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洪看着一旁的周启章,忍不住啧了啧舌,真真是傻人由傻福,就这还气呢? 他要是有一个能把拉拔自己的同年,他做梦都能笑出来。 徐瑾瑜闻言,也不由抿了抿唇,故作惊讶道: “竟是如此吗?不过,吾倒是听说圣上每年都会给就官服朝服等的费用为织造局拨款,却没想到诸位竟也过的艰苦。” “害,这位大人就有所不知了。就拿这套衣裳来说吧——” 内侍官难得见到有人能体会自己的辛劳,对方又只是一个新入职的小官,自不吝多说几句,他压低了声音: “不瞒大人说,这套衣帽靴带的布料、金银线、宝石等便已经价值五十两银子了,更不必替绣娘的工费。 除此之外,上头的大人们要不要打点?吾等也不是那等餐风饮露的身子,这一百两银子啊,真不贵!” 内侍官半真半假的说着,这里头倒是回避了由成帝特意拨下的补助,只怕也是被中饱私囊了。 “原来如此。” 徐瑾瑜一脸受教,随后那内侍官看了一眼还有些不服气的周启章,看着徐瑾瑜却是越发和善了。 “好了,吾也不多言了,今日是大人们初入官场,有些事儿吾也就不计较了。这位大人,官职为何?咱们先来看看衣裳吧。” “吾乃翰林院修撰。” 徐瑾瑜拱了拱手,那内侍官突然眼睛一亮: “原来您就是今科状元郎,徐修撰啊!来来来,您这边看看。这三套都是咱们织造局的精品,这一套,您看看这白鹭的眼珠跟活的似的,可谓是精品中的精品!” 内侍官拼命安利,徐瑾瑜顿了顿: “那不知这套官服,价值几何?” 内侍官只是笑了笑,竖起了三根手指: “不多,也就三百两银子。” 不多? 徐瑾瑜已经都要不认识不多两个字了。 确实,他现在不缺银子,可是一套官服便价值这么多,已经是他目前五年的年奉了。 内侍官见徐瑾瑜没有说话,又低声道: “按理来说,咱们是不做这么好的衣裳的,这不是之前圣上让人拨来了一批衣料宝石,正好适合做您这个品级的官服,否则啊……” 内侍官虽然没有明说,可那言语间的傲慢却无从掩饰。 只要他们一日攥着官服制作的命脉,他们便不怕这些小官的反抗。 徐瑾瑜闻言只是扬了扬眉: “确实不错,只不过如今我还买不起,所以,我选这件吧,有劳了。” 内侍官直接瞠目结舌,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郎,是怎么把自己的囊中羞涩说的这么坦坦荡荡的? 可即使如此,内侍官还是不放弃道: “别啊,您看这套衣裳,多好啊!这料子水浸不褪色,乃是上好的贡缎!” 徐瑾瑜只用眼睛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家库房放着不少的那种,因为最好的已经被徐母给他制新衣了。 “就这个吧。还有方才我那位同僚的,我一并付账。” “哎,徐大人,你真是的,你这次的官服已经有人付账了。” 内侍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徐瑾瑜只是一顿,便知道应该是信兄,他柔和了眉眼: “不必了,劳烦转告那位好心人,吾已领受真心,外物便不必了。” 至于内侍官会不会谎报,只怕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嗨呀!” 内侍官有些不悦,但还是按照徐瑾瑜的话去做了。 随后,徐瑾瑜和周启章带着新衣去偏殿换上,周启章闷闷道: “方才孙检讨已经跟我说过了,徐大人,多谢你了。” 徐瑾瑜摆了摆手,织造局根深蒂固,且观其态度,只怕势力更加盘根错节,复杂难缠,此时与其正面对上实在不是良机。 “周大人说的什么话,你我可是同年。” 周启章闻言不由面上一红,他用这话逼迫徐大人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可徐大人却因这句话助自己一次。 “两位大人可曾收拾妥当,掌院大人已经散朝了!” 孙洪在屋外唤了一声,徐瑾瑜随后将最后一根系带系好: “吾已经准备妥当了。” 随后,徐瑾瑜拉开门,与周启章一同走了出去。 深青色的官袍之上,一只只白鹭起舞跳跃,生机勃勃,而少年肤若白雪,此时此刻在深青色的裹挟之下,通身散发着一种冰为肌,玉为骨的清新通透之感,在初夏时节,只让人觉得燥热驱散,眼前一亮。 徐瑾瑜冲着孙洪微微颔首,随后孙洪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 “咳咳,徐修撰真不愧是大家伙说的大盛第一美状元啊!” 徐瑾瑜:“……” 徐瑾瑜不由脚步一顿,他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可是,还不待徐瑾瑜细思这事儿,外头散朝的声音已经响过三遍。 据孙洪说,一般这个时候,距离掌院回院也不过一刻钟了。 于是三人忙朝内院而去。 翰林院的整体布局为内院和外院,外院多为才入翰林的庶吉士等没有明确官职的官员,大多为三四人一个值房。 而等到了内院,那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值房是一人一个,有些有闲情逸致的老翰林在里头养养花花种种草的,在外头都可以瞥见一抹亮色。 等到最中间,最大的院子,那不出意外便是掌院的院子。 徐瑾瑜与周启章到的晚,陈为民早就已经在院外等候,等看到两人,也只是拱手一礼: “徐大人,周大人。” “陈大人来的好早!” 周启章热情的打了一个招呼,陈为民也只是微微颔首提醒道: “杨掌院要回来了。” 随后,众人忙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毕竟这是与顶头上司正经八百第一次见面。 只是,就在三人垂手静候杨掌院的时候,一个人影捧着一沓纸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其步伐跌跌撞撞,不知怎的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糊在了徐瑾瑜的身前。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竟然把墨水弄到徐修撰的身上了!” 只见墨汁斑驳的落在徐瑾瑜的身前,深青色之处倒是不怎么明显,只有那白鹭翅膀处的墨水却是一眼便可以看到。 “吵什么吵?谁让你们挡路的?吾乃陆侍讲,这篇文章乃是稍后掌院大人要呈报圣上的,此事若是耽误了,你可吃罪的起?” 陆侍讲虽是对周启章说的,可眼神却看着徐瑾瑜。
第176章 陆侍讲这话一出, 徐瑾瑜眸子不由闪了闪,无他,此人的夫人便是当初被顺国公府邀请同赴荷花宴的翰林院官员夫人之一。 而按照规矩, 徐瑾瑜入了翰林后,一般需要跟在翰林侍讲身后学习半载到一年不等。 是以当初魏思武详查过后,便将可能与顺国公府沆瀣一气的可疑人的圈子缩小在两位侍讲身上。 而这里面,这位陆侍讲的履历的最为清白,一眼都可以看完。 其在十八年前,刚刚及冠便以庶吉士之身进入翰林,又熬过了散馆, 几经周折, 苦守至今方得了一个六品侍讲之位。 “侍讲怎么了?也就比徐修撰高了半级而已, 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吗?” 周启章冷声说着, 陆侍讲淡淡的看了周启章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 周大人还请慎言。” “你!” 周启章正要再说什么, 徐瑾瑜抬了抬手,拉住了他, 眸色平静的看向陆侍讲: “所以, 方才之事, 乃是陆大人你有意为之了?” “本官可没有那么说,谁让你倒霉呢?” 陆侍讲看着徐瑾瑜的眼神十分的阴冷,在他看来, 徐瑾瑜实在是太过幸运了。 只不过, 入了翰林, 就算以前如何张狂,是龙是虎, 他都得盘着卧着! 谁还不是进士出身了。 徐瑾瑜理了理袖子,轻轻一笑: “倒霉吗?我倒是不知道陆大人一路急行过来的劲风是如何吹不干纸上的墨汁。” 徐瑾瑜随后又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随意扫了一眼,慢悠悠道: “陆大人这一次是在篆修国史?只是……你怎么连先皇的年号都能写错?此乃大不敬之罪,难不成你要把这样的文书呈报御前吗?” 徐瑾瑜这话一出,陆侍讲想也不想便反驳道: “这不可能!我都看过——” 陆侍讲抢过纸张,抬眼一眼,顿时面上血色尽失,原来是方才他故意撞上徐瑾瑜的时候,正好有一点墨汁在熙字的内口中划过,直接多出来了一道! “我,我,我……” “陆大人,你说说这字究竟怎么回事儿?是你不敬写错,还是……你故意撞向我,这才造就了这样一场失误?” 徐瑾瑜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陆侍讲那双攥着宣纸,瘦白纤细,可却青筋暴起的手,好整以暇的等候他的答复。 而陆侍讲这会儿汗水已经落了三轮了,就算是初夏清晨的气候还很清爽,可他却汗出如浆,面若金纸。 无他,徐瑾瑜这话可不单单是要他承认事实。 他问的,是他要身家九族之性命,还是前途。 无论是落下大不敬的名声,亦或是欺凌官员的恶名,他以后都无法在翰林待下去了。 翰林,既清且贵,少了哪一样都无立足之地。 这注定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诸位在做什么?” 杨掌院缓缓走了过来,看到徐瑾瑜的时候,眼中微微一亮,但却依旧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孙洪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报于杨掌院,杨掌院闻言不由面色一沉,冷声道: “陆大人,你也是翰林院的老人了,你怎么能做出,做出这种事儿?!” 陆侍讲缓缓低下了头,杨掌院并没有活稀泥的意思,直接道: “你自己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围一片寂静,陆侍讲嚅了嚅唇,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声道: “回掌院大人,是下官……嫉贤妒能,这才,这才故意为之。” 陆侍讲说完这简短的一句话后,只觉得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十八年的辛苦,终是在这一刻毁于一旦了! 杨掌院有些复杂的看了陆侍讲一眼,他不是蠢人,徐修撰与陆侍讲无冤无仇,他没道理第一天便与徐修撰别苗头。 只能说,他背后之人,水很深呐! 杨掌院深深看了一眼徐瑾瑜,这少年才入官场,便不知得罪了谁,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还是,多护着些吧。 毕竟,他是一个讲信义之人。 “陆侍讲德行不修,不堪为翰林侍讲,本官即日起将奏报吏部记差等考核,徐修撰,你以为如何?” “但凭掌院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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