随便为之的? 张煜犹豫良久,成帝已觉不耐之时,张煜这才弱弱道: “可是圣上,若在民间,一斤葱也不过作价五文罢了。” “多少?!” 成帝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价格,他自诩也是一个不好被糊弄的帝王,这些宫里宫外的开支他有时候也会自己过目。 除此之外,他更是会和前朝对比,而在他发现本朝的宫中开支有所节省的时候,成帝还是很自豪的。 毕竟,这些可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呢! 可是现在张煜一言,直接让成帝如遭雷击。 倘若,这些节省的开支,只不过是那些皇室的蛀虫因为成帝认真贪的少了呢? 成帝想要勾唇,满不在乎的笑一笑,可是他发现他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沉默,沉默,满室的沉默。 “砰!” 成帝直接一把挥掉了一旁的笔洗,厉声道: “张煜,朕命你即刻将民间之物的价格给朕默出来,若有不对之处,莫怪朕不留情面。 但,若是你所言句句是真,朕可免你替陈安欺君之罪,授你户部七品给事中之位!” 张煜听到这里,只觉得脑海里炸起了烟花,整个人晕乎乎的。 圣上不怪他! 还要给他授官? 老天爷,他这是做梦吧? 可即使这可能是梦境,张煜一时也不愿意醒来,他立刻应了一句: “草民遵旨!” 随后,张煜当着成帝的面儿,以左手为书,认认真真的将那些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价格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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