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沉花海的鬼王,是一条被杀后沉入水底的蛟,尸身腐化成泥,魂魄盘踞不散,因而成了水底魍魉,它得了一枚宝珠,借助宝珠之力降服了湖中鬼怪,最后称王。 令薛沉景意外的是,这位沉花海鬼王早已有一位夫人,且甚为惧怕那位夫人,湖中魍魉们也皆臣服于那位夫人之下。 他的主人嫁过去,竟是要给鬼王做妾的。 这鬼东西怎么敢的?! 薛沉景气得撕碎了挡路的魍魉,径直往湖心岛上而去,他浑身湿透地上了岸,像一只夺命的水鬼,踏上地面鲜花铺成的迎亲道上。 他脚步一顿,垂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瓣,姹紫嫣红的新鲜花瓣铺了厚厚一层,蜿蜒的花路从水边延伸进湖心岛的深处,花路两侧的树上垂挂花灯,在细雨朦脓中,亮着一团橘黄的暖光,这么一看,景是极美。 薛沉景没有破坏花路,他从旁边的林子里钻进去,顺着花路到了深处的庭院。 庭院大门上挂着两盏喜庆的红灯笼,屋檐下亦披着红绸,院子里面更是欢声笑语,喜庆非凡,和人间成亲的喜宴别无二致。 新娘未到,堂上也不见新郎身影,画舫即将靠岸,薛沉景也没有耐心在这满院子的魑魅魍魉中去寻找那条蛟,他更不想给它大打出手的机会,以免破坏了这些美妙的布置。 总不能让虞意在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地方和他拜堂成亲吧。 薛沉景想要速战速决,但鬼王的实力想必也不是他现在这点子金丹期的修为就能随意解决的,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他袖中探出一条拟足,镀上了蛇鳞,将柔软的末梢武装成了尖锐的锥。 薛沉景扯开半边衣衫,抓住拟足划开自己心口皮肤,将锥尖捅进深处,心头血顺着透明的触手滴落。他蘸取心头血,迅速在虚空中画了一个阵。 薛沉景扯开拟足,心口血洞里的血狂涌入阵,法阵之内涌出浓郁的魔息,一双长耳从法阵当中缓缓探出来。 长耳之下冒出的半颗脑袋形如兔,身形并不比兔子大多少,但其面相却极其凶恶,口如血盆,獠牙尖锐,双眼暗红,透着嗜血的狂气。 系统大惊道:“犼,你怎么把犼召唤出来了!你现在能控制住它吗?哎呀,主人,快点让伤口愈合啊,否则你的血会被它抽光的!” 薛沉景按住心口的伤,鲜血还是从他指缝里抽离出去,飞快汇入身前法阵。 他垂下眼,与法阵里的犼对视,双方无声地交锋。 周遭魔息翻涌,庭院里的魑魅魍魉皆被一墙之隔那恐怖的气息惊动,沉花海里的魍魉都往这座小岛而来,游动时在湖里掀起巨浪,差点将水上画舫掀翻。 好在画舫已经临岸,虞意在拍起的水浪中从甲板上跳下,飞跃至岸上花路。铺在路上的鲜花沾了一层薄薄的雨气,娇嫩可爱,香味十分浓郁。 她只轻轻闻了一口气,方才有些清亮的眸子又蒙上迷离,像是醉在了花香当中。 周遭怪相再引不走她的注意力,虞意看也没看从水里爬出的密密麻麻的怪物,提起裙摆沿着花路往里走。 身后有人追过来,将盖头罩到她头上,扶着她前行,她也没有拒绝。 薛沉景听到了湖边的动静,一脚踩上犼的脑袋,在它愤怒的嘶吼声中,不耐烦道:“我没有工夫跟你上演熬鹰那一套,想起来了么?你已经死在神魔战场上了,死得渣都不剩,只剩一口魔气和我共生在一起。” “受我血阵召唤才能现世的东西,还想反抗我不成?”薛沉景松开按在胸口的手,心上的血洞愈合,他悬手停在它头顶,指尖的血滴下去,滴到犼雪白的皮毛上,“你可以试试看,杀了我你还能不能存在。” 犼被他指尖滴落的血淋了一脸,控制不住地伸出舌头舔皮毛上的血,在如此的威逼利诱下,终于臣服在他脚边。 薛沉景蹲下身,将手上的血都擦到它身上,揪了揪它的长耳朵,“乖,我再送你一条小零食。” 他移开踩住它的脚,犼彻底从法阵里脱离出来,耸动鼻子嗅闻两下,白影一晃,窜进了庭院的高墙内。 薛沉景起身时晃了一下,扶住树干站住了,他回头瞥了一眼林中隐约透出的绯红身影,迈脚快步往院子里走进。 拥堵在门前的人全都无声地盯着他,有些还有人形,有些却已经维持不住人形,这让它们的形状看上去极为扭曲,似人非人的样子格外诡异。 薛沉景大摇大摆地走到正门,抬步踩上门前台阶,门前魍魉哗啦一声让开一条道。 这院子里的树上也挂着彩灯,正堂当中悬挂了一面巨大的“囍”字,桌案上喜饼、喜果摆得齐全。 薛沉景很满意。 后院传来了蛟震耳欲聋的长吟,一条长影子猛地冲到天上,身后追击着某物。那物身形虽小,却快如闪电,在游动的长蛟周身腾跃,撕扯下它身上的腐化的血肉。 蛟无法摆脱它,蜷缩身体,猛地砸进湖水里,溅起滔天的水花。 这时候新娘已经到了门前,薛沉景匆匆从后院跑出来,拉拢身上的新郎喜服。也不知是喜服衬托之故,还是刚才跑得太急,他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竟又透出了潮红,宛如精心涂抹的胭脂。 薛沉景的双眼亮得惊人,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瞳孔里全都是那个罩着鸳鸯盖头,被搀扶着向他走来的身影。 他可太期待掀开盖头时,虞意看见是他时会是什么表情了。 所以,就算明知道,这应该又是一个引他入瓮的陷阱,他也觉得无所谓。 满院子似人非人的魑魅魍魉都矗立在原地,却一点声息都没有,只有它们黏稠的目光追随着新娘转动。 薛沉景喜服的下摆晃动,空气中涌出无形的触手,触手上逸散出威胁的魔息,满院的魍魉唰地垂下头。 搀扶虞意的那只水怪不敢再往前走,薛沉景便顺势伸过手去。 虞意从盖头下看到伸来身前的手掌,抬手搭到他手上,那只手立即握住了她,一开始力道重了,又刻意地松懈了一点劲,手腕竟然在细细地颤抖着。 即便隔着盖头,虞意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异常亢奋的情绪。 有那么片刻时间,虞意忽而生了一点疑惑,她为什么在成亲?是和谁在成亲? 可不及她多想,这点疑惑又很快消散在叫他们拜天地的唱和声中。 没有喜乐,没有人声,周遭安静得诡异,只有她听了一路的尖利嗓子,喊着:“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一双手伸来揭开了她头顶的盖头,虞意随着掀起的盖头抬头,仰面便对上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眼。 薛沉景满含期待地盯着她,瞳孔微颤,压抑着激动的呼吸,低声道:“主人,新郎是我,你开心吗?” 看到他的一瞬间,虞意脑子里有什么“嘭”地一下破了,就像是被压缩的气罐子,封存了这一路,在看到他时,便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虞意体内的火熊熊地燃烧起来,陷入到令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仇恨当中,她眼睛都红了,袖中滑出一把利刃,她的灵力给这把利刃镀上烈焰,中缝处淌出一条白痕。 薛沉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利刃的锋芒抵在他心口之外,目光落在她额心,“你的花钿真好看,比这世上任何一朵芙蓉花都好看。”
第54章 恶欲珠(3) 薛沉景早料到他的主人不会开心, 很有可能会捅他一刀,所以他早有防备。 但是当这个猜测成真,当虞意真的没有丝毫犹豫地持刀朝他心口捅来时, 那一刻,他心中翻涌的滋味还是让他红了眼。真让人失望啊,百分之四十的好感度也没有让她迟疑那么一瞬。 哪怕是迟疑一息, 他都能满足。 可惜虞意并没有,她在看清他的下一刻,便立即握住了利刃朝他要害处捅来。利刃的刀尖分明被挡在了他心口之外,但他却还是感觉到了痛。 薛沉景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抵挡着压迫来心口的刀尖,另一手还掀着她的盖头, 心中恶意沸腾。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看到更多她失控的样子吧,让他看到更多她厌恶他的模样。 他嘴角噙笑,眼里积蓄着一点克制的泪意, 故意说道:“主人,跟我成亲就这么让你生气吗?生气到想要杀了我?可惜了,你再生气也没用,我们已经拜过堂了, 这一回是真的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主人,唔, 不对,我该改口叫你夫人, 或者娘子?娘子,你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虞意仰面望着他, 身体里的火本就烧得她头晕目眩,几乎不能思考,又听到薛沉景这样阴阳怪气故意挑衅的言辞,便犹如火上浇油,彻底爆发。 她偏转了一下刀身,刀面朝上。 逐春第五剑,心镜。 刀身化作雪亮的镜面,近在咫尺地照出薛沉景的模样,他下意识垂下眼,从那光亮的镜面里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没出息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薛沉景甩开她的盖头,抬手擦脸,并没有摸到眼泪。他分明没有哭,也没有哀求她! “你骗……”薛沉景恼怒的话语忽然中断,眼下炽烈的光芒一闪,锋锐的刀尖从下往上扫来,直取他的咽喉。 薛沉景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匆忙闪身避让。他避开了最致命的地方,却还是被她的刀光划伤了。一条血痕从左侧下颌往上延伸至脸颊,缓缓沁出鲜红的血。 当啷一声。 虞意甩掉了不趁手的短刀,手中光芒闪烁,换上了自己的青竹剑,她沸腾的战意引得剑身发出阵阵嗡鸣,中缝那一道白痕更是明亮到刺眼。 薛沉景脸上的血缀成了珠子,顺着下巴滴落,他痛得呜咽一声,手指悬在脸侧,想碰又不敢碰。 伤口没办法愈合,她用的是心剑来伤他。 被心剑一次又一次斩杀的记忆浮上心头,薛沉景整个人都在抖,往后退到墙角,恐惧地看了一眼她的剑,难以置信道:“你当真想要杀了我?” 回答他的,是虞意毫不留情又斩来的一剑。 屋外的魑魅魍魉忍不住骚动,它们觊觎薛沉景身上的力量,又惧怕他身上的力量,虎视眈眈地环伺在屋外,期盼他们互相残杀,观望着,等待着,等待他虚弱之后再一拥而上将他分食。 一道白影从沉花海里窜出来,闪电般的掠过岛上树林,带起的风卷起地面花瓣。不知什么时候,沉花海上的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 犼飞窜过庭院,身上恐怖的魔息威慑得满院的魍魉又重新匍匐低头。 它从窗口撞入,张开尖锐的獠牙,飞溅的涎水顷刻间将周围的摆置溶化了一大片,在地上也灼出几个坑洞,朝虞意凶狠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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