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玖却知道,不是。 她这一离家出走,裴寂似乎吓了一跳,他心中有鬼,接下来温月灵又来请他,他也不为所动,着实安分了好一阵。 他每天减少出门的时间,大都陪伴在安玖身旁,寸步不离。有时安玖离开他的视线一会儿,他都会匆匆忙忙来找她,直到看到她的身影,他才会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紧张我?”有次,安玖问出这个疑惑。 裴寂道:“我怕你又走了。” 那夜从温月灵住所归来,见到空荡无人的房间,谁也不知裴寂当时内心有多么恐惧惊慌。 安玖随意地说:“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不会走,你怕什么呢?” 顿了顿,她好笑地瞥他:“裴寂,你不会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吧?” 白衣公子面色微顿,随即温柔地弯了弯眼眸:“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安玖轻哼一声,“那就好。” 来到药王谷的第二次毒发,是在九月初,和第一次一样猝不及防,安玖夜里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压在床上亲,他早就搬到了她隔壁,她根本防不胜防。 他依然没做到最后,却也没手软,又啃又咬搞得她浑身几乎没一块好肉,全身酸痛地不行。 那夜过后,安玖在床上躺了两天才下来。 她没觉得有什么,裴寂却是心疼地不得了,那两天安玖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喝水都不用自己端杯子,她一个眼神,他就凑到了她面前。 至于那温月灵,似乎都被两人抛到了脑后。 到了九月,林清妍的婚事就开始筹办起来了,安玖也增多了去铸剑山庄的次数。 大概是去得多了,裴寂渐渐也不会次次都跟来了,而是让她在山庄住上两天,再骑着马来接她。 裴寂的第三次毒发,是在九月底。 间隔不到二十天。 这一次,安玖被他无意识间咬破了唇,身上也多了一些淤青伤痕,足足花了四五天才慢慢消下去。 不用安玖说,裴寂也意识到,他的理智、他的清醒又一次开始濒临崩溃。 比上一辈子来的更快,更凶猛。 大概是没有好好吸收菩提子,又或是几次突如其来的刺激,总之,这一次他的情况更糟糕。 十月初,裴寂从安玖的屋子里搬了出去,住进隔壁的院子。 安玖问他为什么,男人沉默许久,才说:“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在乎啊,那又不是伤害,况且我陪着你,你不是会舒服一点吗?” 对于这一点,安玖也是知道的,他曾跟她讲过。 裴寂却摇头,说:“我在乎。” 曾经他误以为她喜欢别人时,都不忍对她下重手,只能用别的方式去惩罚她。如今他明了她的心意,又怎么能忍受自己伤害她呢? 她不在乎,因为她爱他,所以宁愿承受痛苦也想他舒服一点。 他在乎,同样因为爱她,所以更不愿她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裴寂决定坚持的事,安玖也改变不了。 毕竟这是药王谷,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想要闭门不出,哪怕安玖在门外站上一整夜,也不会有人给她开门。 第四次毒发,是十月中旬。 这时候没有阳历,只有阴历,阴历的十月已是深秋,繁花盛开的药王谷逐渐萧瑟起来,层林染上金黄或是深红,遍地皆是秋意。 安玖换上了秋衣,在寒风里站了一会,身上本就不多的热气也消散了。 秋风瑟瑟,枯叶从枝头飘落下来,打着卷儿落在脚边,轻轻一踩,便是吱嘎一响。 四周很安静,她望着前方的屋子,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男人低低的压抑的怒吼。 偶尔,会有剧烈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东西被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的巨响。 阿七垂首守在门口,低声劝她:“安小姐还是回去吧,等明日起来,公子就好了。” 安玖默然许久,才问:“他以前也这样吗?” 阿七愣了愣,摇头:“不是,以前没这么严重。” 安玖点点头,又道:“你让我进去吧,我跟他在一起,他会舒服一点。” 阿七犹疑许久,还是没同意。 那天安玖在院中站了大半夜才回去,第二天裴寂来见她,才发现她因为染了风寒病倒了。 见到少女小脸烧得通红滚烫,躺在床上难受的模样,男人眼里满是心疼,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凝望着她,许久许久,才沉沉一叹:“你这样,让我如何是好?” 安玖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沙哑着声说:“那你下次别不见我。”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一颗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别说不见她,此刻即便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答应。 “好。” 伴随着男人低沉的话语声,一道电子音响在耳畔。 【裴寂对您的好感度+3,当前为98。】 这一次,安玖病了足足有十天,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她的风寒彻底好的时候,裴寂又一次毒发了。 他的确遵守诺言,没有瞒着她,也没有不见她。 安玖走进那间屋子,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被束缚在床上的男人。 他穿着雪白的亵衣,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一张清隽的脸白的几乎与身上的衣裳融为一体,不见半点血色。 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恍若恶鬼一般。 即便听到她来的动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安玖一步步走过去,目光落在他被粗绳绑缚住的手腕与脚腕上,因为他的挣扎,绳子将他白皙的皮肤磨出一片红痕。 四根绳子捆住了男人的手脚,安玖无端想起现代医院里见过的精神病人,也是这样被捆在病床上,不得动弹,任人宰割。 裴寂怎么可能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偏偏,他就是这样做了。 只因为不想伤害她。 她指尖小心翼翼触碰他的手,那只骨肉匀亭的大手再不见从前的美丽无暇,暴起的青筋横亘在手背上,充满了狰狞的意味。 两手相触的瞬间,他挣扎的身体微微一颤,转眸看向了她。 下一秒,安玖在他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清明。 犹如乍现的天光,一闪而逝。 “你、你走,别靠近我。”他喘息着,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嗓音沙哑地可怕。 很快,又再一次陷入无边的混乱中,犹如被囚的野兽。 撕扯、哀嚎、挣扎不休。 这一刻,他再不是那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公子,而是被病痛折磨失去理智的疯子。 站在床边,安玖恍惚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幕。 投影中,阿七焦急地问他为何迟迟拖延时间?温月灵的病已康复,只需要给她种下情蛊,他就能解毒,再也不用忍受剧毒之苦。 那时裴寂已然有了毒发的迹象,他一边用绳索捆住自己的手脚,一边喘息着说:“还没到不得不解的时刻。” 阿七急切又不解地问:“公子,您到底在犹豫什么?” 这同样也是安玖的疑惑。 她早就在等他动手,可是一直从仲夏等到深秋,他始终没有动作。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面对阿七的疑问,裴寂沉默良久,才红着眼,哑声道:“我怕她……不原谅我。”
第119章 ◎“我们成亲,好不好?”◎ 安玖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每次毒发裴寂都不甚清醒,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的缘故,偶尔他会突然醒来一瞬,躺在床上偏头望着她。 那时候, 安玖就会轻轻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似玉一般寒凉,不带一丝温度。 由于太过用力抓着床沿,手背上青筋凸起,手腕被绳索绑缚的地方,更是在剧烈的挣扎中磨出血来。 他被疼痛折磨地没了力气,就那么静静躺着,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凝在她脸上,双眸深邃如海。 “我们解开它, 好不好?” 安玖轻声问他。 明明痛得不行, 全身都在不自觉地痉挛颤抖,他却低哑地吐出一个字:“不。” 等到清明渐渐褪去时,他又会慢慢挣脱她的手, 不让她牵他。 失去理智之后,他就会变成毫无顾忌的疯子, 好比上一次毒发, 明明毒发的是他, 她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不能容忍别人伤害她, 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一夜时间不长, 安玖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直至天亮,床上的男人渐渐安静下来, 不再如昨夜那般发疯挣扎, 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起身时才发现, 她腿都坐麻了。 裴寂躺在床上,黑沉的眉眼紧闭着,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安玖连忙过去解缚住他手脚的绳子,绳子绑得太紧,她解了一会发现会扯动勒出来的伤痕,又找出一把小匕首,干脆将绳子都割断。 割完抬头,倏忽撞入一双深邃的黑眸中。 那双眼的主人不知醒来多久,正含笑望着她,明明脸白的像鬼,面上却带着惯常的温柔笑意。 他向站在床位的安玖伸出手,嗓音哑的不成样子:“来陪我睡一觉?” 虽然是在问她,语气中却不见多少询问,像是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安玖回视他,片刻后抿抿唇,默默脱鞋爬上了床。 两人躺在一起,盖着一层薄被,一开始还保持着距离,不一会儿,安玖就感觉有双手伸过来将她拢进一个满是药香的怀抱。 裴寂抱着她,脸埋在她肩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力量。 窗外晨光乍现,有鸟儿在啼鸣,唧唧啾啾好不热闹。 室内却是一片寂静,许久许久,安玖都要控制不住睡着的时候,耳朵里突然钻进一道低沉的男声。 “酒儿,我们成婚吧。” 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安玖瞪大眼抬头,看向上方的男人。 裴寂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他近来瘦了许多,面部线条不复之前的温润,眉骨越深,越发显出一股嶙峋锋利的意味。 像个久病之人。 他正垂眸看着她,眸光静谧,好似做出什么决定一般,迎着少女惊讶的目光,温声重复道:“我们成亲,好不好?” 安玖当然不会说不好。 他有了动作才好,之前那样僵持着什么也不做,反倒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好呀。” 于是在裴寂看来,少女仅仅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即答应了下来,连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就仿佛,根本不需要思考,她早就期待嫁给他。 “这就答应我么?”他忍不住勾了勾唇,笑问。 少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她到底不是多扭捏的性子,娇嗔一般瞪他道:“我不是早就答应你了吗?你自己亲口说要娶我,结果这么久都没动静,我都怀疑你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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