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背,悲悯战胜了她的恐惧,本能地想要出言安慰,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少女肌肤如云,纤纤玉手修长却丰润,指甲上红色的蔻丹带着珠泽,掌心暖暖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无声地温润了他的心。 游千澈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徒然翻手反握住她,展颜惊住了一瞬,又不好意思抽手,一时处于无法退避的局势。 案几旁,少女胆怯地将上半身往后仰,一双白嫩的手却被他牢牢钳制着。 她想安慰他,所以没有拒绝他,乖顺地被他握着,乍一看,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侯在门外的侍从们齐齐低头看地面。 游千澈低眸看着她被揉得泛白的手,原来姑娘家的手这么细嫩盈滑,和他的很不一样,他常年练剑,手上带着一层薄茧,薄茧接触到这片柔软,能感受到她在发抖…… 她是为故事里的人不平,还是害怕讲故事的人?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实实在在地抓住她了,她没有像梦里那样消失掉。 游千澈浮浮沉沉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总算寻到了着落。 他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回到城里,我大哥的血都凝固了,身体都僵硬了,他就绑在我背后,像小时候教我骑马那样抱着我,我却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一眼。”他紧紧地把展颜的手攥在手中,强迫她听下去。 当然,展颜也并没表现出抗拒,她只是怯怯地试图离他远一点。 他知道自己九成是赌对了,她那澄澈而懵懂的眼神,显然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被昏君软禁起来的金丝雀。 他不要她怕他,他想让她了解他的处境,以后夫妻一体,昏君若要对付游家,必然也不会放过她,他的处境有可能也是她未来的处境。 “我爹和二哥侥幸回城,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二哥重伤昏迷不醒,娘悲伤成疾……” “赐婚圣旨来的那日,正是我大哥头七,那钦差还对我们一家说恭喜,呵……他居然说恭喜。” “我大哥死了,才一个月时间,我却……我却在京城里当了驸马……”游千澈冷讽道。 展颜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悲凉,颓然叹气,难怪游千澈戾气这么重,这么记恨皇帝,砍了脑袋还要千刀万剐。 难怪后来叛军入城势如破竹,进皇城如入无人之境,对功臣良将作出这般诛心之举,是一国之君让朝臣寒了心啊! 恐怕此时此刻游千澈已经心生怨气了,她要如何才能挽救既定的悲剧? “算了,臣说这些又有何用,殿下 殪崋 也许不会懂。”游千澈失落地松开她的手。 “我懂的,我皇兄皇姐死的时候,我也很伤心……”展颜潸然泪下,游千澈怔了一瞬,知道她所指的,是前太子和大公主,这二位是永嘉一母同胞的兄姐。 先帝虽然风流多情,儿女众多,但对于发妻凌皇后,他给予足够的重视,尤其先皇后所出的三个孩子,大皇子多才博学,彬彬有礼,十岁就被立为太子,对待众多兄弟姐妹从不怠慢。 大公主更是倾城绝色,温婉善良,哥哥姐姐美名在外,最小的展颜和他们相差十来岁,反倒没那么打眼了。 前太子染病身亡时,先帝先皇后悲痛欲绝,那时展颜才六岁。 紧接着,大公主不慎掉入御花园的寿安湖溺亡,展颜失去了兄姐,先帝先皇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然而好景不长,展颜九岁那年,先帝先皇后也相继仙逝了,庆康帝继位,她成了先帝仅剩的一个公主,从此,雪芝姑姑带着她,战战兢兢地在竹馨宫里度过了八个年头。 冬去春来,她都快要麻木了。 上一辈子,游千澈的出现确实给了她新的人生希望,也给了她毁灭一般的绝望。 她上辈子都没跟游千澈聊过这些,如今说起,自己的兄弟姐妹,竟有一种悲伤共鸣。 游千澈抬起手想要哄她,可马上又想到了地位尊卑,一下子顿在半空,纠结片刻,他轻轻问:“……殿下,臣……能给您擦眼泪吗?” 展颜正在掉泪,冷不防听到这句,直接噎了一下,泪汪汪的水眸不知是羞是怒地看他一眼。 游千澈见她没有拒绝,便拿过她的手帕,轻柔地在她眼角边拭了拭泪。 莹润的泪珠渗在手帕上,游千澈默默捻了捻潮湿的指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你的兄长……什么时候下葬?”展颜以为他情绪低落,不由得心生同情,“到时候……你回去送他一程吧。” 游千澈讶异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进京当驸马本就有当人质的意味,他敢断言,只要他敢出城门,昏君就能有借口取他性命。 他的小仙女,是真的善良,也是真的傻。 作者有话说: 展颜:我怕他,也同情他,怎么破?
第9章 脱衣 一顿早膳吃得展颜心里发堵,前一世她并不知道游千澈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成的亲,她从来不问,他也从来不主动说。 但是她没想到,原来她问了,他也那么轻易地就说了,没有刻意的隐瞒,出乎意料的,他们还互相聊了很多。 是不是其实敞开心扉多聊聊,其实很多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展颜这样想着,对这辈子说服他当个好人多了几分信心。 游千澈说游家长兄游千远停灵三个月后下葬,那时候已是严冬,正是北戎犯境最频繁的时节,但游家军已经被新将接手,他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他神色凝重,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但展颜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这架势,根本不像雪芝姑姑说的“陛下敬重永定侯”,反倒有点像…… 她不敢猜…… 游千澈身上还有伤,早膳过后展颜就让他回去多休息了,还派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他看伤。 前世他是拒绝了,但不妨碍展颜继续这样做,至少她问心无愧。 让展颜意外的是,游千澈接受了太医给他看伤。 这次来的是赵太医,赵太医领着药童匆匆而来,心中有一大堆疑惑。 昨天公主才大婚,今天就要请太医看驸马了,万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秘密,实在是为难他啊! 淮山伺候游千澈脱了衣服,赵太医看见他满身的伤痕,当即变得惊恐,那一缕一缕的鞭伤痕迹显然不是什么战场上所受的伤。 果然,公主看起来柔弱和善,实则也跟陛下一样,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喜好! 他当太医数十年,这几年宫里三头两天就有美人“身体不适”,也是太医院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赵太医检查了一下游千澈的伤,确认受伤的日子应当有十多天了,那时驸马尚未到京城,说明不是公主干的。 赵太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猜测,究竟是什么人,能把驸马爷打伤至此? “驸马爷这伤有一段日子了,背上的是皮肉之伤,养一段时间就好,这腿上的……伤筋动骨,没有百天是不能痊愈的。”赵太医捋了捋胡子,忍不住问,“驸马爷,您是怎么受的伤?” 游千澈默默披上衣服,森寒的黑眸像一潭深渊,他轻笑一声,让赵太医寒意顿生。 “太医,我这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您……这都看不出来吗?” 游千澈不紧不慢地反问,语气强硬。 赵太医顿时噤声,作揖退下,心情复杂地从里面出来。 “赵太医,驸马的伤怎么样?”展颜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守在外间,太医一出来,她就立刻迎上去问。 赵太医方才在里面已经被游千澈身上可怖的鞭伤吓着了,他才开口问,就受到了警告。 驸马爷是从沙场下来的人,肃杀之气甚重,气场强大,与陛下发怒时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正纠结着要如何对公主汇报,岂料出来就对上公主一脸担忧。 赵太医一时语塞,第一反应先行礼:“殿下吉祥。” “赵太医请起,”展颜温和地问,“驸马怎么样?” “驸马……”赵太医迟疑了。 “太医,就让臣自己跟殿下说吧。”游千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从容地接下了他的话茬。 赵太医如释重负,恭敬行礼:“殿下,臣这就去配药。” 展颜微微颔首,允许他退下了。 太医和药童溜得飞快,展颜踟蹰片刻,犹豫要不要进去。 前世他们是夫妻,她对他的身体也很熟悉,可今生他们才刚刚开始,她这样进去……会不会鲁莽了点? 一帘屏风之隔,展颜能依稀看到里面的身影浮动,他……在穿衣。 她性情腼腆,游千澈态度冷淡,前世很多事情她也就没去过问,甚至也没看过他的伤势,只知道他来京城后还养了两三个月才好起来,可见伤得不轻。 早上的交谈是个好的开端,她觉得还是有机会在游千澈生出反心之前,说服他继续拥护朝廷的。 展颜鼓足勇气往前迈出一步,这时,游千澈已经披了外裳出来了,他身形修长,拄着黑木手杖站在屏风侧,雪白的长袍披在他身上添了几分闲雅的气息,小小的淮山在一旁扶着他,对比强烈,更显得他高大颀长,气质清贵。 俊美的桃花眼错愕了一息,很快就刻意收敛了凌厉的戒备,还以为是太医折回,没想到是她…… “殿下……”他作势要行礼,展颜上前制止了他:“你身上有伤,今后你我私底下就不必行礼了。” 她仅仅是虚扶一下他的小臂,就慌忙收回手。 游千澈没有错过这一小细节,却也只能视而不见转移话题:“殿下方才要做什么?” “……我,”展颜看了一眼淮山,停顿一下,重新端起架子,“你的伤怎么样了?本宫想看看……” “啊这……”淮山瞪大眼睛望向游千澈,表面上是征求主子的意见,但游千澈在他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里分明地看到“八卦”二字。 “淮山,你跟着赵太医去拿药。”游千澈找了个正当的理由支开他,小毛头怎么这么多事。 淮山讪讪地退了出去,展颜上前一步,游千澈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展颜见状,不禁顿住了脚步,她已经走近了,却又不敢太过靠近:“你的伤……” 游千澈心里其实很矛盾,给她看,一定会博得她柔善的同情心泛滥,从此近距离的关心照顾不会少。 但这些伤,却是因为在赐婚圣旨面前出言不逊,被亲爹永定侯当场家法惩治,打出来的伤。 当时的钦差一直等着永定侯打完,才满意地离去。 他也清楚,钦差回京一定会禀报皇帝。 可永嘉公主似乎并不知内情,真相是会令她伤心的,甚至会对他好感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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