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药盒放下,用手背触了触额头的温度。她的额头冰凉干爽,显然已经退烧了。 她再次倾身摸了摸玻璃杯,杯壁还留有余温。 许是生理反应,看着那杯水,她嘴巴莫名有些干燥,下意识的,她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小口,里面的水还没有完全凉掉,正是她喜欢喝的温度。 她轻微晃了晃水杯,茶匙碰壁,叮当作响。 她又轻抿一口,细细品了一下,竟是甜的。 这水,竟是蜂蜜水。就连冲泡比例,都和她喜欢的差不多。 温予轻蹙眉头,盯着那杯蜂蜜水出神。 这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就像是特意给她备下的一样。 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 她不这么觉得。 可就目前而言,除了巧合,她想不到任何别的理由。 更何况,她和姜平也只是才碰了两次面的陌生人。 就连姜平今天来,也是因为要给她送文件。在今天之前,她和他见过一次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不对。 她好像和他说过一句:“辛苦了。” 除此之外,她和姜平再没有丝毫的接触,他更是不可能知道她的生活习惯的。她思绪繁杂,越发想要知道她昏倒后发生的一切。 于是偏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电脑显示,WINDOWS系统正在升级,进度条才加载了三分之一,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正常使用。 她只能把注意力转到那个透明的文件夹上。 姜平说过,这个文件夹内,有那尊塑金小像的详细介绍信息。 温予的目光在文件夹和盛着小像的箱子上流转,她又想起那张羊皮古卷上的小字和刑台上的那个男人。 关于小像的来历,那张羊皮古卷上有过介绍,是用定北王霍无羁的骨灰浇塑而成。 不由自主地,温予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霍无羁的身影。他衣衫单薄,满身血污,大刀落下的前一刻,他也还是从容不迫的冲她浅笑。 想起霍无羁,莫名地,她鼻子有些发酸。尤其是当轻风从窗户吹来,吹的她眼眶都红了。 顷刻,漆眸氤氲,一滴清泪从眼尾滑落,垂到下巴上。 她轻轻抬臂,手背在下巴上抵了抵,擦掉那抹湿润后,站起身,走向阳台,关上了窗户。 其实,她本不是个情绪敏感的人,更不喜欢坐在房间里悲春伤秋。 或许,是因为她生了病,所以情绪一时有些细腻。 或许,是因为她亲眼看着他鲜活的一条生命悄然流逝。 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刑台之上对她的舍命相护和祈求赤星救她时的莫名情愫。 就像现在,她也没觉得伤心,只是想起了霍无羁,觉得他这一生有点悲惨,就连头颅都悬在城墙上很多年。 关上窗后,空气流动迟缓,温予从阳台回来,路过赠品盒子时,再一次嗅到了那股沁人的幽香, 温予长舒一口气,让这幽香充斥整个鼻息。闻着这味道,她纷乱的心情,莫名有了一丝舒缓。 她蹲下身,抱起赠品盒子,又从茶几上拿起那个文件夹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她偏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依旧迟缓向前走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机使用。 索性,开始拆文件夹和赠品盒。文件夹是倒扣在茶几上的,她刚才拿的时候,也是倒扣着拿的。 她把文件夹翻了个面,才看到了贴在上面的便签纸。 温予大致看了一眼,上面写了好大一段文字。字体苍劲有力,力透纸背,颇有些颜筋柳骨的韵味。 人们都说,字如其人。 可她看着便签上的字,脑海里又想起姜平的脸,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姜平不似是能写出这样潇洒的字的人。 她仔细读着便签上的字: “温女士,您好。 我是姜先生请来的家政。 您发烧了,姜先生还有工作,特请我来照顾你。 退烧药在茶几上,已经喂您吃了两颗。如果醒来还烧,可以继续吃两颗。 浴室里的脏衣服,也已经帮您洗干净晾在阳台上。 餐桌上有刚熬好的鲜虾粥,是用您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做的,您饿了可以喝。 蜂蜜水也帮您冲好了,一同放在茶几上,希望您喜欢。” “家政?竟然不是姜平。” 温予嘀咕了一句,抬眼往厨房看了一眼。 原本空荡荡的餐桌上,此刻正摆着一个小奶锅,里面应该是家政纸上写的鲜虾粥。 她从昨晚就没有吃东西,如此想着,还真有些饿了。 于是起身走到厨房,舀了一碗,端着又坐回到沙发上。 米糊稀烂,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做好没多久,就像茶几上那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一样。 这位家政,算的有点准,好像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一样。 温予如是想着。 温予用汤匙舀了一勺鲜虾粥,喝了一口,还有点烫嘴,只能把粥放茶几上晾着。 口中还有鲜虾粥余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予总觉得,这个味道和她自己煮的有点像。 她把文件夹的暗扣拆开,将那本拍品介绍手册拿在手上,翻转着看了下厚度,嘟哝了声:“好厚一本啊。” 原本她以为,文件夹里的介绍手册充其量也只是和拍卖会上发的那种宣传页差不多,却没想到会是一本书。 她把空的文件夹放下,准备仔细读一遍这本介绍手册,却发觉鼻息间满是香薰蜡烛的幽香。 这个味道,着实有点勾人。 她只是闻了这么一小会儿,方才藏于胸中的郁气已经消散个七八分了。 一想起这本小册子里可能会有描写那个人的话语,温予的心就有点隐隐生疼。 她把小册子放在下,站起身,去一旁的收纳柜里拿了盒火柴过来,又打开赠品盒,开始挑选蜡烛。 才打开盒子,暗香四散,浓郁却不刺鼻。 盒子里最上层,从左至右,摆着三支香薰蜡烛。 最右边的那支,是她昨天燃过的。 她拿起来一看,外面的灯芯已经燃尽,嵌在蜡烛内的灯芯头呈金黄色,有点不好点。 于是,她又换了中间一支,点燃后,放在茶几上。 顷刻,蜡烛点燃,烛光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暗香更盛。 温予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香薰蜡烛的底座下从左至右刻着的几个大字:壹,贰,叁。 这些香薰,都是被无妄标了号的。 她昨天燃过的那支,是叁号。 刚才点燃的,是贰号。 而最左边放着的那支,是壹号。 温予正准备喝一口蜂蜜水,刚端起水杯,还不等递到唇边,抬眸便看见,隐隐一团绯色雾气随着金灿灿的烛光升腾而起。 那些红雾,就像是昨天把她从刑台之上救下的那团雾气差不多。 不同的是,她如今看到的这团雾气里,还夹杂着一丝金灿灿的光芒。 她还清楚记得,霍无羁曾喊这团雾气为‘赤星’。 “赤星?”她试探着喊了一句。 话音方落,那团氤氲的雾气裹挟着暗香,尽数冲她涌过来。
第17章 暗香浮动(九) 西州十六年,初春。 春寒料峭,万物复苏之际,御花园内的奇花异草纷纷冒出新蕊。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太极殿前的荷花池内,未被消融殆尽的冰碴子零星飘在水面上。两只肥硕的鸳鸯用脚趾扑棱着碎冰,时而在水面上打闹嬉戏,时而隐入水面追逐池中的小金鱼,好不快活。 垂在池岸两侧的余荫小道上的柳枝也吐出了嫩芽,随着轻风左右摇摆。 就连铺在地上的石砖的缝隙里也有小野草开始冒头,绿茵茵一片。 遍地生机盎然。 仅一墙之隔的太极殿,却是老态龙钟,似垂垂老矣之态,与殿外的生机勃勃的风景格格不入。 宫人们都面带愁容,战战兢兢候在殿内。尤其是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声后,更是胆战心惊。 顷刻,殿前大太监徐成双眼通红,端了满是血污的水盆从屏风后绕出来,哽咽说了句:“陛下又吐血了。” “徐总管,给我吧。”话落,为首的小宫女连忙把血盆从徐成手中接过来。 后面的小太监连忙端了清水盆来,跪举在他面前,说:“干爹,净手。” 徐成低头看了一眼不慎沾染在手指上的鲜血,把手泡了进去,又问:“陛下的药可熬好了?” 小太监恭敬回答:“熬好了,就在外间晾着呢。儿子这就给您端来。” “嗯。”徐成应了一声,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下一方白帕子,擦干手,接过难闻的汤药,转身又回了屏风内。 屏风内,床榻之上。 安和帝霍循正倚着一方玉枕半躺在榻上,他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唇角那抹没来得及擦掉的血丝显得格外扎眼。 徐成走进来,看到此景,连忙把汤药放在桌案上,搀住他:“陛下,您怎么坐起来了,快些躺下。御医说了,您得多休息,不能乱动。” 霍循刚想开口说话,唇瓣颤了颤,声音还没发出来,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下意识用掌心去捂着。 徐成见状,连忙从一旁拿了张白帕,递到他手里。 好一会后,霍循才止了咳,他那原本有些惨白的薄唇也被污血浸染成鲜红色。 霍循把帕子撤下,垂眸看了一眼,帕子中央,染了好大一块血。 不等他伤神,徐成连忙把帕子从他手上接过,折了两折,顺势往他唇上擦了两下,而后不着痕迹地把帕子塞入他袖口之中。 徐成正要搀扶他躺下去,霍循摇摇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朕...朕想...坐一会儿。” 徐成这才松开手,从一旁的案几上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说:“陛下,涮一下口吧,到时辰喝药了。” 霍循点点头,涮了口,安静喝完药,才又问:“秦太傅怎么还没来?可派人去通传了?” “陛下安心,奴才方才已经差人去唤了。” 霍循轻嗯一声,低笑道:“今日恰逢太学休沐,想来,是那太傅又不知道躲哪里去吃酒了。遍寻不到,所以你派出去的人才一直迟迟不归吧。” “这个,陛下也尽可安心。奴才派了好几拨人出去呢。太学,太傅府,就连他常去的那家酒肆,也都派人去寻了。此时,他们许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霍循听了,自顾摇摇头,半笑着,低吟道:“朕看未必。” “太傅易寻,那浑小子却很是不好找。” 说起‘浑小子无羁’,霍循整个人都柔软了很多,脸上漾起一抹暖意。 “朕听太傅说,近些时日,那浑小子不耍枪了,又迷上骑射了。每逢太学休沐,总要去京郊猎场跑几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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