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宴一脸惊恐的模样,宋誉噗嗤一声笑,大手掐住时宴的细腰,将人扶坐在床。 时宴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宋誉上半身瞟。 他现在没穿衣服,前胸后背虽然留了不少伤疤,可他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没有受伤的肌肤处光滑细致,这么大一个美人在面前,实在很难让人从他身上移开眼。 “既然京城这么危险,殿下为何不早早离开?”时宴真诚发问,“留在这里,就一定是好的吗?” 宋誉随意拎了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瞬间大好春|光就被衣服遮住,时宴只恨这衣服质量太好,怎么一点都不透。 “时宴,我没办法走。” 他跣足走下床,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却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儿畏寒之意。 说话时语气透着淡淡的惆怅,就连眉心都带着丝丝忧愁,时宴从未见过这样的宋誉。 他的眼神忽而眺向紧闭的窗户,像是透过那一层窗纸就看到了远方白雾缥缈的山峦,憧憬,怔忡,千万复杂的感情糅杂在里面,好像怎么也剥不开看不清的迷雾。 “我现在想抽身,可惜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在这个大熔炉里苦苦煎熬,等重见天光那一日方才解脱。” “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你懂吗?你以为是我想整日在这波谲诡异的无底洞里操弄诡计,不得安生吗?” “你以为这些年的安稳是上天可怜我赐予我的吗?这一切都是靠这双不知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卑劣之事从别人手中争夺过来的。” 时宴缓慢站起身,安静地听他说起旧事。 “我记得母妃刚死时我才那么点大,甚至还不会说几句完整清晰的话,她就那样不甘心地死在我眼前,那份不甘心连同赋予我,让我带着不甘一直苟活下去。” “此后我就一直在想,无论他们怎么羞辱折磨我,我都要忍下去,我这人生来就不信什么天意和命运,只要有人负我在先,我就像只被人丢弃的狼狈不堪的小狼狗,有朝一日终会露出锋利的獠牙,让他们为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于是我等啊等,一直等到了今天,接着整颗心都交给了你,你如今跟我站在同一条船上,我若是现在停下,该怎么保护你?” 时宴走在庭院的鹅卵石小径上,脑子就像一团浆糊,耳旁反复响起宋誉这几段话。 劝宋誉离开京城,不参与权力的争夺,宋琸就真的愿意放过他么?事已至此,恐怕宋琸连她自己都不会放过了。 所以宋誉说得不错,他不能停下,不能回头。 她回到屋中,确认关好门后,将那封未读完的信接着往下读。 信中除了对时宴的几句关怀,更多的讲述着一件大事。 时宴眉头愈发紧皱。 她怎么忘了离别以前莲衣还给了她一个小锦盒,她先前回府时一时间忙忘了就将东西收进盒子里,此刻她赶紧把锦盒找出来,打开一看,正如信里所说那样,除了一张写满她看不懂字的泛黄的纸,还有一张地图! 确切地说,更有点像是……藏宝图?只是这上面所圈的地方……好像有点像青龙寺? 她接着往下看,莲衣的字迹飘逸俊秀,都说字如其人,字里行间都透着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那股不羁和放纵。 原著对莲衣身世的描述几乎没有,她对莲衣的了解只有与莲衣的几次接触,莲衣亲口同她说的那些。 “我先前同你说我的母亲被窝囊父亲暴力殴打致死,我被云游的老和尚带回寺中捡回一条命。” “事实是这样也并非这样,母亲奄奄一息时,她死死抓住我的手,目光幽深狠厉,我第一回 见平日善良温柔的母亲露出那样可怕的神色来,可我无力反抗,只听见她念了一堆我听不懂的东西,不是汉话,是另一种语言,她几乎将指甲嵌入我的血肉,用锥心的疼痛告诫我死都不能记住,然后叫我去出家,住持会照顾我,我虽不懂母亲为何这样做,也不愿意出家当个酒肉不能沾美色不能碰还得整日念经的和尚。” “可年幼的我无依无靠,为了活命只好自爆身份,求住持收留我。住持问我母亲的名字,什么也没说就带我回了青龙寺。” “我年少轻狂,不愿遵循寺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住持每每都用怜惜的眼光看着我,就是那份怜惜让他纵容我到现在。” “我白日纵酒高歌,潇洒恣意,只有夜里脑海里就会响起母亲临死前对我念过的那一段话,五年,近两千个漆黑的夜里,我夜不能寐,眼一闭耳边就会响起那段声音,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忘记。” “约莫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我身上留着她的血液,也继承了她佛国的语言。有一天噩梦中醒,我只觉得脑子异常清醒,眼前清晰地浮现各种奇形怪状的文字,我又念起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的那一段话,不知不觉竟然用那些奇怪的文字将这段话写了下来。” “我以为我大概是疯了,因此同师父请求,允我四处游历,我去了许多地方,到了西部一处边界处,那里漫天黄沙,房屋很低,着眼望去只看得到低迷、烈阳、头巾、粗布衣,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文字叫做梵文,乃佛国独特的文字。” “我的母亲是当年佛国神女身边那名失踪的侍女。”
第94章 国师大人 “时宴, 替我拿着这些罢。时宴?时宴?” 朱妈妈将买好的妆花、缎子等递了出去,却发现时宴双眉微皱,面色凝重。 这丫头竟然出了神。 她疑惑地多喊了两句, 时宴这才从沉思里抽回思绪。 “诶,好嘞!朱妈妈,这回咱们要买这么多东西呢?” “快过年了, 该给殿下还有府上的人都准备两身新衣裳, 不能穿出去咱们睿王府苛待了她们。” “过年?不是还有一个月呢?” “提早准备才好,再说一个月不长,咻地一下就过去了。”朱妈妈一路往前走,话题一转又问她:“你方才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遇到什么事了?” 时宴赶紧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有点累。” “因为殿下?”朱妈妈似乎猜到她心里想的什么, 说道:“你不想嫁给殿下, 别人都说你不识好歹, 但朱妈妈明白你的心,你若实在不愿意, 打不了同殿下摊开了说, 殿下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他会理解你的。” “多谢朱妈妈关心,不过倒不是因为殿下啦。”时宴垂眸微笑道:“我已经决定嫁给殿下了!” 朱妈妈眉尾更是扬起两分诧异,约莫是没想到时宴这么快改变主意。 她活了大半辈子, 大的本事没有, 但对自己看人能力十分自信。 时宴这丫头与府上其他下人不一样,她眼里那股坚韧、清明造就了她不服输不甘人命的性格。 其他丫鬟若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得皇子欢心, 怕是激动得早就贴了上去,她倒好,不但不为此兴奋,反倒要不情愿。 短短两日她能改变主意,中途发生了什么朱妈妈不好过问。 不过这样也好,郎有情妾又有意,美是一桩,睿王府终于能好好喜庆一回了。 “殿下是个好人,他不会亏待你的,正如他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妈子一样,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她笑道。 时宴心神一敛,心中早就有了这个疑问。 朱妈妈原来是被宋誉主动收留到府上的,还是有其他原因? 宋誉不是个无缘无故会多别人好的人,时宴想不通,但总之朱妈妈留在睿王府也是一件好事。 替代了心术不正的赵嬷嬷,一来让朱妈妈起码不用挨饿受冻,二来也解决赵嬷嬷这个心患。 时宴温言道:“朱妈妈跟时宴说过两次殿下是好人。” “也许他在外人眼里性格古怪,不易相处,但其实心里热乎乎的,只要有人对他好一点他表面上不说,真到有需要的时候他会还你十倍百倍。”朱妈妈释然一笑,可时宴能看见她的眼眶又红了一圈。 “我们家出身贫寒,住的还是茅草房,好不容易等我儿高中入京为官,谁知道他那没福气的命走得比我这个老婆子还早,我儿是被冤枉的,那些人见我们府上干净得如同白纸,不信一个四品官员几年来居然只有这么些家产,诬陷他心虚肯定是贪污腐化,可怜我儿,就这样被冤死,死的时候被打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说到动情处,朱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时宴心中也不好受,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静静听她诉说。 “朝廷没收了我们的府邸,连丧礼都不允许举办,殿下见我可怜,力排众议免我流放,又将接入睿王府,答应我会替我儿平反,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别人口中那个不近人情孤戾凉薄之人呢?” 免了朱妈妈流放,是当着众大臣的面驳了皇帝的面吧? 皇帝跟宋誉之间关系如履薄冰,而面对朱醴等人之死,为护朱妈妈,更是直接将挡在二人中间最后一块遮羞布撕裂开来。 时宴眸光微闪,继续保持着沉默。 也许宋誉……真的不是这种人,对吧? 否则,怎么会为了一清流家眷同皇帝撕破脸皮,怎么会对她说那些话。 人是可以分辨出真心还是假意的,时宴无法否认宋誉这些天对她的好。 她脑子里思绪很乱,好像有一团怎么也捋不清的乱麻,乱糟糟地堆积在只有那么点大的脑子里,几乎快要炸开了。 一个人会轻易被改变吗?时宴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人之本性难移,本性如此。 佛教中有八苦,生老病死四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若是叫人经历这八苦,在黑暗的狭小空间哭哭煎熬,见不到希望地费力挣扎,尚且能改变一个人。 那宋誉呢? 从他的经历来看似乎已经经历了五苦,生、病、死、求不得,怨憎会,所以才改变了他的本性?还是说因为他的本性所以他才要经历这五种痛苦? 时宴说不出确切的结果,只好陷入沉思。 朱妈妈见她又发呆,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这才让时宴回过神。 “对、对不起朱妈妈,我可能真的是累了。” 心累,甚至疲惫。 朱妈妈也不怪她,“今天就到这,我们回吧。” 时宴立马跟了上去,刚跑两步,肩上突然遭人拍了拍。 “姑娘留步!” 时宴疑惑回头,却见一名身着异装的男子。 男子约莫四十来岁,棕色卷发,长度大概刚好碰到肩部,头戴抹额,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岁月在他脸上留过痕迹,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知并非寻常百姓。 时宴停下脚步,恭敬地对他微微欠身。 “不知有什么能帮到这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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