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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河背着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有点迟疑地开口。 “其实我这时候开口是有点占你便宜，毕竟黄豆辣椒酱是你的配方。但是，叶丫头你也看到了，我们下河村太穷了，大家一年到头也就只能赚到够吃饱的钱。” “你们这批知青已经是我们村接的第三批知青了，第一批下来的时候，我们甚至挤不出口粮，只能让他们去挖野菜填肚子。” “现在日子逐渐好过了，大家能吃饱肚子了，却经受不了任何意外。就前两天，柱子摔断了腿，大家伙儿凑了两天才凑到五十块钱，这点钱都不够柱子接下来的住院费。我们只能又把他抬回家来……” “我们村的土地质量不好，种什么都种不活，为了上报的时候能有好看的数据，公社让我们多种黄豆……”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田间，叶娇看着这片土地，心里也挺难受。 都说农民有田、有地、吃喝不愁，又有几个人能看见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不说现在，就是二十一世纪，农民们一年忙到头也就赚个几千块钱，都是辛苦钱。 “黄豆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我每年都去打申请，希望能少种点黄豆，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叶丫头，你这个黄豆辣椒酱真的挺好吃的……” 叶娇站直身体，知道村长的话说到重点了。 刘天河停下了脚步，话语里已经带上了恳切。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拿出辣椒酱的配方来？” 叶娇心里咯噔一下。 “我去跟上面打申请，如果最后我们村能成立一个食品厂，你的配方可以技术入股吗？” 卧槽？！叶娇震惊得瞪大眼睛。 村长年纪这么大了，还知道技术入股？而且，她刚才还以为村长打算用大义逼她把配方免费拿出来呢。 是她小看了村长的格局。 “叶丫头，我最多可以给你争取到10%的股份，厂长的职位也可以留给你。你愿意吗？” 刘天河紧张地看向叶娇，看她一直不说话，急切地解释。 “不是我不愿意给更多股份了，集体的厂子是不允许私人占股太多的，那会改变厂子的经营形式。” 叶娇赶忙回神：“刘伯，我愿意的！我只是在想，我这个黄豆辣椒酱还没经过市场的验证呢，咱就这么去申请办厂真的可以吗？” “怕什么？” 刘天河闻言，松了口气，声音也带上了笑意。 “刘伯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这个黄豆辣椒酱味道非常好！如果生成出来，拿到供销社里去卖，绝对会有人抢着买。” “哦哦哦，那就好。”叶娇跟着笑得开心，“刘伯，10%的股份我已经足够了。” 她本来就没想过靠这个辣椒酱赚到大钱，只是想在这个年代留下一点痕迹而已。她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改变一年后那必死的结局。 “成，我这几天就写个报告呈上去！”刘天河冲劲满满，“叶丫头，你就等刘伯的消息吧！” “好嘞！” 他们俩聊得差不多了，追上了陆乘和刘学超，四个人在路边道别，各自回家。 —— 两人回家的路上，陆乘一直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叶娇刚开始没发现，直到跟陆乘说话时得到的都是“嗯嗯啊啊，好”这样的敷衍的回答才反应过来。 两人回房躺下后，叶娇终于忍不住了，侧身看向他。 “陆乘，你怎么了？” 陆乘欲言又止，在叶娇一再的追问下，他才压低声音开口。 “娇娇，你还记得张兆吗？就是经常跟在我后面的那个很瘦的少年，他前段时间去南方了。” 刚才，陆乘已经从叶娇口中得知村长有意开个辣椒酱的食品厂，叶娇即将成为食品厂的厂长，而他陆乘却还一事无成，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叶娇眼神闪烁了一下，这年代去南方她已经猜到了里面的端倪。毕竟她上辈子可是实打实的南方人，华国南边的经济相比之下比北河市好太多了。 “他走之前就一直跟我说让我一起去，我没有去。但是现在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 叶娇看着他，看出了他的心动，这个男人有很强的事业心，这个小农村困不住他。 而她叶娇也不想困住他，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自己的才华。 “嗯！你去吧。” 陆乘怔了一下，猛地转身：“你刚才……” 他没想到叶娇想也没想直接支持他南下，要知道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人都一直持反对态度。 “我说是的，你应该去！陆乘，你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别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 陆乘失笑：“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 “嘿，那足足三十张大团结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叶娇狡黠地笑了笑，“下次你就跟张兆一起去吧，如果可以给我带点调味料回来，比如花椒、桂皮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黑暗中，陆乘悄悄直勾勾地看了她好久，嘴角逐渐上翘：“好！我都给你带！” 得到叶娇的支持，陆乘终于下定决心南下做生意。 之后的几天，叶娇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她又开始弄新一批黄豆辣椒酱。 就算村长那边办厂的申请批不下来，叶娇也能把这些辣椒酱拿到镇上去换物资。 这年代不允许买卖，但是彼此交换却是不可能阻止得了的。 这就是叶娇能抓到的空子，也是陆乘能赚到三百块钱的原因。 这天两人独处的时候，陆乘再次说起南下的事。 “张兆已经回来了。我计划先跟着他和大牛三个人去深城看看，听说那边的电子产品的市场很红火……你觉得怎么样？” 第11章 明天去送你 叶娇皱眉思索，在她的记忆里，深城因为距离港城最近，可以说是市场经济最繁荣的起源地，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遍地是黄金。 但是…… “电子产品的成本会不会太高？我们现在只有三百块钱，估计买不了什么东西。” 现在是1973年，华国结婚还在流行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 上海全钢手表要125元，自行车380元，缝纫机也要300元以上。 成本都过于高了。 “嗯，我到了深城会先做一番市场调查。” 陆乘双手放在脑后，看向坐在桌前往脸上抹蛤蜊油的叶娇，想着等到了深城一定要给她买最好用的雪花膏。 叶娇感觉脸太干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她上辈子呆惯了气候湿润的南方，到了这大北方总觉得太干。刚才她去婆婆那里拿了蛤蜊油，先用着。 直到，陆乘说了一句：“娇娇，我们打算明天就走。” 叶娇抹脸的动作瞬间停下，她转过身，诧异地问：“这么急？” “嗯。” 陆乘的声音低沉又迷人。 叶娇以前没觉得自己是声控，现在却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烫，她伸手摸了摸耳朵，暗骂自己定力不足。 幸好，她的声音还是平稳的。 “你们怎么去？坐长途汽车？还是火车？听妈说我们这儿不远就有条铁路。” 偶然的一天，叶娇好似听见了火车的轰鸣声，就问了张翠翠，才知道原来距离下河村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铁路线，只是火车经过却不停车。 “坐火车去。明天早上七点正好有一趟火车经过这里，大概会停靠2分钟加水，我和张兆他们直接跳上去。” 陆乘的声音变得温柔，因为他听出了叶娇淡淡的不安。她毕竟刚嫁给自己，新婚期还没过，自己就要出远门。 黑暗中，陆乘看着她影影绰绰的玲珑身影，心里很是柔软。 这段时间，他们俩虽然没有如新婚夜那般再次亲密接触，但是陆乘能感觉出来，叶娇对他的防备越来越少。 “跳上去？”完全没有这个经验的叶娇惊讶地张大嘴巴。 叶娇上辈子是90后，出生的时候就是国家的高速发展期，别说是七十年代的跳火车了，就是绿皮火车在她的印象中都是极少极少。她出门坐的都是飞机或者高铁。 “嗯……”陆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跳火车可是我们这儿的经典项目，基本上男孩们都会。” 这年代也没什么娱乐方式，基本是靠近什么就玩什么。 下河村最东边的那个半山腰上就有火车道，下河村的小孩们都会在那里玩，火车停靠加水的时候更是皮猴子们上蹿下跳的好时机。 这年代安全措施做得还不到位，虽然火车道有铁丝网拦着，但是完全挡不住孩子们的玩闹。幸运的是，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情。 叶娇有点好奇，也有些不舍得他离开。 “我明天去送你吧！” 不等陆乘回答，她掩饰般地躺好，双手放在胸口拍了拍。 “正好明日我新做的那批辣椒酱也差不多熟了，到时候你带几瓶去，火车上配馒头包子吃也很香。” “好。” 第二日。 外面的天还擦黑，叶娇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这是嫁入陆家这么久以来，叶娇起得最早的一次。 她想给陆乘做点吃的。 所谓穷家富路。 自己做不了太多，但是出门在外，让陆乘在南下的路上吃点好的，她还是能做到的。 麻利地蒸了一笼杂粮馒头，叶娇就出门去了祠堂。 陆乘一起床就发现叶娇不见了，旁边的被子都是冰冷的，但椅子上却整齐摆放着他这次南下要带的东西。 陆乘看到行李，心下一暖。 “起了？” 这还是第一次叶娇推门进屋看见坐在床上的男人，她颇觉新奇，笑眯眯地凑过去。 “今天我起得可早了，给你蒸了馒头你路上吃。这一罐辣椒酱你也带去。” 叶娇拿了干燥的毛巾把手里的玻璃瓶子擦干净。 这玻璃瓶子也来之不易，据说是前几年陆家哪个亲戚送过来的水果罐头。罐头里的水果吃完了，玻璃瓶子被张翠翠珍惜地藏了起来，也就是叶娇去借，换了其他人，张翠翠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我给你放包中间，就这件灰色毛衣的下面，你拎包的时候注意点，别把罐子弄破了。” 陆乘心下微暖，他是陆家的老三，上面有温柔懂事的大姐和憨厚肯干的大哥，下面还有体弱多病的小弟，作为兄弟姐妹里的中间人，他得到的父母的关爱少得可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殷切地嘱咐他。 “好。” “钱的话，你最好贴身放着。” 叶娇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包，她自己缝的，现在也没有拉链，只用了个纽扣。 “里面有四百块钱。” 钱数不对！ 陆乘倏然看向她，心思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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