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人实在说不上聪明,若非境况所迫,她愿意就当一个别人眼里的傻子。 只有大智若愚,才能逍遥自在。 宋誉定定地看着她,试图从这张精致的小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只可惜良久过后,时宴脸上始终毫无波澜,像一汪久久不曾激起半丝涟漪的秋水,美而恬静。 他如蜻蜓点水般在时宴唇角轻点一口,时宴愣神,又听见他泠泠笑声在耳边响起。 “算了,不吓你了。”他轻轻抱起时宴,将人揽在自己怀中,柔声道:“你看,我编织这样拙劣的谎言你都没反应过来,又犯傻了?” “你在坑我?”时宴怒不可遏地紧锁眉头。 方才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马上就要承认宋誉说的事实,还没等她自投罗网,其实也已经掉进宋誉设下的坑里了,然后突然被告知自己又被算计了。 宋誉又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口。 “生气了?” “放开我。”时宴压住心绪,终于冷静下来。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就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顶无情地浇下来,浑身血液僵住,心也被冻住了。 无名的火登时从心底蹿上脑门,她目光锐利冰冷,仿佛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眼里再也没有之前的亲密信任。 宋誉手臂一僵,眼中有一束光哐当碎了一地,但仅仅一瞬间,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 时宴听他喟叹一声,嗓音悠远绵长:“我只是在好奇,我爱上的究竟是谁呢?”
第93章 不择手段 时宴挣脱开他的怀抱, 冷笑惑道:“爱?” 宋誉听了她的话,倒是难得地见他不好意思起来。 “朱妈妈跟我说,经常对女人说爱会使她开心。” “但前提是需要同正确的人说爱。” 时宴盯着宋誉, 眼底笑意逐渐被不耐和冷意取代。 语气温和而疏离:“殿下不要说爱这个字,我承认,我骗了您是不错, 但殿下也从未相信过我, 既如此,我们也算扯平,我们都不配用爱这个字。” 她现在也不想再嘴硬下去了,自爆又如何?宋誉会相信她的话吗? 相信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相信借尸还魂, 相信这具身体里装的是另一个人的灵魂? 恐怕只会觉得她疯了。 “你想跟我扯平?”宋誉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时宴:……他真会抓重点,这么长一句话偏偏就抓住了这几个字。 “时宴方才说错了话,殿下待我好, 我跟殿下永远扯不平。” “你少跟我来这套!” 宋誉突然怒了, 抓起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多细啊,只要他稍稍再用些力, 这皓白的手腕就能“咔嚓”一声捏碎似的, 就像深秋的枯枝,还不怎么需要费尽心机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折断。 “宴宴,看着我。”宋誉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她姣好的面容。 时宴心里没好气给他翻了个白眼,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 直到不能跟宋誉硬碰硬,于是便做出一副柔弱好欺负的样子。 “殿下又想做什么?” “宴宴怎么了, 这段时间总是让我觉得忽远忽近,我们明明都快要成亲了,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让我这么伤心?你不高兴么?” 时宴背脊直冒冷汗,高兴?正常人都高兴不起来好吗? 再说谁想跟你成亲?她才不跟这种大变态成亲。 “殿下,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富丽繁华的京城,没有一个有身份之人,尤其是皇子会娶一个丫鬟的。” “那是他们,干我何事?”宋誉神色从容,不急不缓道,“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夫人,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可万一时宴的心不在这里呢?”她几不可见地舔了舔唇,试探性发问。 宋誉眯起眼,藏于衣袖的拳头被紧紧攥起。 他的宴宴已经猛生出要离开他的念头了么? 什么时候产生的?因为谁? 莲衣吗?她不在睿王府她又想去哪里? 跟莲衣远走高飞么? 去一个人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过着甜甜蜜蜜的日子? 一连串问题从宋誉心底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而后又化作嫉妒的怒火,慢慢地将他烧得面目全非。 不行,他不能吓到他的宴宴。 宋誉勾起唇角,温柔又克制地笑问道:“那你的心哪儿呢?” 时宴自然不知道宋誉现在想的竟然全是用什么手段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龌龊也罢,只要能让时宴不离开他,一切他都能忍。 过去他以为自己不需要感情,女人对他来说甚是累赘,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可现在呢,他居然真真倒在曾经他看不上一直都看不透的一个陌生女人身上。 尽管他对她一无所知,尽管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她,可在不知不觉中,那颗尘封许久的心似乎在剧烈跳动。 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哪怕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管他死后被挫骨扬灰还是遭万世唾弃,他只要活着的时候,不择手段地将时宴留在自己身边。 时宴眼眉俱低,眸底飞速闪过一抹失意,而后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眉飞色舞道:“我呀,我喜欢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而后见宋誉脸色微妙一闪,她又立马摇头:“当然并不是说殿下身边不好,我的意思是……” 她轻盈地上前迈进一大步,双手捧起宋誉单只手,其实她一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招叫做美人计! “我想同殿下过另一种生活!我们可以离开京城,可以去五湖四海到处游历,可以去敬拜虔诚的佛祖,可以去窥探天下最美的风景,这种自由如风的生活,远离人群的勾心斗角,远离皇宫的阴谋诡计,好吗?” 宋誉怔住了。 手掌上感受着来自时宴温暖的体温。 那阵阵暖意渗入他的血液,经过他的四肢百骸,温度越来越高,伴随着心跳越来越快,他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鸦黑的长睫轻轻一眨,再睁眼时宴便松开了他的手。 留他长身玉立,微怔地望着那只被时宴主动碰过的手出了神。 “我也心悦殿下,成婚后,或者就现在,来不及等成婚,我想跟殿下一起离开京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殿下意下如何?” 宋誉苦笑:“你不喜欢京城?” “不太喜欢。”时宴如实摇头,“京城太复杂了,不,与其说京城复杂,不如说是京城中的人复杂,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譬如宋琸,时宴对他只有单纯且浓烈的厌恶之情,不知道他如果自己还活着会有什么反应。 先前公玉泉说他将气撒在宋誉身上已经对宋誉身边的人下手了,既如此,不如引诱宋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爱跟谁都就跟谁斗去吧。 只是宋誉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光温柔地看着时宴,道:“那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时宴不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 宋誉亲她的脸,“现在不是时候,给我点时间,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 时宴问:“那你能陪我去吗?” 宋誉情意迷迷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深情好看,时宴心肝一抖,险些就要撑不住。 罪过罪过,我佛慈悲,原谅信女时不时地抽风犯了色心。 “应该能。” 他摸着时宴柔顺的头发,温笑一笑。 宋誉方才说应该,而不是肯定地回答可以。 时宴就知道他那颗造反的心始终依旧。 本来她不应该逼宋誉,她明白宋誉心里藏得那份不甘,也理解他要踩在那些欺他辱他的人之头颅上的迫切的心。 可是呢,她有什么办法?除了劝宋誉放下她还能怎么办?她能如何?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改变最终悲惨的结局吗? 要改变这个结局,不就是得让宋誉少杀人,手上少沾血,少几个怨气颇深的鬼魂,让宋誉少背点罪孽吗? 时宴没办法,只好再将节操放低一点。 突然伸出手臂一把环住宋誉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身上的衣料很软,冰冰的,但胸膛炙热的体温能透过几层衣料传递至她的脸上,不用照镜子,她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脑袋噌地一下烧了起来。 宋誉心跳很快,扑通扑通地,悉数清晰地跑进时宴的耳里。 时宴紧紧抱住他,“殿下骗人,你是不是舍不得这京城的富贵,不想离开?” 她约莫太过用力,且一时间还没注意到宋誉身上还有伤,宋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宇间却仍旧还染上几点笑意。 “在你心里本王就是这样的人?”他轻快地笑出声,胸腔在轻微震动。 笑声好像一串串圆润的玉珠嗒嗒落在圆盘上,清脆饱满,泠泠好听。 时宴执拗地不说话,但也注意到他身上的伤,立马将人放开,关切道:“殿下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 宋誉面露轻微痛苦之色,时宴扶他坐到床上,说罢就扒开宋誉的衣服,引得宋誉一阵轻笑。 “谁家姑娘二话不说就扒别人衣服的?” “殿下还会害羞么?” 旧伤果然没有好,他的胸膛上又多了几处心上,时宴心头不禁为之一颤,那些伤疤长长短短,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在那丑陋的疤痕上,衣服如抽丝剥茧般被悉数褪下,一路褪至精细的腰间。 宋誉一把抓住她乱摸的手,笑道:“别乱摸。” 她又问:“身上怎么多了这么多伤?” “皇室间的斗争不就是你死我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受些小伤在所难免,要不了我的命。” 宋誉脑袋后仰,闭着眼靠在床墙上。 手上还没有放开时宴,他稍稍一用力,就将时宴揽入怀中,让她的脸贴住自己的肌肤。 他说起这些时约莫是想起了宋琸,再次睁眼时,眼神骤然变冷。 这样冷若淬冰的神情,这样毫无波澜的语气,这样幽深怨恨的眼神,瞬间将时宴拉回了那个漆黑的雨夜。 滂沱大雨倾斜而下,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边,令她的耳膜生生作疼。 那个轻蔑不屑冷漠到可怕的黑衣少年经过她的身侧,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皮肤很白,在昏黄的烛灯下,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貌若好女,漂亮得惊人。 那时的他也是此刻这副模样,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雪山之上干净冰冷的雪莲,他是从尸骨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令人心惊胆战,望而生畏。 时宴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心如擂鼓在耳旁咚咚砸响。 只是那狠厉的神色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方才只不过是时宴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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