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不知道我没有这么干过?” 宋旭深深望了她一眼,“倒也是,你同其他女子不同,定早就考虑过我的提议,但九弟仍要这样,做出这等自断退路的事情,我也很苦恼。” 两人不再说话,四周安静得可怕,天色已晚,浓郁的夜色将底下活动的人们紧紧包裹住,时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里较为隐蔽,没有丫鬟会来此点灯,几乎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最后是宋旭打破了沉默,“我会帮你,但只能救你一个人,你的同伴,我恐怕无能为力。这段时日,外面很危险,你留在哪里都不安全,所以......自己保重。” 时宴恭送宋旭离开公主府,无论怎么说,有人愿意帮她,她就觉得事情看得见成功的眉目,自己的心情也终于像拨开乌云见日明那般明朗半分。 再次见到宋旭的时候,是翌日中午。 安阳不吃不喝,一会儿冲时宴大发雷霆,一会儿以泪洗面。 “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八哥根本不愿意帮我,他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只会用为我好这种借口搪塞我!” 话刚说完,宋旭苦笑着推门而入,“我的好妹妹,八哥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真见了那个谁,你叫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怎么办?怎么回复你母妃,怎么跟父皇交代?” 宋倘也冷着脸站在一旁,他双手还胸,靠在门板上,目光死锁在她身上不说话。 看到宋倘时宴并不意外,让她惊讶错愕的是宋旭竟然将唐梦也一同带了过来! 宋旭给她递了个眼神,“你先下去,我有话跟公主说。” 路过宋倘身边时,时宴几乎能感受到他目光里浓烈的寒冰和锐利的刀子。 她在公主府的身份是外来的奴才,是逆贼的奴才,所以身份地位比公主府其他下人都要低微一些,这两日公主府其他下人看见她都要指指点点几下,时宴懒得搭理,于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藏了起来,在比较偏僻的一处园子内无聊赏花。 “时宴姑娘。”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却饱含温柔的嗓音。 时宴克制不住心中喜悦,一听便知那是谁,欣喜扭头,果然唐梦笑着走了过来,说:“你在这里,找你许久了。” 算起来,好像很久没见过了,时宴记不太清,只记得应该很长时间没见唐梦,久违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她心中有什么东西弥散开来,突然就有些想念,也不知道在想念什么。 也许是过去轻快的日子,也许是过去简单的心境。 她说不上来,看唐梦却觉得愈发亲切。 唐梦今日身穿一身绿衣,外面批了一件厚厚的袄子,衣领处围了一圈洁白厚实的毛领,她眸子很亮,宛若秋水般澄澈又坚定,眉目温柔,鼻子被风吹得有些发红,嘴巴又红又润的,看起来像极了浇了锋利的草莓。 唐大小姐这四个字刚跑到嘴边,她突然又意识到是不是该遵循一下这个朝代应有的礼仪,遂欠身道:“见过唐大小姐。” 唐梦浅笑:“你不用这么客气,你的事晋王殿下都同我说了,我同端王殿下说我与你先前有过几面之缘,你又帮助过我多次,想到现在跟着的主子发生了这种事,你必受连累,于心不忍,便收你做我的丫鬟,你随我出去,可行?” 原来是这样,宋旭答应帮助她,还真做到了。 难怪宋倘会冷着脸,约莫已经猜到时宴一早就怀着什么心机,自己居然中计了,可又无法拒绝,只好将时宴乖乖送出去。 时宴致歉又道谢:“让唐大小姐费心了,将唐大小姐牵扯进来,实在抱歉,您跟晋王殿下的恩情,时宴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 出了公主府,时宴虽宋旭唐梦二人上了马车。 车内温暖,香气氤氲。 又担心宋倘派人一路跟踪紧盯时宴不放,唐梦不放心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去哪里?” 桂江友还在宋倘手里,时宴不能这样放任他不管,她得想办法回去找宋誉。 可眼前的状况她又该怎么做呢? 时宴对此感到颇为头疼,唐梦见她脸色不大好,主动关切道:“要不你跟我回唐家吧,这样一来,你在我身边,端王也没那么容易对你下手。” 宋旭开口道:“九弟身在何处,时宴姑娘还不愿意说么?我可以护送你去见九弟,你没必要连我也提防,我对他们之间的斗争根本毫无兴趣。” 你是没有兴趣,可若元景帝逼你呢?逼你继承江山,你该如何?在你最敬爱的父亲,和最疼爱的弟弟面前,你会怎么选择? 时宴在心中这般想,可还有别的办法么?她别无选择。 最终,时宴叹了口气。 宋誉又犯病了,他发病的场面狼狈又难堪,四肢无力,手握不紧拳头,双腿也不麻利,甚至连腿都没站直就倒在地上,有时候甚至接不上气来。 大冬天的,他却如同从水桶里打捞出来那样,浑身发热,出了一身大汗。 公玉泉于心不忍,又无可奈好,只好干着急:“主子,您冷静一些,属下......属下这就去寻找时宴的下落!” 宋誉抓住他的手腕,眸光凌厉而眼底猩红,“你别去冒险。” 现在城中定布满眼线,危机重重,纵然公玉泉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却也不是神仙,飞不得天遁不了地。 “可是......”公玉泉急了。 “她脑子不笨,自己会想办法回来的。” 公玉泉知道宋誉分明着急,急成现在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却甘愿让自己犯病,生生忍受发病时的折磨。 忽然,有人在门外急喊了一句:“殿下!” 马车刚停下,时宴就迫不及待飞奔而下,顾不得丝丝细雨,顾不得泥泞小路,也顾不得弄脏的裙子。 宋誉愣住了,随后止不住地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咕噜噜地滑落下来,他急忙想要起身,整个人在离开轮椅的那一刻如大山轰然倒塌一般摔在了地上。 公玉泉大惊,急急忙忙将他扶回椅子上,而后赶紧回身打开门,下一刻,冷风灌鼻,时宴如飓风一般提着裙子冲了进去,只是公玉泉没想到来者还有其他人。 马车停靠在不远处的树下,车内悠悠踏出一缕水蓝色衣角。 公玉泉面色忽然紧张起来,扭头对宋誉道:“主子,晋王来了。” 时宴冲过去将宋誉抱在怀中,她不曾想宋誉的病情又犯了。 他坐在轮椅上,难受得脑袋后仰,露出修长的脖子,脖子上青筋显露。 浓密光泽的头发沾在脖子上,显得雪白的肌肤更白,乌黑的头发更黑。 他几乎瘦得脱相,脸颊两侧更加深陷下去几分,嘴唇有些干,唇线十分诱人,眼角湿润得很,要是不说,时宴就要以为外面那场雨打在了他长而黑的睫毛之上了。 这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就像冬日里树枝上残留的一朵枯萎的花,岌岌可危,随时会被风吹跑。 “怎么又成这副模样了?”时宴眼眶有些湿,很是轻快地说:“都说了不要把我送走,留公玉泉这种糙男人在你身边,连照顾人都不会。” 公玉泉哑然,面色复杂沉重。 宋誉紧紧回抱着她,嘴张开,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到最后也只发出呜呜的声音,有点像担惊受怕的犬类幼崽。 时宴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冷静些,冷静些,晋王还在屋外等着呢。” 她对公玉泉道:“公玉先生,麻烦你跟晋王说一声,殿下身体不适,暂时不便见人,让他稍微等一等吧。”
第126章 风雨前的平静 “不用, 让他进来吧。”宋誉说。 时宴担心他目前的状态,想让他先歇会,“殿下......” 宋誉却坚持:“我跟他早晚要说开, 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进来吧。” 时宴听公玉泉出门,语气恭敬地打了招呼, 接着就见宋旭携唐梦面色紧张地走进屋。 时宴找到一张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宋誉坐在椅子上,微笑道:“八哥,别来无恙。” “九弟你......”宋旭不知,明明才一段时日不见, 宋誉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身形消瘦得不成样子,当即愣在原地,不知该用什么神情, 去质问, 亦或是关心一句。 纠结了许久, 最后才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回道:“你没事就好。八哥恭贺九弟死里逃生, 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你的腿......” 宋誉恍然地哦了一声,“腿没事,只是先前留了点后遗症, 暂时没力气站起来。” 说完他又示意时宴扶他站起来, 宋旭立马抬手制止了她,“算了算了, 既然九弟身体不便,就这样吧。” “劳烦八哥惦记我了,我命大,又逢老天眷顾,在那样的险境竟然活了下来,没死成。” “既然老天眷顾,九弟怎么不......”宋旭环顾了一圈屋内四周,这间小舍是简陋了一些,一样值钱的玩意都没有,现在天气又冷,小舍勉强能用来挡风,只是终究不像王府那样温暖舒坦。 宋旭面色复杂,宋誉却不以为意,笑:“多谢八哥将我这小丫鬟送回来,这份恩情我记下来,以后定会还你。” “你我之间谈什么还不还的。” 宋誉过于坦然冷静,倒是显得宋旭十分局促约束。 他跟唐梦对视了一眼,最后在宋誉对面坐了下来,唐梦站在他的身后,公玉泉双手还胸靠在墙壁上。 身旁的红炉上咕噜噜煮着热酒,顿时屋内充满了酒的芳香,时宴适时地拿出杯子倒了三盏摆在桌上,以给他们驱寒。 宋誉不喜欢绕圈子,也不用刻意猜测就该明白宋旭此次前来必另有目的,直接道:“八哥有话不如直说,你的身份,到我这儿来相见,说到底不太合适。” 言下之意,说完事就赶快离开,冷静分析,这确实也是站在宋旭的角度为他考虑。 毕竟一个是乱臣贼子,背负谋逆之罪。 一个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限。 被揭穿心思的宋旭有些羞恼,唐梦握上他的手,宋旭最后才叹了口气:“你自幼聪慧,比我更甚一筹,你该明白我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话音刚落,公玉泉眉心一竖,面色微凛,屋内气氛陡然就像拉紧的琴弦那样紧张起来。 宋誉托杯盏的手在空中顿住片刻,沿着杯盏边沿轻轻吹了一口。 “八哥也该知晓我的决心。” “你为何一定要这样?” 他为什么非要将所有人都逼到这一步? 人与人之间的追求不同,宋旭深谙此道理,可...可一定就要不顾手足之情,与亲人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吗?甚至、甚至逼得四哥都...... 宋誉轻抿了一口热酒,顿时感到腹部一阵火热,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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