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掌院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要在冯卓面前将换人之事掩盖过去,可这会儿冯卓却是一眼都没有看杨掌院,而是看着徐瑾瑜那张玉面用了好一阵定神,这才喃喃道: “杨大人,你这人选选的可真好啊!” 杨掌院有些没有听清: “冯大人,您方才说……” 冯卓回过了神,若无其事道: “既然如此,那就随咱家走一趟吧!” 徐瑾瑜上前冲着冯卓拱了拱手,随后与杨掌院告辞,跟着冯卓朝外走去。 这会儿约莫是辰时正,阳光还不是很浓烈,徐瑾瑜低头看了一眼胸襟前的白鹭,它的羽翅舒展,纯白无暇。 只不过,随着徐瑾瑜走动间一丝微不可查的酒气飘进鼻翼之中,想来是被陈为民用酒清洁过。 入职第一天,便随身带着酒,陈为民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徐瑾瑜虽然有些奇怪陈为民的行为,但这会儿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刚刚离开翰林院没多远,冯卓随后也放松下来,笑着看向徐瑾瑜: “徐大人,多日不见,您倒是越发丰神俊朗,青袍金冠,吾一打眼都没敢认。” 徐瑾瑜闻言也是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冯大人谬赞了,我倒是觉得这些日子您越发精神了,想来圣上也是龙体康泰,那我便安心了。” 冯卓听了徐瑾瑜这话,压低了声音: “哎呦喂,我的徐大人啊,您快别提了,皇上今日可是憋了一肚子火呢,这不,连咱家都出来避风头了。” 按理来说,这请人的差事本不必冯卓亲自来,可是成帝一下朝就面沉如水,整个勤政殿那气氛压抑的连蚊子都不敢吭声,于是冯卓请示成帝后,这才走了一趟外差。 “竟是如此?积火伤身,只怕会损伤龙体,冯大人,咱们还是走快些吧。” 徐瑾瑜这话一出,冯卓立刻欢喜的应了一声,虽然他是挺想徐大人去灭火的,可徐大人在皇上那里颇为不同,这节骨眼上,他提示一二,也算是结个善缘。 最重要的是,徐大人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没有畏缩,不像有些怕扫到台尾风的大人,连御前都不敢来。 殊不知,这皇上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路,冯卓有意无意的将成帝生气的原因点了出来。 原来杨掌院说的北疆之事只是其一,而这里面还有一桩旧事。 “徐大人许是不知道,皇上前头因为殿试读卷之事,才贬了户部尚书的官儿,结果前不久,皇上让户部就边疆军费拿出个章程来,结果……” 结果一个个就跟无头苍蝇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呈交一些不知所云的折子。 可以说,就算明个要打仗了,今个户部里头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银子,再加上北疆的军报传回来,成帝没有当朝暴跳如雷,已经都是修养好的了。 殿试? 徐瑾瑜微微扬了扬眉,这事儿倒是他不知道的,不过,这位前户部尚书对于户部实在是有些太过重要了呐。 徐瑾瑜只是垂眸静静的听着,脑中将这些信息飞快整合,冯卓说了一路,徐瑾瑜听了一路。 就这样,等到了勤政殿时,冯卓都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 “徐大人,您请吧。” 冯卓随后引着徐瑾瑜从偏门至殿中,此时此刻,殿中鸦雀无声,冯卓与徐瑾瑜的脚步声已经很轻了,可也觉得被放大了数倍。 徐瑾瑜微微抿唇,走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不远处一面水晶帘隔绝了徐瑾瑜与成帝,冯卓随后低声走过去禀报: “皇上,翰林院的大人来了。” 冯卓刻意没有多嘴,成帝这会儿只头也不抬道: “来的这么晚?今日修的是先帝时期的国史?让他先颂来听听。” 成帝的声音古井无波,可是却像极了一头按耐怒火的凶兽,冯卓遂缩了缩脖子看向水晶帘。 徐瑾瑜微微敛眸,口齿清晰,声音平和的将新修的国史一一道来。 徐瑾瑜在休假的两个月,正好经过了一场短暂的变声期,此时少年的声音已经趋于成年人的低沉,那浸到骨子的清润醇厚中夹杂这一点儿属于少年的青涩,如若玉珠倾泻,清泉淙淙。 成帝本来准备提笔写着什么,可听着听着,表情渐渐平和起来,他甚至微微阖眸,认真的倾听起来。 等徐瑾瑜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成帝这才赞赏道: “好!不错!父皇在位时的种种英姿被爱卿描述的淋漓尽致,此段国史,可直接录入国册。冯卓,赏!” 徐瑾瑜随后隔着水晶帘与成帝行了一个礼: “臣,多谢圣上夸赞。” 成帝难得听到这么合心意的诵读之声,只不过他隐约觉得这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做的好了自然应该奖赏,不过,此前朕倒是没有听过爱卿的声音,倒是让朕觉得有几分耳熟…… 对了,新科状元郎徐修撰可曾已经报道?他今日如何?” 成帝精神放松的随意闲聊着,只是这幅模样却让冯卓差点儿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啧,他单知道这徐大人能让皇上龙心大悦,可却没想到人家连面儿都不闪就能让圣上怒气尽消。 可见成帝问起徐瑾瑜,徐瑾瑜遂缓缓起身,冯卓也打了水晶帘,低声道: “皇上,您看这是谁?” 成帝本来都要处理公务了,这会儿冷不防抬起头,惊的几乎失声: “徐瑾瑜?!!” 徐瑾瑜遂笑着冲成帝拱了拱手: “臣徐瑾瑜,见过圣上,圣上万安。” 成帝缓过了神,遂揶揄一笑: “朕还当有第二人能让朕舒心,原来还是徐爱卿!两月不见,这是长大了?来来来,冯卓,赐座!” 徐瑾瑜拱手一礼,谢过了成帝,这才拾起衣摆落座: “两月不见圣上,臣心中亦是十分挂念。” “你可不老实,你要是记挂朕,手里的金牌难道是摆着看的?” 成帝没好气的说着,徐瑾瑜却轻轻一笑: “您垂怜臣,可臣却不能不守规矩。臣用金牌一次,您便要受累一次,臣岂敢滥用?” 成帝听了这话,面上便带上了笑,随后看向冯卓,笑呵呵道: “看看,看看这嘴甜的,徐宜人今日晨起时莫不是给你吃了不少饴糖蜂蜜?” 徐瑾瑜闻言摇了摇头,一板一眼道: “今日头一次点卯,臣起身的早,并未惊醒娘,故而臣沿路买了一个烧饼并一碗豆花。 如今正值夏季,烧饼里面放的葱粒葱香诱人,豆花咸辣嫩滑,稍不留神就滑倒了胃袋里。” 徐瑾瑜说的很是生动,成帝的口腔都下意识的分泌了口水,忍不住道: “徐爱卿说的,朕都想要尝一尝了。” 徐瑾瑜微微一笑,随后看了一眼冯卓,冯卓愣了一下,立刻道: “皇上传膳——” 随后,冯卓便一脸欣喜的搓着手道: “皇上今个下了朝到现在都还水米不打牙,这会儿竟是开了胃口,臣倒要好好谢谢徐大人!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臣多了一句嘴,说您近来心里窝着火,可把徐大人急的,催着臣走快些。” 成帝闻言,不由抚须一乐: “朕就说今个翰林院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成帝这会儿是看徐瑾瑜怎么看怎么顺眼,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睛便落在了徐瑾瑜的官袍之上: “咦,徐爱卿,你这官袍怎的这般简单?朕记得前不久才让人给织造局送了一批品质优良的材料过去。”
第178章 冯卓听了成帝的话, 忙仔细瞧了瞧,这才道: “还是皇上您眼睛尖,臣方才都没有注意, 这料子似乎是寻常的青缎,也就只有徐大人这样的仪容让人瞧一眼就顾不上别的了。” 成帝斜了冯卓一眼,这才看向徐瑾瑜: “爱卿怎么不说话,这可不是什么难答的问题。” 徐瑾瑜抿了抿唇,随后还是冲着成帝拱了拱手: “圣上恕罪,臣只是不安心罢了。” “不安心?有什么不安心?朝廷的官袍,你且正大光明的穿出去, 谁敢非议?” 徐瑾瑜闻言只是苦笑道: “回圣上的话, 臣不安心不仅仅在与那套官服的奢侈装饰, 更是其的价格。 纹银三百两, 可以在京城城南买一座小院了,若臣……穿上价值一座院子的衣裳, 实在心中难安。” “徐爱卿这话从何说起?朝中的官袍所需材料一应拨款采购, 且每月会给织造局一笔不菲的工费……” 成帝说着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 这一次户部递上来的折子里还对这事儿语焉不详。” 成帝这话一出, 直接将那内侍官注水的话拧的一干二净, 随后,徐瑾瑜只是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袖: “圣上今日之言, 臣倒是从送官袍的内侍官口中听到了点儿不一样的。” 徐瑾瑜过目不忘, 直接将那内侍官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边, 成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直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满口胡沁! ” 徐瑾瑜站直身子, 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官袍: “如圣上所见,臣身上这件乃是最便宜的一套官服,价值,纹银百两。” 成帝听到这里,面色一下子沉凝下来,他缓缓道: “先帝时期,官员于民间私定官袍,因为做工不佳,曾与外邦来使面前丢了颜面。 而后,先帝下令,在京城特设织造局,将官服制作交至织造局,统一用料,统一绣工,但为防官员之中有贪小便宜者,故而收入部分工费。 时至今日,先帝音容笑貌犹在昨日,便有人忘了先帝初心,辜负先帝一片心意,冯卓,即刻让京城织造前来见朕!” 冯卓随后忙应了一声,还未出门,看着白光大作的大门,此刻外面阳光明媚,可他无端觉得风雨欲来。 而等冯卓离开后,没了主心骨,宫人们提着膳盒在门外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徐瑾瑜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一众宫人,随后看着还在生气的成帝,缓声道: “圣上,方才听冯大人说,您自晨起便未进过饭食,还请您先用饭,以防龙体有虞。” 成帝闻言,面色微沉: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朕如何用得下饭?” “哦?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臣觉得您更应该好好用饭。” “这话怎么说?” 成帝眼神锐利的看向徐瑾瑜,倘若冯卓在此,也得跪下求皇上息怒,可徐瑾瑜却轻声道: “方才,您不是还说户部对于织造局拨款之事语焉不详吗?有时候,顺藤摸瓜,也未尝不是一条路呢?” 成帝听了徐瑾瑜这话,渐渐冷静下来,他方才听了先帝时期的国史,一时有感而发,后听闻先帝旧制被如此扭曲,一时激动却没有想到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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