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誉眸光微动, 眼帘轻轻一台,轻飘飘地问了句:“我做事, 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 他的眼神并非震怒时的怒目圆瞪,也不似平时那般清冷疏离,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却叫周遭温度一低,公玉泉后背发凉,瞬间不敢多说一句话。 “时宴,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回头我再问你。”宋誉瞥了她一眼,眼神无意间落在那双伤痕累累的玉手上。 嘴唇微动,刚想再说些什么,恰时门口一个老爷爷端着药进来,说:“药熬好了,赶紧让这位姑娘服下吧。” 一抹白影从时宴身旁掠过,轻风带起一缕发丝在空中飘舞。 宋誉对老爷爷恭敬地道了声:“多谢。” 她眨眨眼,本想再替自己说两句话,可是所有的话到喉咙眼处,方才所有的情感忽然间就跟泄气的气球一般,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分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公玉泉莫名其妙的敌意,宋誉和宋旭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不满,可突如其来的压抑的气氛还是叫她心底浮起一种久违的疲惫感。 时宴乖巧应下:“是。” 宋旭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接过宋誉手中的药碗,他为唐梦担忧了快一天,眼底的疲惫却不足以冲散他心中的担忧。 “还是给我吧,不麻烦九弟了。” 掌心热度骤散,宋誉盯着自己愣住的指尖,宋旭这一句话无形中便将三人的关系划成了两处阵地。 宋誉一边,宋旭和唐梦则是另一边。 指尖微动,宋誉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温笑,了无痕迹地收回微僵的手,说:“好。” 回到屋内后,老奶奶将药放在一边的桌上, “姑娘,你这身上的伤这么严重,还是躺到床上好生休息吧,别到处乱跑了。” 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虽然不知四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位姑娘并非那位黑衣男子语气中那样的坏人。 不敢太用力弄疼她手上的伤口,老奶奶温柔地牵过她的手,时宴坐回床边,老奶奶轻柔地抚着她的墨发,说:“姑娘,别伤心,我知道你的委屈。” 她握住时宴的手,老人的手并不像年轻姑娘那饱满有弹性,触感像枯木上裹了一层皮,可手心传来的温热却真真渗透进时宴的心田。 眼圈忽地一热,只觉得鼻尖一酸,时宴的视线便模糊起来了。 有些事情自己经历后其实不觉得有什么,却也是经不得别人的安慰,一旦有人安慰起来,眼泪就矫情地涌了上来。 时宴深深呼吸一口,将心湖的涌动压了下去,莞尔道:“谢谢奶奶。” 唐梦不知何时醒的,时宴乖巧待在屋内,几乎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轮冷月斜上枝头,时宴倍感无聊,双手撑在窗栏上,抬头仰望着静默的月亮。 不知道自己的奶奶怎么样了,爸妈在她三岁时便提出离婚,双方为争夺弟弟的抚养权闹得不可开交,患有心脏病的奶奶心疼她,将小小的时宴护在怀里,对她爸妈说,两个没良心的人!你们不养这个女儿,我来养! 因此时宴从小到大虽然情感上冷漠了一点,很难与人亲近,也很难有人可以走近她的心,但对奶奶的感情却最为炙热。 白日和蔼的老奶奶更加激起了她回家的欲望,她的奶奶并不富裕,甚至生活上从一年级开始她就承担起做饭这一职责,很多人都说她过得可怜,只有时宴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得苦,她在这里虽然不愁衣食,可心里的空缺却是锦衣玉食无法填补的。 想着想着,时宴双眼迷离,便久久出了神。 就连宋誉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在想什么?”宋誉问。 时宴被吓得一激灵,不小心磕到手上的伤口,不禁秀眉微蹙,痛得冷抽一口气。 宋誉注意到她手上的伤,问:“涂药了吗?” 时宴摇摇头,老奶奶本来打算给她涂药,可想到老奶奶眼睛不好,而先前昏迷时也是麻烦她帮忙涂的,便心中愧疚,拒绝了老奶奶的好意。 宋誉又问:“药在哪?”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的瓶子。 那是时宴从府上带在身上的药,依照这户热心人家的条件,如此上好的药他们是买不起的,时宴想约莫是宋誉无意间想起了她,便宽厚地将药给老奶奶让她给自己用上。 “过来。”宋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拿起药瓶朝她温声道。 时宴眼眸一动,宋誉见她驻在原地,将手上的药瓶放回桌上,又笑道。 “怎么了,还在怪我?” “时宴会怪殿下什么?”时宴不解。 宋誉轻声解释:“公玉泉那个人,跟了我许多年,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原来指这件事。 时宴一直在想,公玉泉口中说的那句“你还好意思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怪她没有保护好唐梦,让唐梦再次受伤吗? 不,不应该。 公玉泉是宋誉的人,连宋誉都没有做出太大表现,公玉泉又怎么如此激动。 “我知道。”尽管心中存有疑惑,但时宴并未将心思露于表面。 她相信宋誉不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大半夜来找她,他暂时不明说,但肯定是为了某件事情而来。 宋誉朝她招招手,再次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时宴关好窗,坐在宋誉身边,将手伸了出去。 “殿下怎么进来了?” 宋誉拿起药瓶,将瓶塞打开,回:“这还不简单,走进来的。” 时宴:…… 宋誉抓起她的手,又撩起时宴的衣袖,让那一双伤痕累累的玉臂完全暴|露在空中。 她的衣服也被荆棘勾坏,原本漂漂亮亮的衣裳这里挂一条那里撕一个口子,宋誉将人的衣袖完全捋到肩膀处,他的目光分明清明寡淡,可所经手臂之处,却又如此炙热。 宋誉看了好一会,最后以似是叹气般结尾。 他的手修长干净,看着赏心悦目。 指节微弯,手臂上隐隐暴起青筋,在昏黄的油灯下手里的瓶身泛起淡淡的光泽,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时宴舔舔嘴角,眼帘微垂,竟觉得喉咙有丝丝痒意。 “嘶──” 药粉洒在伤口上,疼得她没忍住轻抽一口气。 “忍着点。”宋誉抓住她往回缩的手碗,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瓶身,温热的手指在伤口处轻轻拂开药粉,让其完全盖住伤口。 大宁民风开放,但毕竟是在古代,女子并不忌讳抛头露面,却还不敢如此坦然在男子面前露出手臂,尤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气氛自然就会不自觉暧昧起来。 时宴倒是无所谓,她轻轻抬眼观察宋誉的表情,却发现他始终神色自若,长长的睫毛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如此亲昵之事在他面前却不显一丝旖旎,二人间分明气息纠缠,彼此传递身体温热,借如此好的时机,时宴忽然心中一动,反手一抓,便抓住了宋誉宽大的手。 宋誉缓缓抬起头,面露迷惘:“怎么了?我下手太重了?” “没有,但是殿下对奴婢这般体贴,奴婢心中过意不去。” 朱唇轻启,更显娇艳欲滴。 她抚在宋誉手背上,感受着隐隐凸起的青筋,手轻轻往上移动,游离在男人比自己还粗上一倍的手臂上。 她就不信,宋誉身为男人对此会毫无反应。 虽然羞耻,但仍可取。 果然,宋誉一把抓住时宴的那不安分的手,面上笑意盈盈,时宴却觉得那眸子里藏着摄人心魂的寒意。 “你身体还没恢复。”他温声笑着,问:“确定能撑得住?”
第33章 不分伯仲【捉虫】 时宴虎躯一震。 她这是遇到高手了。 想要趁其不注意抽回手, 却在行动之前先被宋誉意识到然后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能动弹。 “奴婢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什么。” 手腕被禁锢住无法动弹,因紧张粉红的指尖泛着乳白, 她十分镇定地对上宋誉的眸子,企图用表面的冷静将心底的心虚慌乱掩饰过去。 以出府时她主动想要成为宋誉的通房丫鬟这一前提来看,方才她的举动实在算不上清白。 宋誉深谙此道, 明白时宴心中所想。 只是他依旧淡定地替她洒着药, 又温和地抚开药粉,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动作。 “我很好奇,”他表现得一如既往地从容优雅,声音不疾不徐, 甚是好听,道:“为何就这么巧,茶棚的店家偏偏就少了你一个人的茶,偏偏就我们几个人的茶里下了药。” 时宴手指一僵。 宋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却也不戳穿, 继续等她的回应。 原来他们是在怀疑这场刺杀由她设计或者参与的。 起初当他们刚下马车进走茶棚时时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自五人靠近时,茶棚歇息喝茶的行人视线便有意无意从他们身上扫过, 那眼神充满监视、打探, 并且每个人坐得笔直,容色严肃。 敢问哪一位风尘仆仆,尤其还是像今天这种大夏天热得汗流浃背之人能如此淡定闲适地坐在茶棚,气都不带歇一口的? 而五人坐的位置, 时宴是离店家最近的一人, 店家端茶出来时又为何要先从最远的公玉泉开始摆呢? 时宴想不明白,但隐隐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以当宋誉将茶推到自己面前时,她的内心是十分纠结的。 没想到宋旭会恰时打趣她和宋誉,她便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拒绝那碗茶。 “殿下这个问题……奴婢怎么会知道。”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对此事真实的情况一点都不知情那般。 “殿下这么聪明都差一点被骗过去了,好在殿下心疼奴婢,将那碗茶予我,这才避免中了坏人的阴谋,奴婢只在心中庆幸殿下没事,那些人来势汹汹,一看就不好惹,殿下身上伤势未愈,奴婢一直担心殿下呀。” 她越说越真诚,越说越委屈,到了最后眼帘低垂,火光映在琥珀般的眸子里,似是泪光簌簌,当真是楚楚可怜。 宋誉只是温笑,不语,继续替她处理伤口。 时宴知道他这副模样便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半个字。 宋誉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冷静、睿智,有手段也有谋略,时宴不禁在怀疑,宋誉将自己的茶递给她之时便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想要试探她。 可惜他没料到,时宴对此真的不知情。 处理好手臂上的伤口后,宋誉将她的衣袖拉下来,那双纤纤素手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他看了一眼,毫不避讳地让握住了她的手。 边上药边说:“说起那碗茶,我看你一路没喝水,本只是突然起了怜惜之心还妄想讨你几分感激,却没想到你居然为了八哥的两句话就轻易伤了本王的心,真是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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