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欢挠头:“是【别和我们作队】。” 柳如棠:??? 柳如棠:“我也没和你们作对啊!” 白九娘子轻嘶一声:“您等会儿,这是——?” 施黛扶额:“我们的队名,叫【别和我们作队】。”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白九娘子蛇瞳一晃:“啊?这种事儿,没听说过!” 柳如棠:确实没听说过! 能取出这种名字,她这几位新队友,应该是正经人……吧? 目光一动,柳如棠决定重新审视眼前几人。 沈流霜她认识,实力极强,性子也不错,温温和和。 施黛看上去是个活泼大方的小姑娘,总是笑盈盈的,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阎清欢,典型富家公子哥,为人谦逊有礼,也喜欢看话本子。 至于江白砚…… 柳如棠侧过视线。 他今日着了件素白衣衫,身形挺拔,侧脸轮廓棱角分明,好似水墨画里匀出的一线,内敛却锋利。 此人是镇厄司中的翘楚,来司中没多久,便接连破获大案,降伏过诸多妖物。 绝对万分靠谱。 柳如棠稍稍心安。 只是起了个特立独行的名字罢了,她的队友们,应当很靠得住。 “你们的队伍,”施黛问,“叫什么?” 柳如棠一笑:“【踏莎行】。” 踏莎行,春日踏青草而行,自有潇洒不羁之意。 话音方落,就听白九娘子长叹一声:“您说气不气吧,和城里一家修鞋铺子撞了名儿,每回掏出腰牌,对面都得回上一句‘不修鞋’。” 柳如棠:…… 能不提这事吗? 一路来到大安坊,循着卷宗上的地址,一行人抵达民宅之前。 这是座白墙黑瓦的普通院落,因女儿无端失踪,门户紧闭,凄清萧索。 柳如棠是老手,轻车熟路敲响正门。 伴随咚咚敲门声响起,大门被吱呀打开,露出一张憔悴中年男人面孔。 “打搅了。” 柳如棠微微颔首,自腰间取下令牌,横在男人眼前。 镇厄司的小队腰牌古朴精致,以紫檀木为底,雕有繁复纹路,祥云缠绕间,隐约可见“镇厄”二字。 中央最为醒目的黑金行书,是每个队伍的专属名号。 男人定神一看,表情骤凝。 男人合拢大门:“不修鞋!” “别别别!” 眼见他竟是要关门,阎清欢赶忙上前一步,掏出自己那块腰牌:“我们——” 好家伙。 木牌上明晃晃几个大字:【别和我们作队】。 男人骇然大惊:“你们修鞋还强买强卖的?!” 这就算跟他们作对了?! 江白砚:…… 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语。 卧龙凤雏。 江白砚闭了闭眼,上前一步:“镇厄司办案。” * 意识到原来是一场误会,中年男人涨红了脸,将几人迎进小院。 他名为冯栩,在茶楼里做杂役,女儿失踪后,娘子发了热病,正在里屋休息。 “几位大人,千万要为我们做主啊。” 提及失踪的女儿,冯栩红了眼眶:“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她那夜说要出去买糖吃……我应当陪着她的。” 施黛看了看卷宗。 冯栩的女儿名叫冯露,十五岁。 十五岁的年纪,不可能因为买糖走丢,想必是出事了。 “据我们所知,其他失踪女子的家人,都曾见过鬼影。” 柳如棠道:“你们家中,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吗?” 冯栩摇头:“不曾。” 顿了顿,小心翼翼补充一句:“我和娘子寻露露整整一夜,第二日,娘子染上热病。这、这样算吗?” 如果厉鬼的报复,只是让人生一场热病,这鬼未免太没面子了。 不过……也有鬼魅作祟的可能。 施黛问:“能让我们见见尊夫人吗?” 冯栩自是点头答应,将几人领进里屋。 这个家不大,好在处处整理得井井有条,正堂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初具形态的风筝骨架。 冯栩眼眶微红:“是给露露做的。开春后,本打算带她去城郊放风筝。” 进入冯家卧房,床榻上,躺着位双目紧闭、面有潮红的中年妇人。 “嘶嘶。” 白九娘子探出脑袋,红眸闪动:“普通热病而已,并无妖气。” 白九娘子本身是山中精怪,又苦苦修炼百年,对于妖气,有十分敏锐的感知。 “尊夫人通宵不寐,又吹了冬夜冷风,加之心绪忧虑,这才染病。” 阎清欢从随身携带的瓷瓶里掏出两颗药丸,递到冯栩手里:“这两颗药,让她分别早晚服下,休息一整日,热病便能康复。” 好、好稳重,好靠谱! 施黛飞快看他一眼。 术业有专攻,诚不欺她。 阎清欢看似不怎么着调,当真正论及医术,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不同—— 散漫之意褪去,眉目间是信手拈来的笃定,神色温润如远山秋水,担得起“医者仁心”。 冯栩千恩万谢地接过:“多谢大人!” “目前来看,这家人和妖邪扯不上关系。” 没打扰病人歇息,几人很快离开冯家。 沈流霜道:“去见到鬼影的家里问问吧。” * 距离冯家不远处,有户人家也丢了女儿。 这回没人再拿腰牌出来,仅仅一句“镇厄司办案”,就令开门的女人恭恭敬敬笑脸相迎。 施黛打量着四周。 这家人同样不太富裕,屋墙斑驳,院子里养着几只鸡。 女人将他们带进正堂,屋子里,坐着个正在吃晚饭的中年男人。 女人软声笑了笑:“这几位是镇厄司的大人,来问流翠的事。” 这两人是失踪少女的父母。 沈流霜开门见山:“女儿失踪后,你们没报官?” “这、这……我们也不想的。” 女人面色一白:“那夜,我们在窗外看见一道鬼影,它不让我们说出去,我们……” 施黛皱眉:“所以你们就不说?只要将此事报给镇厄司,镇厄司肯定会派人前来保护你们。” 因为一句威胁,就能弃亲生女儿于不顾?这也太……太不把女儿当回事了。 更离谱的是,居然有好几户人家和他们一样,都将失踪一事盖过不谈。 女人干笑一声:“我们怕啊。平民百姓比不得镇厄司里的大人,我们毫无自保之力,可不得多为自己想想。” 江白砚安静立在门边,忽而淡声开口:“你们口中的鬼物,长相如何,体态如何?” 女人微微哆嗦一下,抬头看他,又飞快低头。 说来也怪,这少年语气平平,分明听不出情绪,落在耳畔,却似冷刃般叫人心悸。 “回大人,是血淋淋的。” 女人小声开口,因为紧张,尾音轻颤:“体态……记不得了。” “记不得。” 江白砚笑笑:“我还以为,那般难遇的情景,二位定会记忆犹新。” 一句话说完,桌前的夫妻二人皆是怔愣。 “她记性不好,让大人见笑了。” 男人急忙道:“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只厉鬼双目淌血,眼睛被人剜去,脖子像是折断了,脑袋歪歪斜斜地耷拉——它还穿了件染血的红衣!” 女人连连点头:“对对对,是个女人,我记起来了!” 江白砚没再说话,轻轻一哂。 他笑得散漫,似是听见什么无趣的笑话,施黛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了江白砚的意思。 正常人大半夜撞见厉鬼,晃眼一看,就能被吓个半死。 想当初傀儡师一案里,她独自一人被困在闹鬼的院落中,当画皮妖从窗外走过,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 如果夫妻两人仅仅因为一句威胁就不报官,说明极为胆小怕事—— 这样的人冷不丁见了鬼,怎么可能细细端详,甚至发现厉鬼的双眼被剜去? 更何况,当时还是深夜,四下昏暗,他们与所谓的“厉鬼”隔着扇窗。 男人能如此顺畅地描述出厉鬼的模样,简直像是…… 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样。 察觉她的视线,江白砚略微侧眸,无声笑笑。 目光短暂相触,两人都明白对方心有所悟,心照不宣移开视线。 不经意捕捉到这一瞬间,柳如棠眉心一跳。 嗯?他们是想到什么,还是…… “这个,”将屋子里扫视一圈,沈流霜盯着正堂角落的神像,“送子观音?” 神像庄严,被清理得一尘不染,身前燃有三炷香,显然刚刚供奉过。 方才被江白砚几句话逼问,男人心有余悸,擦了擦冷汗:“正是。” 柳如棠挑眉:“你们不是有孩子吗?还整天……” 话到一半,她闭了嘴。 这家人虽有孩子,却是个女儿。 送子观音,他们是求儿子的。 白九娘子:“啧。” 这回连捧哏都不想捧了。 “想再添个儿子,儿女双全嘛。” 男人笑得谄媚:“我们对流翠也很好,她年纪到了,正在为她找个好夫家。流翠被养得极好,自小就跟我娘子学做饭和女红,准能引不少郎君青睐——像我娘子,当年她把饭菜一碗一碗给我送来,我一眼就瞧上她了。” 听他这样说,仿佛对女儿唯一的盼望,就是她能嫁人生子似的。 柳如棠心中无名火起,奈何身为镇厄司中人,没法对平民百姓动手。 正想着如何回怼,耳边传来施黛的声音。 “我明白。” 施黛语气诚恳:“一碗碗给人盛饭,这种事我也做过,的确重要,马虎不得。” 男人露出“看吧我都懂”的神情:“像我娘子对我那样,也是给你中意的公子?” 施黛:“我娘告诉我,那叫给死人上供。” 男人脸绿了大半。 柳如棠一时没忍住,嗤地笑出声。 这天聊不下去,男人青着脸,一扭头,看见身旁的阎清欢。 一行人中,属他看上去矜贵非常,单论身上那件狐毛大氅,能卖出寻常人此生不敢想的惊天价格。 女子能进镇厄司又如何?最富贵最显眼的,不还是男人。 被施黛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男人决定找回些面子:“这位公子,想来家财万贯吧?实乃年轻有为,家门有幸。” 阎清欢:…… 阎清欢心如明镜,挠头一笑:“是我爹娘中年有为。昨日我才将银钱挥霍一空,向他们又讨了点,不然要喝西北风。” 男人脸色又是一绿。 失策了。 这是个败家子! 脑瓜子嗡嗡作响,男人略过年纪太小的施云声,瞟向剩下的江白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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