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冷到几乎没了知觉,一片雪花正好落在眼尾,她这才发觉她的眼眶这么烫。 “你放开!”宋琸半眯起眼,满眼悲怆,又夹杂着排遣不了的恨意,“你以为我这样就不敢杀他了?” “时宴记得,你先前同我说,你从不信因果报应,可你过去所做的恶,报应一件件都落在你最在意的身边的人身上,端王殿下,安阳公主,今日你还想亲眼看看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替你遭受报应的吗?!” “报应?什么报应?!想要站在最高位站在山之巅,总要失去点什么!” “那你母亲呢?!”时宴说:“你也愿意失去庇护你的母亲吗?” 德妃冲宋琸摇头,叫他别管自己,先杀了宋誉再说,时宴的刀转而贴近几分她的脸庞。 “娘娘若是还想抱住您这张好看的脸就闭上嘴巴,万一活下去了,却要顶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蛋过完下半辈子,娘娘甘心吗?” 德妃顿时住了嘴,被吓得花容失色,哪还有方才那样的端庄秀丽。 她想逃,却被时宴先一步察觉到小心思,刀尖对准她的脖子,手往前一推!尖锐的刀剑划破白嫩的肌肤骤然隐入脖颈中,血液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下去。 德妃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几乎就要晕过去,嘴里大喊救命。 宋琸几乎咬牙切齿,眯起眼,暴怒:“时宴!本王根本就没想杀你,你把刀放下,等他一死,本王对你可以完全不计前嫌!”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我因他而来,我因他而存在,老娘不稀罕你的不计前嫌!” 时宴瞪了一下周遭蠢蠢欲动的人,威胁吼道:“你们都给我安分些!你们再靠近半步,我就不止刺进去这一点点刀尖了!” 那些人果真安分了,宋琸死死咬住牙齿,双眼猩红,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某种巨大的痛苦和情感。 宋誉抓住机会,仅仅眨眼功夫,手臂一挥,腿一踢,宋琸顿时失了良机,单腿跪在地上,长刀垂直落地,“啪嗒”一声,刀身断开,他捂住胸口,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宋誉用刀贴住他的脖子,满天飞雪,这雪不知下了多少天,到现在怎么觉得更加大了,御林军一见宋琸失势,顿时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宋誉眯起眼,将刀举过头顶,大刀一挥! 火焰照在刀身上,刀刃将火光凝聚成一个亮点,刺目的光线射得时宴不得不半偏过头去,却就在这一刹那间,眼前一道迅捷的影子直奔宋誉的方向。 时宴微张开嘴,瞪圆了眼,眼睛被那猩红的光芒刺得一瞬间失明,鲜血如同绽开的彼岸花,将时宴整个世界染得通红。 宦黛护在宋琸身前,脖上筋脉断得十分利落,轰然倒塌在雪地,直到死去的前夕,脖子上的鲜血仍如喷泉一般淹没了宋琸的衣角。 宋琸如同一头绝望的野兽,仰头长嘶,德妃已经昏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后有人急匆匆赶来,公玉泉望着眼前混乱残败颓景,心下一惊,宋琸拿起刀忽然一个旋身朝宋誉胸膛刺过去,公玉泉眼疾手快,“铛”地一声脆响,宋琸手里的刀被他击飞。 公玉泉下手果决,撕拉一声,长剑穿破宋琸衣袍,正中心脏! “四哥!!” 还不等时宴回身去看,她心中始终疑惑却不见身影的蓝影飞速从眼前掠过,直冲宋琸。 时宴松掉了短刀,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宋誉。 宋誉大步径直朝她走来,长臂一揽,就将人搂在了怀中。 他很清瘦,薄薄的肌肤下是硬朗有力的肌肉,蕴藏着无形又巨大的力量。 时宴仿佛觉得自己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间,他的衣袍还在滴血,就好像从血泊中捞出来还没有拧干的人,鼻尖是令人作呕的浓烈的血腥味,时宴强忍着不适同样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耳畔传来宋旭痛苦的哀嚎,目光扫过他们四周,成海的血泊,染血消融的厚雪,天空不知疲惫地下着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御林军死的死伤的伤,在这样寂寥的氛围里,今晚注定得不到安分。 时宴绝望地闭上眼,腿一软,整个人空落落地往下坠。 宋誉一只胳膊揽住了她的腰,给她力量支撑,她想要吐,喉咙眼处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可她极力忍住,宋誉靠她靠得那样近,她不想伤宋誉的心,却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推开,轰然倒在地上,难受地呕吐。 公玉泉、尹乌、柳指挥、安太史都过来了,他们站在一边,谁也没有率先说话打破此刻的沉默,面色皆是多变复杂。 公玉泉将剑收回鞘中,走到宋誉跟前,看了一眼时宴,而后捧拳道:“公子,要不您带着时宴姑娘先离开吧,就让晋王他一个人......” 宋誉深深地看了一眼时宴,最终叹气,吩咐道:“尹乌,你将她送回去,她命即我命,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用活着回来见我了。” 奉平十五年,年底,再过五日,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年。 元景帝仙逝,此消息一出,满朝文武震愕叹息。 先皇曾留遗诏,藏于寝殿暗格,大监巫坛当众宣读遗诏,众人于雪地俯首倾听,传位于晋王,人群中蓦地倒吸一口冷气,却始终无人提出异议。 晋王伤心过度,拒绝立刻即位,一拖再拖,朝中一时无主,皇后膝下无子,主动垂帘听政,引得众臣不满,颇有祸起萧墙之味,纷纷跪请晋王出面主持江山。 这样的结局,没有人会猜到,也没有人的利益受到严重的损害。 晋王性情温和,关注民生,又天资聪颖,得先皇重用喜爱,无人为此而激愤,只是纷纷猜测起先前二位争夺得你死我活的王爷,究竟如何了? 次日,又有消息传出,德妃护子心切,早将兴王宋琸接入宫中亲自照料,可惜兴王自幼崇敬先皇,得知先皇仙逝一事,无法承受失父之痛,当即吐血而亡。 德妃隐于冷宫,拒绝所有人的探视,开始修佛诵经,只愿下半辈子清净。 众人惋惜,又频频猜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消息封锁如此迅速,只是偶尔有传言某天晚上,宫中土生异变,竟然出动了御林军,有宫人传,当晚血流成河,惨绝人寰,而那晚之后,一批宫人突然无端消失,只是这都是宫人瞎传,是真是假,自在人心。无人再敢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谈,有成心让其成为皇室密闻之意。 而众人更加好奇的则是,那欺上瞒下的睿王宋誉怎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了消息呢? 大雪已经停了两日,外面还是一片白茫茫,放眼望去,光秃的树枝挂满了冰条,草地树叶也积满了厚雪。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睿王府。 府上冷清得紧,几乎没什么人烟气,许久不曾打扫在住人,家具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时宴那晚受了些风寒,被带回府上后,昏睡了几日,而醒后嗓子又疼又哑,有人推门而入,时宴微微侧头,睁眼去看来者。 是一位小小的姑娘。 穿着粉丝衣裳,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二三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泛着怯生生的光,可时宴看着莫名地心里很是喜欢。 整个人就好像被丢在水中,身上绑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拽着她往湖底沉。时宴想要起身,小姑娘立马上前去搀扶她。 时宴问:“你叫什么名字?” “桃花。”声音轻轻软软的,果真很是讨人欢心。 时宴又笑:“来府上多久了?” “回姑娘,三日了。” “哪里人?” 桃花说:“澧县潜和镇陕村人。” 桃花伺候她下床穿衣服,时宴还不习惯被人如此细致地照顾,连衣服都要她帮忙换,刚开始略显局促和紧张,不过看桃花这么得心应手的模样,也就将时宴那一点点笨拙都驱散了。 她不免好奇问:“澧县人,怎么会在京城呢?” “家中发生变故,爹娘都死了,就剩我跟弟弟两个人,弟弟年纪小,才六岁大,我们又没什么亲人,我带着他跟着来京的商人队伍一路赶来,结果刚好碰到了公子,他问我会些什么,我说我从小就打粗,什么都会一旦,于是他就将我带了回来。” “那你弟弟呢?才六岁,确实很小。” 桃花摇摇头,给时宴端来了药汁,伺候她喝完后,又给她添了饭,考虑到时宴病中未愈,又添了一盘小点心。 “他走丢了,在来京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商人们也无暇顾及我俩,我被推入灌木丛里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时宴觉得食之无味,又听她这么凄惨的身世,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怜惜感,她刚碰到桃花的手,想示以安慰,没想到桃花跟受惊的小宠物那样,倏地一下抽回手跪在地上。 “故、姑娘......” 约莫是她初来乍到,还有些害怕,时宴知道是自己唐突了,赶紧叫她起来。 “怎么回事?” 时宴闻声而望,即刻眼睛冒出欣喜的光来,“殿下。” 宋誉微微勾唇,眉目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没有带一丝杂质,不知已经多久,或许是从来不曾,时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神情了。 宋誉进屋带进一波冷气,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桃花,对她吩咐道:“你先出去。” 桃花得了令埋着脑袋里面跑了出去,走之前还贴心地替二人合上了门。 宋誉笑她:“怎么了?你吓到她了?” 时宴耸肩:“我只想摸摸她,吓她不是我的本意。” 宋誉在她旁边坐下来,伸出手将人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得声线发颤:“那你也摸摸我。” 时宴满头黑线,不想跟他说这些话,遂转移话题:“你看起来又瘦了些。” 宋誉道:“休息几日就好了,你呢,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时宴抿了抿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馨香以及中草药味道,他垂眸看着时宴,睫毛长长的,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可现在白天,屋内日光充足,她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不是阴影,是青色。 看来又有几日没有休息好了,听桃花说她昏睡的这几天,宋誉夜不能寐,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桃花说他心里藏着事,但他将自己裹在一层冰冷的外衣中做掩饰,让人觉得此人冷酷无情,且高傲不可攀。 时宴答:“好多了,就是感冒了而已。” “那就好,我还害怕你会出什么问题,大夫说你肝郁气滞,血液供不上脑袋,所以才会经常头疼。”他的笑意很淡,眼睛里又突然浮现了几分复杂的忧愁,“好好养身体,以后要桃花照顾你,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时宴嗯了一声,吃饱后又觉得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宋誉无奈地笑:“怎么就困了?你不是刚醒没多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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