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一声不够, 又连续叫了好多声。 时宴不厌其烦地应下, 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觉,她低头一看,是那串白玉菩提子手串。 她的手腕很细,好像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将其折断, 宋誉拨弄手串缠绕了六圈才堪堪将其戴稳。 一百零八颗菩提子, 代表人前世今生未来总共的百八苦难。 六根苦乐受,好恶平, 总结为贪嗔痴慢疑。 希望赐佛的菩提子佛珠替她扫去烦恼,佑其平安。 宋誉费力想要往时宴身上靠去,彼此愈发接近,马上就要覆上她的唇那般,下一秒,整个人虚脱似的倒在时宴怀中。 近在咫尺的气息落了空,时宴连忙搂住他,关切道:“殿下,殿下?” 宋誉没有回应,晕过去了。 他整个人热得就像烫手的山芋,时宴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又试了试自己的,发现宋誉正烧着高烧。 她不会医术,便只能求别人的帮助。 可目光扫过屋内那两具尸体,瞬间犯了难。 莲衣没什么兴趣,最大的兴趣就是捣鼓他在外游历时偶然得到的一本医书,他刚配好一个药方,还没来得及放下书,便看到时宴站在门口,彼时脸上留有焦灼,还有丝丝混乱。 “我的大小姐啊,你能不能让我歇会,这回又怎么了?”莲衣皱起眉,很是无奈地问。 “莲衣,尽管很抱歉,但还是麻烦你随我来一趟。” 莲衣挣开她的手,心疼地抖了抖皱巴巴的衣袖。 “不是让你去煎药么?难道连药都不会煎了?”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她拽起莲衣的袖口就往外跑。 莲衣先是一番错愕,而后轻笑:“时宴姑娘,这里可是寺庙,小僧乃出家人,你这般与我拉拉扯扯,是否不太体面?若是叫人看去了,还以为你想强取我呢。” 时宴汗颜,但莲衣点醒了她,立马松开了手。 莲衣说的不错,这里并非其他地方,这里是京城香火最盛的青龙寺,氛围庄严肃穆,大师德高望重,再怎么着急她也不该跟身为和尚的莲衣有所拉扯。 寺中人员众多,他是在为自己考虑。 时宴懂得他并未说出口的贴心。 “抱歉,冒犯了,莲衣小师父见谅。” 莲衣依旧一副悠然轻松的模样,将袖口的褶皱舒展平整,道:“无碍。” 一路过来遇到的小僧人情愿的不情愿的都恭敬同莲衣打招呼问好。 他们中间了解莲衣品行的,看着莲衣和时宴二人单独走在一块时不免多使了个眼色。 莲衣眼神含笑却犀利地从那些人身上一扫,嘴里道:“僧人忌讳什么你们可都忘了?搞不好我去你们师父那告一状届时有你们好果子吃。” 按理说莲衣最没有资格拿僧人戒律来压他们,可谁让他莲衣是住持最爱的弟子,加之人家确实颇有天赋,有人再怎么看不惯莲衣那也只能生生忍着气,不敢多说半个字儿。 时宴左右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后这才领莲衣进了屋。 莲衣踏进门的那一刹那,眼里笑容尽失。 “怎么回事?”他的嗓音蓦地冷下来,仿佛深冬里冰凉的水,水面结了薄冰,稍稍一踩,冰就裂了。 屋内血味冲鼻,从不冷脸的莲衣这回也收起了惯有的温笑。 时宴喉口一阵发干,沉声问:“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开口解释,只是如今这番情况该怎么办?莲衣有法子么?” “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第一时间不应该去找晋王么?怎么会想到找我这个青龙寺的人。” “你若是觉得麻烦,我自然不会让你淌这趟脏水。”沉默了一下,时宴才道。 莲衣先行截口,“得了,这浑水反正也淌了,你此时再说不觉得有些晚么?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 而后视线投向屋内另一个人的身上,几乎肯定地问:“他杀的?” 他指的是宋誉。 宋誉倒在床上,昏了过去,眼睛虽闭着,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眉心不断微颤,红唇微张,一直不安分地念着呓语,身下枕着浓密的黑发,惨白玉面上似被抹上一层很淡的胭脂,分明是一副严重的病态模样,可其色泽秾丽,令人难以移开眼睛。 “是。”时宴犹豫地点头,接着又补充一句:“是为了我。” 莲衣轻飘飘地撇过她一眼,蹲下身掀开上面白色的布料,狠狠皱起眉头,颇有些嫌弃。 “死得真难看,这两个是什么人?” “山匪,来杀宋誉的。” “杀他的?” “对,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明情况,情况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莲衣有些错愕,随后又站起来,眼里闪过两分嘲弄,“你俩可真够有意思的,这人是来杀他的,他不知情,倒是为了你把人都给杀了,误打误撞的帮了你就是帮他自己。” “莲衣先就不要打趣我,目前应当如何?” 莲衣扯出一抹冷笑:“不过死了两个人,不要紧。” 时宴知他既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定是有应对的法子,也就松了口气。 莲衣看着她缓缓笑开,这回的笑又恢复了以往的温顺柔和,如一朵绽开的花,“这回你又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我都记得的。” 莲衣盯着她的脸,又笑:“日后再找你讨回来。” 他的目光又看向床上的宋誉,对时宴吩咐道:“把你家主子扶到我屋里去,该喝药就喝药,其余的你别管。” 时宴踟躇半分,最终点了点头。 “聪明点,别让人生疑了。”莲衣又嘱咐她。 时宴将人扶起,让宋誉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我明白。” 去往莲衣房间的路上她又碰见了来时遇到的小和尚,那小和尚面露忧色,“这是怎么了?女施主可需要帮忙?” “多谢,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发热,我去找莲衣小师父寻点药。” “可师叔刚才还不跟您在一块么?” “小师父中途又被别人喊了过去瞧病,我不知他去了哪间屋,便只好带着我家殿下到他那儿等他。”时宴怕他再问,又说:“师父能否搭把手帮我扶一把?” 小和尚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她安置好宋誉,又打发走小和尚,自己转身走出屋,关好门后走向香积厨。 宋誉此刻还病着,既然莲衣不让她管别的事,那她便做好本职,先将宋誉的病治好了,再做其他的打算。 刚踏进香积厨,迎面便撞上之前香积厨遇到的僧人。 他双手合十,躬身道:“小僧见里面没人,火又熄了,寻思着施主约莫不得空,便擅自做主替施主烧起了火,算了算,这药估计还得煎上半个时辰。” “多谢师父,劳烦您费心了。”时宴同样回以敬礼,“这会便让我来吧,师父去忙即可。” 他刚离开半步,就见唐梦走了进来。 “时宴姑娘?” 时宴心肉一跳,面上笑问道:“唐大小姐手里拿的,可是打算煎药?” “正是。”唐梦点点头,微笑道:“方才莲衣小师父来了,说是配了一副新药方子,叫我来给晋王煎好,这样晋王的伤好得快,也不会耽搁未来两日的任务。” “原来如此,那晋王现在情况如何?” “睡过去了,我叫我三妹替我在身边照看他一会,等药煎好,人也差不多醒了。” “那便好。”时宴莞尔颔首,她又替唐梦找了一个新药罐,冲过水,放在旁边一个空缺的灶火上。 “唐大小姐将药都放在这里面,奴婢替您先把火烧上。” 唐梦从小自立,她身边没有亲近的丫鬟,多的都是府上姨娘的眼线,因此这些烧火的琐事她并不生疏。这回时宴好心替她将事办好,心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还是交给我吧,时宴姑娘不必操心我。”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认真打探起时宴。 少女皮肤细腻又白,发髻上残留着室外的云雾,一根红绳束着发尾,她手脚灵巧,办起事来没有半点马虎,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她忽然想起一根贴切的词来形容时宴的眼睛—— 明眸善睐。 雪凝皓腕上缠着一串莹润手串,她歪起头,眼里浮现点点笑意。 “看起来时宴姑娘与睿王感情很好。” 突然被这么一点,时宴一怔,脸上浮现羞赧的淡粉色。 “我从小就服侍在殿下身边,感情自然是好的。” “那我能不能理解为日久生情?”她含糊不清,唐梦进一步打趣。 “唐大小姐指的是哪一种情?就算是草木,在身边待久了也会舍不得丢弃,何况是人?” 唐梦掩嘴轻笑,“时宴姑娘认为是哪种情,那就是哪种情吧。” 时宴礼貌一笑,没有继续同她争辩。 唐梦也知时宴的心思没有在这话题上,闭上嘴,不再打趣她。 姨娘信佛,她耳濡目染,便亲眼见过几回靠手艺吃饭的游历僧人开菩提果磨菩提子,那时她年纪尚小,觉得好奇,就跑到僧人面前央求其让自己也试试,谁知刚磨第一粒细嫩的小手就起了血泡,此后再也不想折腾这等累人的活儿。 那天她看见宋誉手上的伤,伤在指尖,于是一眼就认出了因为何事。 她无意间同宋旭说起,“别看睿王殿下表面冷漠有些不近人情,实际上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宋旭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说九弟心思细腻,倒不如说他聪慧,聪慧得有些可怕。我同他接触这么多年,至于心思细腻这一点,在我心中他绝对排不上号。” 药煎好后,差不多倒出平平一碗,时宴刚踏出香积厨半步,忽听有人慌慌张张大喊—— “不好了,快过去人救火啊!南边厢房走水了!”
第67章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南边厢房, 正是她们这几日住的地方。 唐梦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干柴急匆匆跑了出去。 时宴见状,心中虽是震撼,但放下药也跟了上去。 浓烟滚滚, 焮天铄地,大火直冲云霄,似乎要将这低沉沉的天烧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小和尚们手忙脚乱。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走水了呢?!” “不、不知道啊, 好端端的谁也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疏离居住的香客!检查有无施主受伤遇难!” 唐梦面色难看, 急问:“那是睿王殿下的房间!时宴姑娘,睿王身在何处?!” 时宴佯装得很好。 眼眶一热,红着眼,连声音都有几分发抖, “殿下突然病晕了过去,我心中焦急便直接带他去了莲衣小师父住的屋子里。” 宋旭被屋外的嘈杂声唐苒的担忧声吵醒,朝外一看,对面仿若陷入火海, 他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 焦急问:“怎么回事?!九弟的房间怎么会起火呢?!唐梦呢?她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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