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停顿一瞬,忽然想到什么,她仰起头,冲着他的侧脸吧唧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满都是歉意:“我忘了你听不懂,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我喜欢听你说。”霍无羁轻笑一声,说:“我听不懂的话,你会解释给我听,对不对?” “嗯!”温予先是点点头,好一会儿后又摇摇头,说:“不行,有一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看着她如此防备的模样,霍无羁甚至有些后悔刚刚说出那句话了。 温予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任他怎么哄,她都一个字不说,只冲他摇摇头。 霍无羁却并不死心,既然这个问题不愿回答,那他就问别的问题。 反正,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阿予,你刚刚说的毕业旅行是什么啊?北京和兰州又是什么?是地名吗?两个小时又是多久?”他从她刚才自己说的话开始问。 “北京是首都啊,也就是相当于你们这个朝代的京城。” “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学,毕业后直接和表哥他们一起坐飞机到兰州,开始大西北环线游。” 又是表哥? 有了前车之鉴,霍无羁这次并没有打断她,只默默在心里思量。 “兰州...兰州...”温予思绪忽然有点卡壳,她一时想不起来兰州的古称是什么。可她前段时间,明明在地图上见到过的。 “啊,我想起来了。”温予兴奋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金城,是金城。兰州,就是你们现在的金城。兰州拉面可好吃了,可我还没有去过。” 话语间,充斥着遗憾和可惜。 “怎么没有去过,去过。” 霍无羁攥住了她那只不算太安分的手,说:“行军的时候,我们不是路过了一处军事重镇吗?那就是金城。阿予莫不是忘了?那天晚上,你还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面。” 温予想了好久,却没有半点印象。 她摇摇头,嘟哝了句:“我不记得了。” 此时,她脑袋里满是现代那次的毕业旅行吃到的美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 “我最喜欢吹鸣沙山的夜风了。尤其是夏天,洗完澡之后。风吹过来,凉丝丝的,很舒服。” 温予又一次表达了对鸣沙山的喜爱。 霍无羁却听出了不对劲。 他洗澡的时候,听护卫说起她近些时日的踪迹。 但护卫只说了她白日过来了两次,并非是晚上。而且,那个时候,还没有入夏。 可听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倒像是来了很多次。 她刚刚说,尤其是洗完澡之后。 可今日,来之前,她并没有洗澡,只简单换了身衣服而已。 - 也许是因为说起了鸣沙山的夜风,也许是因为此时她就在鸣沙山吹着夜风。 也许,她只是有点想家。 此时此刻,温予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在鸣沙山吹夜风的场景。 “你晚上也来过这里吗?”霍无羁不着痕迹发问。 “来过呀。” “什么时候?有没有人陪你一起?” “就我刚刚说的毕业旅行啊,当然有人陪我了。”温予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说:“有我,有我表哥,还有他的几个朋友,我们租了好几辆车呢。” 不等她的话说完,霍无羁脑袋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了一样。
第107章 拨雪寻春(十一) 他已经很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只差一层窗户纸,他就能得知全部的真相。 尽管现在他隐隐能感觉出来,最终的真相或许是他不太能接受。 但他仍然期待着。 这一瞬, 霍无羁的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破血肉, 呼之欲出。 他有点兴奋,又有点恐惧。 霍无羁问她:“那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鸣沙山是什么时候?” 温予颔首:“记得,我是去年的六月三十号毕业的。七月二号, 我跟表哥他们几个从北京的大兴机场出发, 飞往兰州的。” 单单是这一句话,霍无羁就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可她如今的状态,晕乎乎的, 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些许黏腻,许是犯困了。 霍无羁只能挑他自认为的重点开始问她。 “去年七月,你来过这里?” “来过呀。我本是想去海边的, 可表哥非要拽我来这里。” 尽管她这样说, 可语气中没有半点埋怨。她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喜欢上了这片辽阔的地域。 霍无羁用下巴蹭着她的脑袋,委屈巴巴问道:“那怎么没有提早来京城寻我?” 非要等到他生辰那日才出现,害他苦等了那么些时日。 “那...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明明她说的实情, 可话一出口,倒生出一抹心虚的感觉。仿佛她就应该早点来见他一样。 霍无羁呼吸一怔,他想起她曾说过的失忆, 干涩开口, 问:“去..去年的七月,你不记得我?” “不是不记得, 而是不认识。”温予纠正他:“去年的七月份,我都还不认识你呢。” “不是不记得,而是不认识。”他这声低喃,声音细碎,不等尽数传入她耳中,风吹过来,就散了。 “嗯,不认识。” 说完这句话,温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她第一次见他时的画面。 那时的他,身体单薄,浑身是伤,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她是不是记得他。 一想到那个画面,温予喉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记得你了。那也一定是我还不认识你。你放心,我只要认识了你,就绝对不会忘了你,永远都不忘,一直记在心里。” 这段话,显然不是说给现在的霍无羁听的,而是说给被缚在刑台上的他。 她不知道,初见时他听到她问是不是认识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终归是不好受的。 如果最后还是会有那么一天的话,她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霍无羁最初听了,的确觉得这话有些莫名。但转念,他想到了他生辰那日,她回来寻他的那天,便以为她说的,就是那日不识他的场景,只含糊应下,没往更深处细想。 温予说完这段话,胸中的郁气却是半点都没有得到舒展。 因为她察觉到,刚刚的那番设想里,他的结局...始终没有改变。 她不喜欢。 于是,她开始在他怀里挣扎,扬起双臂,往他脸上去招呼。 霍无羁没有动作,任由她摸。他极其喜欢这种亲密的接触。 温予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恶狠狠地,啪的一下,发出两声大小不一的脆响。 就连她自己,都被这两声脆响吓了一跳,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连忙放缓了动作,在他脸上揉了又揉。 霍无羁依旧没有阻止,伸手往她背上轻抚了两下,以作抚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说。 她只想捧着他的脸,和他说几句话。却没控制好力度,抚摸变成了甩巴掌。 “疼不疼?”她问。 他低笑一声,说:“不疼。” 是真的不疼,只是声音有点大。她那点力气,搔痒还差不多。 “骗人。”她忽然哽咽起来:“一定很疼。” 温予泪眼汪汪,想起的却是他在刑场上被林琅用利器砍断腘窝的那一幕。 而霍无羁,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是自责刚刚下手重了些。 “没有骗人,真的不疼。” “我都看到你流血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不同的是,前者语气柔和。而后者,则呜咽哭出声来。 不是放声的嚎啕大哭,只是带着克制的几声呜咽。 霍无羁听了,心都要碎了。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手忙脚乱去安慰她。 霍无羁一手揽着她,一手撑着沙地,稳稳坐起身来。 温予的双手已经从他脸上滑落至腰间,她紧紧扯着他的腰带,脑袋伏在他的肩膀处,像一只小兽一样,不停呜咽。 夏日衣衫单薄,没多大一会儿,他肩头那处的衣衫已经被泪水洇湿了好大一片。 他的心早在听到她哭声的一瞬间,就乱成了一团。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他从来都没有见她哭的如此伤心过,独家更新文在要务尔耳起舞二爸已更加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哭,只隐隐觉得,是和‘疼’这个字有关。 故而,他只能用手掌一遍遍顺着她的被汗水打湿的后脊背,一边又凑在她耳边,不停低声安慰。 呜咽声止,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低诉。 霍无羁:“别哭。我真的不疼。” 温予:“你疼。” 霍无羁:“我不疼。” 温予:“你疼...呜呜呜。” 霍无羁:“好,我疼。” 温予:“哇...你一定很疼。” 霍无羁见她哭的更大声了,他整个人又慌乱起来。 “我真的不疼的。” “...” 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她始终听不进去,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而低声呜咽,时而喃喃低语。 可惜,此时的她,情绪失控,话语中夹杂着哭泣声。他过于关注她的哭声,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慢慢地,温予的情绪逐渐缓和,伏在他肩膀的小脑袋瓜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 霍无羁担心她哭的背过气去,半强制的掰过她的脑袋,和她对视。 她的双眼已经哭到红肿,水汽弥漫,眼睫尽数被泪水浸湿,鼻尖也被蹭的红红的,脸颊上还有两淌未干的泪痕,像极了被疾风骤雨淬炼过的胭脂海棠。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欺负。 如果不是他纵着她喝了太多马奶酒,她也不会哭成这样。他没有说话,望向她的那双漆眸里,除了心疼,还有自责。 尽管温予喝醉了酒,但似乎依旧可以捕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 对上他那双情绪饱满的漆眸,依旧不由自主撇撇嘴,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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