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瑾瑜一一阅过之后,唇角勾起: “有意思。” 其余七州郎中呈交上来的文书上有关户部银两去向的内容都有不少缺漏之处。 可唯独那六州郎中,内容十分细致详实,好像是照着账本一比一抄录的。 而那仅剩的一封,也是来自右侍郎的文书。 徐瑾瑜听魏思武提及过此人,此人在自己远赴北疆之时,屡次在朝堂之上以自己之事引战。 可是,这封文书除了账册信息与那六州一般无二外,却隐隐有想要投靠自己之意。 徐瑾瑜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当下不由按了按眉心。 这户部,有意思的地方还真是多了去了。 而从这些文书之中,徐瑾瑜可以清楚的看出来,周世耀对于户部中人的依仗情况。 诸如右侍郎、六州郎中可以接触到所有账册信息,而其余七州则是只能通过自己的回忆来书写文书。 这其中,右侍郎有些摇摆不定,而那七州则是直接被周世耀舍弃的存在。 自此,户部势力划分已经明确。 而根据六州郎中呈交上来的账册,徐瑾瑜结合此前整理出来的旧账册一一推算过去,那叫一个严丝合缝。 看来这一批账册做的是极好。 而在文书交上去后的一段时间,众人几乎都心怀忐忑,不知道徐瑾瑜是不是要将谁人拉出来立威。 然而,直到下值徐瑾瑜都没有说一个字,这让桑州使司郎中率先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躲过一劫了! 牧州使司郎中见状,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心,终是没有说什么。 若是那位徐尚书聪明的话,便该知道谁才是知道最多的人,他也不应在李直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才对! 他们,才是能帮得上他的人! 可谁曾想,下值后,徐瑾瑜直接与李直并肩而行,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连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员外郎都亲近有加(?)! 等到翌日,正逢休沐日,徐瑾瑜一早便出了门,至丰登楼,而那里李直和楚凌绝却已经等候多时了。 楚凌绝看到徐瑾瑜后,唤了一声大人,徐瑾瑜却含笑看他: “在外还这么生疏?” 楚凌绝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耳朵微红,随后轻声道: “哥哥。” 李直听后,直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咳咳咳,徐,徐大人,难不成临安侯府当初……” “临安侯府?” 徐瑾瑜瞥了李直一眼,一字一顿道: “本官可与临安侯府没有分毫关系。” “那……” 李直看了看徐瑾瑜,又看了看楚凌绝,随后他识趣的闭上了嘴,总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徐大人的什么秘密。 不过,这也是徐大人信任自己的象征! 李直这么一想,又干劲儿十足的和徐瑾瑜说了好一会儿自家夫人得知自己献了青雾茶后的种种,那叫一个激动非常。 徐瑾瑜也没有想过李直竟然是个妻奴,平日里在衙门里不便多说,今日休沐,一开口便是我夫人如何如何,听的旁人只觉得都有些饱了。 不多时,陈为民如约而至,李直起初并不认识,但等徐瑾瑜介绍后,才知道这位便是与徐瑾瑜同榜的那位榜眼,一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竟然能与徐大人比肩,那才是真正的人物! 随后,陈为民为楚凌绝仔细诊脉过后,对上徐瑾瑜有些担忧的目光,他缓声道: “并不是什么大事,徐大人不必担心,只是楚大人长时间的忧思过度,这才日渐消瘦,只要吾开上些疏肝解郁,调和气血的药,便能调养回来。” “那便多谢陈大人了。” 徐瑾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陈为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楚凌绝低低道: “徐大人且放心吧,楚大人一切安好。” 楚凌绝是第二次听陈为民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么说,他不由眉心微皱,哥哥是在担心什么吗? 可是看徐瑾瑜没有解释的意思,楚凌绝也只是乖乖坐在原地,也向陈为民道谢。 而一旁的李直见状也不由啧了啧舌: “乖乖,当朝文状元会打仗,文榜眼还会行医,不知陈大人可否为我瞧一瞧?” 陈为民没有拒绝,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只道: “肾气不足,李大人是否常觉力不从心?还望李大人日后行事节制,若真……无法克制,还须服用一些固本培元之物才是。” 楚凌绝听罢,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李直,李大人看着很是壮硕,陈大人何出此言? 而徐瑾瑜听懂了陈为民的话后。也不由轻咳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耳尖微红。 虽然方才他听李直一直秀恩爱时观其面色便有所感,可这会儿被陈为民大喇喇说出来,他反而有些尴尬。 而一旁的李直,这会儿脸直接变成了猪肝色,一边是自己的上司,一边是自己的下属,结果这位陈大人竟然说自己不!行! 这这这,他他他! 简直让他恨不得即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陈大人还未娶妻吧,待陈大人娶妻之后,只怕也过犹不及……” 李直哼了一声,而陈为民又不紧不慢道: “吾这里有一批固本培元之药,效果还算不错,不知李大人可需要?” 李直上一刻还有些责怪陈为民的直言,可这会儿听了陈为民这话,直接眼睛一亮: “需要需要!陈大人真乃当世华佗!” 那副模样,逗的众人不由会心一笑。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一晌的时间便已经过去,等众人各自在丰登楼告别之后,徐瑾瑜也负手慢悠悠的朝家中而去。 此前,成帝还在想给徐瑾瑜换个宅子,可是如今京中空中的,地段比较好的只有曾经的永安侯的宅子。 可那宅子到底也是圣上的母族,徐瑾瑜自然不会随意染指,故而徐瑾瑜说新屋还没有住够,便请成帝缓和一二。 毕竟,他现在的屋子与思武兄比邻而居也就罢了,而且不管是上值还是出城都十分的方便。 就连丰登楼也距他府上不远,是以徐瑾瑜索性散步着走回去。 可今日也不知为什么,徐瑾瑜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半个熟人,这会儿正行色匆匆的朝北而去。 南平北贱,也不知这位右侍郎好端端的为何要独身前往城北呢? 徐瑾瑜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这事儿与右侍郎递给自己的那封文书有几分关系,于是他便小心的跟了上去。 右侍郎是常服出行,穿着打扮都很普通,若非徐瑾瑜过目不忘,且一直小心跟着,只怕还会跟丢了。 过了半个时辰,右侍郎绕来绕去,终于在一户院子外停了下来。 “笃笃——”
第231章 但见右侍郎上前扣了扣门, 随后一个老者打开了门,一向不苟言笑的右侍郎顿时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二人随后入内说了约莫两刻钟的话, 这才见右侍郎出来。 徐瑾瑜又在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右侍郎不会回来后,他这才上前叩门,不多时,那老者一面开门一面道: “呈明,可是又忘了什……” 老者看着有些陌生的徐瑾瑜,顿时愣住了, 徐瑾瑜苍白着脸, 咳嗽两声道: “咳咳, 今日街上热闹, 方才我与家中下人走散了,不知可否在老丈处讨一碗水喝?” 徐瑾瑜今日穿着一身霜色的春衫, 徐母做的是京中最时兴的款式, 选的也是最清冷出尘的颜色,这会儿他临风而立, 衣带飘飘, 如仙降世。 老者也是不由一愣, 思索了一下,随后这才缓缓打开了门: “自无不可,后生, 随老夫入内吧。” 徐瑾瑜笑着道了谢, 可却在观察着老者, 这老者双鬓花白,约莫已是花甲, 可即使如此,他身子骨也颇为硬朗,身上的衣衫也是文人惯穿的青衫,很是整洁,脚上一双黑色踏云履,倒是动作利落。 一路走来,这院子不过一进院子,显然并无旁人在此。 而随着老者行走间,衣角的几点墨渍一闪而过,徐瑾瑜遂垂下眼帘。 “后生,你且稍等片刻。” 老者态度平和,叮嘱了一句便去烧水了,而徐瑾瑜也是安静坐在明堂,并未移动。 但即使如此,明堂正中所画的一张秋戏图却吸引了徐瑾瑜的注意。 与徐瑾瑜所习惯的素描不同,这幅画重于工笔,但其眉眼间仍与老者有几分相似。 这会儿,图上两个四五岁的孩童抱着一娄红通通的柿子追逐打闹着,妇人端着一盘葡萄含笑看着,此时明月当空,应是中秋拜月之时。 果不其然,等徐瑾瑜将视线下移,但见一行“拜月秋嬉图,作于景庆三年八月十五日夜,与吾妻儿拜月有感。” 而今却已是景庆二十八年,若是这老者的孩子,现在也应至而立之年了。 不过,右侍郎已至不惑,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画中的主角。 而就在徐瑾瑜盯着话看的时候,老者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遂道: “后生,莫看了,来喝水!” 徐瑾瑜点头谢过,笑着问道: “老丈,其上可是您家中亲眷?” 老者有些失神,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只可惜,斯人已逝,老夫也只能凭借这些死物回忆当年了。” 老者说着,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抹水光闪过,徐瑾瑜忙当放下手中的茶碗道: “是我的错,竟是让您想起伤心事儿了。” 老者摆了摆手,看着画儿叹了一口气: “不妨事。” 老者虽然如是说着,可是眼睛却盯着那画儿一错不错,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道: “算起来,他们已经走了二十五年了。” 徐瑾瑜想了想,道: “若是老人家实在思念,我或有法子,让您一解思念,全当谢您这碗水了。” 徐瑾瑜这话一出,老者顿时来了精神,他不由道: “后生,不知你所说的法子是……” 徐瑾瑜笑了笑,请老者准备了纸张,他随身带着炭笔,随后在老者的口述中,让他已逝的亲人在白纸上渐渐呈现…… 不知过了多久,徐瑾瑜停下了笔,而白纸之上,两个幼童欢笑追逐,仿佛下一秒便会从画上跳下来。 一旁的妇人这会儿浅笑盈盈,水眸盈盈看过来的时候,老者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桃娘,桃娘——” 老者激动的扑过去,如同干枯树皮一样的手指在画上妇人的轮廓处轻轻触碰,颤抖的不成样子。 一滴浑浊的泪水砸在纸上,老者吓得连忙用衣袖轻轻去沾,但还是有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痴痴愣愣的看着: “桃娘,大郎,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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