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溜小跑真的追上了那人,顾安安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 掉头就撤。 那人却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喊住她:“跑什么?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 顾安安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就选了个特别不出错的称呼:“谢先生我就是路过……” “叫舅舅。” 突然被打断的顾安安发出了‘噶’的一声叫唤,回过神来脸都红了。 她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因为太震惊而微微张开。仿佛不解对方这个‘舅舅’的要求从何而来,毕竟她跟谢家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但对上对方幽沉又平静的桃花眼,他嘴角淡淡地勾起了。 他的说话风格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是让人噎死:“怎么?我不配吗?” 不,你怎么可能不配? 是我不配啊! 但,顾安安瘪了瘪,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小声喊了他:“……小舅舅。” “嗯。” 他答应了,态度有种很难用语言描绘出来的理所当然。 初秋的天气,他穿着四件套的正装。 头发一丝不苟地全梳起来,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优秀的鼻梁下面,嘴唇很红润,并没有常年吸烟的变紫色。就算是霸总,大概也是吸烟很少的类型。 “跟着我干什么?” 顾安安怀里还抱着话筒,被突然问懵了。 她刚想发现谢谨行一点不喜欢苏软,就有种找到组织的兴奋。想都没想就跟上来。真要说有什么目的,那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对方都问到脸上来,顾安安慌张之下,胡说八道了句:“想跟着小舅舅吃顿好的!” 一嗓子喊出来,顾安安和对面正低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的谢谨行都愣了。 四目相对,顾安安的脸涨得通红。 谢谨行眨了眨眼睛,错愕了好一瞬。就在顾安安绞尽脑汁地想各种理由找补时,男人那张很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缓缓地,慢吞吞地,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支烟又放回了盒子,垂眸看着眼前恨不得脚趾扣出一条缝再钻进去的小姑娘。 显然,两人都想到了昨晚陆家的宴会上,谢谨行发表的关于‘吃顿好的和挖野菜’的言论。 他想了想,眼底浮现了细碎的笑意:“挺有想法的。” 顾安安:“……” 啊啊啊啊啊!来个人啊!快把我鲨了!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件事,仿佛一个小插曲。 像夏日荷花池平静的水面上突然被调皮的小鱼冒头,吐了个泡,泡泡破碎了,就消失无踪了。 顾安安一直以为,只要不回老宅,就遇不上谢谨行。 遇不上谢谨行,那天社死的就不是她。 她心虚地在学校躲了一整个学期。直到快期末考试了,老爷子实在想念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搬出去就不要爷爷了,连爷爷七十六岁的大寿都不来露脸? 顾安安才痛哭流涕地道了歉,并回了老宅。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躲了一学期没见到的人。她刚一踏入老宅大门,就撞上了出来夜跑的谢谨行。两人在谢氏老宅前面专门为这里住户设计的跑道上狭路相逢。 当时的她拖着一个拉杆箱,透明的塑胶包,里面装的全是led闪光棒,猫耳头箍,猫铃铛。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了开关,所有的灯都在闪。 后背还背了一个大号的熊玩偶。脑袋上还挂着led灯的超闪猫耳头箍。 还没有完全黑,但已经天黑的傍晚。 她此时亮眼得像十字路口.交警手中挥舞的荧光棒。就,有点难顶。 大概是夜跑已经到了尾声,男人看了眼手表,小跑着过来。 他的脸上有着运动过后的白里透红,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润湿。短袖的T恤露出了胳膊,上面一个黑色的机械表在显示心跳和呼吸频次。 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物种,盯着她脑门的猫耳朵,垂下眸。 “这是从乌市进货回来?” 一开口,还是那个味儿。阴阳大师:谢谨行。 顾安安嗫嗫嚅嚅的:“……不是,帮朋友存的。明天约好了去看她家儿子的现场。她妈不让她砸钱养儿子,怕这些东西带回去会被她妈打死,就让我带回来。” “养儿子?”显然那天王宝钏的梗是个意外,这人暴露了老古董人设。 顾安安手背在身后,尴尬地拉着箱子的杆杆。丢脸,但不能扔掉。她木着脸:“就是追星。” 追星跟养儿子为什么会等同起来,显然老古董不懂。他用一种带着礼貌的疑惑,颇为温和和耐心地看着她。顾安安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给他解释了什么叫亲妈粉。并且非常详细地阐述了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看中了,一直砸钱养大的爱豆,有什么乐趣。 谢谨行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 顾安安没办法,又丢脸又不认输,干脆发疯创死看她丢脸的人:“就跟你们男的喜欢给女朋友当爸爸一样。我们女的也可以当亲妈粉!亲妈粉比你们男的那种带有龌龊念头的当爸瘾可强多了,她们就是单纯的看‘儿子’很努力,想让‘儿子’变得更好而已!” “哦。”他终于用一个简单的语气助词,结束了顾安安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我就没有给小姑娘当爸爸的习惯。”他说。 顾安安:“……”但是你有给人当舅舅的习惯。 “拎得动吗?”他指了指被顾安安藏在背后的拉杆箱。 顾安安不知道林袅袅会不会在这里面塞什么奇怪又羞耻的东西,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谢谨行也没有勉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哼哧哼哧地拖了一箱子的led荧光棒和猫配件,鬼鬼祟祟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洗完澡出来的陆星宇看着小舅舅跟顾安安一前一后的进来,冷面阎王的小舅舅嘴角还惊奇地挂了一丝微笑。眉头皱了皱。 舅甥俩四目相对,陆星宇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拦住了大魔王。 “小舅舅跟安安很熟吗?” 陆星宇问的理直气壮,仿佛一个质疑妻子出轨的丈夫,语气里藏着很容易辨别的戾气。 谢谨行扬了扬眉,倒是没想到自家这跟外头的女人打得火热的外甥,还护家里的食呢。 他觉得有点好笑,转瞬又想起那天在京传遇到的自说自话的少女。不得不说,这两人还挺有夫妻相。都挺以自我为中心:“熟或者不熟,跟你有关系吗?” 陆星宇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给噎住了。 顿了顿,涨红了脸:“安安比较单纯,小舅舅你不要逗她。” 谢谨行嗤笑了一声,推开他上楼了。 …… 梦里,谢谨行的嗤笑声仿佛魔咒,一直不停地在顾安安的耳边回放。 她剧烈地喘息了一口气,强行从连续不断的梦境中惊醒。 睁开眼,眼前迷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感觉到淡淡的熟悉气息笼罩在她的四周,额头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那跟嗤笑声同一个音色的人在问什么人:“她已经烧了一晚上,怎么还不退烧?” “要不然还是输液吧,”有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说,“大概是受了惊吓,正在发梦。” 那熟悉的嗓音呢喃了什么模糊不清。 只睁眼一秒钟,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她无声地喊了声‘小舅舅’,很快又陷入了梦境。 ……这是在顾安安最害怕的游轮上。 因为被苏软多次打击,彻底被陆星宇讨厌了的沈珊,又被从小到大一直偏爱她的杨跃给抛弃。沈珊已经没有了平时疯疯癫癫但开朗的大小姐模样。她此时变得阴郁又极端。哪怕穿着最闪亮的礼服,浑身的戾气和怨气也让她看起来黯淡无光。 四周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人士,正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顾安安靠着郑慧,拉了几下死死盯着舞池之中从陆星宇怀里转了一个圈飞出去,轻飘飘落到杨跃怀中而惊慌失措像刚出生的小鹿的苏软,气到狠狠地掐碎了甜食台上摆放的盆栽花瓣的沈珊。 顾安安叫了她一声。 沈珊一点反应都没有,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凑过去听,就听到她在无能狂怒地咒骂苏软。 咒骂她穿了高定也丑的不堪入目,咒骂杨跃陆星宇都瞎了眼,以后永远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咒骂这艘游轮的拥有者——谢谨行。他不长眼,让苏软这只丑小鸭混进来,抢走了本来属于白天鹅的光…… 顾安安觉得她最近有点疯魔了,被打击太多心态完全得崩溃。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顾安安已经放弃陆星宇了,虽然提起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心中咯噔一下。但咯噔文学显然不适合她这种恶女的狗腿子,她就只配在沈珊被苏软打脸的时候,冲上去吠几句。 沈珊死犟着没动,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 郑慧大概也知道沈珊最近被打击得有点神经质,听说她爸最近在给她看心理医生。一个苏软,逼得沈珊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要疯,真是了不得。 坐了会儿,沈珊说了一句‘我去上面补个妆”,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顾安安看着她离开,又扭头看了眼快乐得满面红光,比在场任何一家豪门千金都够面子的苏软。默默地端起一小碗车厘子,慢吞吞的吃。 她吃了快半小时零嘴了,舞池都散了,沈珊还没回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跟郑慧说了声。 郑慧叫来了塑料姐妹团,一起去找沈珊。 差不多把游轮都翻遍了,最后还是顾安安在餐饮区找到了一声不吭坐着的沈珊。 她看起来落寞极了,身边的人都离她而去。学校的名声也被苏软毁得一丝不剩,全网都在骂她恶臭富二代,霸凌不得好死。她沈家的股价也因为她对苏软的所作所为曝光而大幅度跳水,沈家从巨富之家,慢慢衰败下来。从前被无数人巴结捧着的沈家爸妈,现在天天出去求爷爷告奶奶,要融资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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