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张永远温润柔和的眉目露出一丝嘲讽。 这嘲讽令萧奇发寒。 没错,买官受贿一事,便是他的指使。 父皇强势且壮年,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太子迟早是个废,便趁着这个机会,买官受贿,一为敛财;二则……他再去对于落榜的才子加以赏识,收买人心。 可此事,余墨怎么会知晓。 他嘴里喃着不可能,可除了此事,他想不通余墨又怎会背叛他。 “你们以为你们跑得掉吗?朝堂之上,谁人不知你们为我做事。”萧奇恶狠狠的望向他们,依旧不死心,脸上所装出的文雅面具在此时碎裂,变得十分骇人。 大殿外黑暗沉郁的天空刮起喧嚣大的风,鹅毛般的大雪将火红的宫殿铺上一层白,愈发厚。 叶淞静静走至窗边。 望着深寂高寡的天空,心中从未有过的平静。以前的他曾想过,也迷茫过。 他自小的信念便是复仇,若真的成功复仇,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今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清晰了起来。 不想再多做唇舌,叶淞回眸,淡漠的眼睛有些恶劣的向上挑了挑:“你忘了,朝中哪人不知,我正被皇上关在牢中,如何与太子共谋弑君?” 不理会萧奇苍白的脸色,他又看向余墨。 留下一句:“交给你了”,便点地轻盈的一跃,消失在白茫茫中。 远方的天边微微现出一抹青色,渐渐展开。 ……余墨望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沉默半晌。 再次将目光移至萧奇的身上时,明明与刚刚一样的神色,萧奇却诡异的觉得那眼里多了些许怨念。 薄唇轻启:“来人,将人押下。” ** 星辉隐没,雪停。 将军府的湖面,静寂而空旷。清风微拂,荡起一片涟漪,波光粼粼光影摇曳。 女子披着一件素白锦底杏黄花纹大氅,雪白的颈部软毛织的锦帛围绕一圈,连带着耳朵也藏起,只留下一双眼睛,朝着湖面的远处——皇宫方向远眺。 忽而,一阵吵嚷。 许知知的心也跟着提起。 “嫂嫂。”身后响起熟悉而轻哑的嗓音,低低的缠上她的周身。 温热的气息靠近,许知知想转头,身体却被紧紧禁锢住。 男人胸前的激烈跳动,耳边的轻呢:“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下。” …… 叶淞牵动着嘴角。 “嫂嫂,幸好有你。”他将下巴搁在女子软绒的肩膀处,轻嗅着少女身上的甜香,第一次真正的放松瘫软下来。 “否则……如今的我,该怎么办呢?” 尾音的轻叹,有些哑,好似蒙上一层雾气一般,令人心碎。 如今的许知知太知晓他此时的心情。 将军府地下的墙壁上十几年的恨,以及复仇的代价。 她想:如果是她,早就撑不住了吧。 上一世的叶淞纵然撑住了,可终究也没能放过自己。想及此,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能向着他的声音靠近,小脸与之蹭上。 冰凉的肌肤相贴,温度的传递逐渐暖和起来。 湖岸那边传来钟磬之音,皇城火光映射。 许知知望着那边,想了想还是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都安排好了吗?你不用在场?” 谁料身上的手抱着她更紧了。 还以为他是在寻求安慰,许知知伸出手搭在叶淞的手臂上,刚要说话,男人的声音传来:“嫂嫂今日骗了我。” ……许知知感觉自己的腰肢都僵硬了。 害! 绿芙让她去向太子投诚,送去消息顺便拱起他与萧烨川之间的矛盾。叶淞说什么也不应,将她藏起冷着脸瞧着绿芙。 他那眼神,许知知当年也是深有感触,也亏的绿芙是个硬骨头,没有像她当年一样,膝盖骨发软当场跪下。 一个说再等三天,萧奇自会按耐不住;一个说以防生变,有更优的法子。 谁也不相让,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她只好再三保证,充当这导火索,但绝不让萧奇占到便宜。 至于之后…… 她吞吞吐吐,“你,当时在偷看?” 抬起头,“绿芙不是叫尽快回地牢以防露馅吗?” 叶淞将她扭过去的身体顺着掰正,这下目光相对,许知知莫名有些心虚…… “那不是……事态紧急嘛,不给点甜头怎么行?” “所以嫂嫂一开始就撞进他的怀里?”叶淞一字一句启唇。 温润的声线,又有些不同,分外磨人。 然而这已经是叶淞压制后的结果。 天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忍着才没跳出来将人一刀刀撕碎的。若不是怕吓着他的嫂嫂,亦加上十三娘的死,理智才能占到上风。 可饶是那时候的自己,瞧见女子从未有过的星雨梨花似的模样,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嫂嫂确实有着柳娇祸国的天赋。 那一瞬,甚至在他的人生里,有了嫉妒这一词。 叶淞看着她,喉结缓缓动了动,“嫂嫂……”又带着不解的语气。 “为何当初,对我只会……”他想了想词,“只会膝盖着地,怎么不尝试一下,勾引我。” 许知知:……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耳朵根泛起不寻常的红意。 许知知心底谢谢他,还给她留了面子…… 呵,膝盖着地,他怎么不说膝盖骨缺钙呢? 颇带怨念的目光,叶淞轻咳了一声。 许知知还是无语的如实道:“……你那时候不好色啊,而且我和你大哥的关系,我要是勾引你,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叶淞垂眼,眼睫上的的晶化形成水滴,许知知才想起他可是连夜从皇城回来的,想来也没有马驾,怪不得身上这样冰凉。 这般着急,是为了见她…… 心底的情绪被牵动,怨怼被甜蜜所替代,她抿着唇。 罢了,都是以前的事了,何况现在的叶淞除了醋劲儿大了点,几乎什么都依着她。 就像是野性难驯的恶狼变成了会磨人又时不时楚楚怜爱的小狼狗,心里不酥化也难。 雪白的柔荑拭去他眼睫的晶花。 轻柔的动作,叶淞微颤了颤,看着她,歪了歪头。 专注的目光,女子垫着脚尖,清光下的脸庞白皙,鼻尖微红。玉白颈子上的毛帛被他蹭落下些,露出圆润的耳珠,一寸寸的冰肌玉骨。 少顷。 他鬼使神差将那柔荑捏在手心,拇指揉着她的掌心,看着那玉白痒的一阵瑟缩,勾了勾唇,“我现在……也挺好色的。” 鼻尖卧进许知知香软的颈脖里,低哑磁性的声音,几分含笑浪荡的尾调,引诱的意味像足了个登徒子。 “嫂嫂要不要试一试,勾引一下我?” 许知知:“……” **** 知昭十二年,新帝登基。 清风如丝,升起的朝阳将连着几月的冬寒气褪尽。 许知知望着烧得正旺的火堆,将手中印有官府红章的让妻书打开。 眼前的墓碑上名正言顺的刻着叶景之妻——叶昭昭。 她从不知晓十三娘的真名,是问了石奚才知道,她的名字是叶景取的。离了叶景之后,她创办了青镜楼,不想脏了这名字,才唤做十三娘。 “大嫂,答应你的,我可做到了。”她轻声道,“软软哭的厉害,眼睛跟核桃一样,不敢带她过来。” 她缓缓读着文书上的每一个字,仿佛又看到那个一身红衣笑的潇洒肆意的女子。 没有再哭,许知知将文书的一角放入火堆,任其烧之殆尽。 站起身,她望向一直未说话的叶淞,斟酌了一会,道:“你不叫声嫂嫂吗?” 叶淞看了一眼她,脸色有些怪异。 许知知脑海瞬间回忆起十三娘与她说的话,有些尴尬,没有再逼迫。朝着远处的马车走去。叶淞落在身后,一句轻淡淡的“大嫂”,许知知回头,见男人跪在了她刚刚的地方。 身量笔直,而后弯下身子。 许知知看的出神,在他弯下第二次是又转过头朝着马车继续走去,唇角弯处一抹笑,暗道了句:傲娇鬼。 马车徐徐驶过林子,二月杏花星如雨。 许知知伸手接住一瓣,又轻轻吹走,如此反复。 一切落定也有些日子,叶淞也不知具体用了什么法子让萧奇弑君,连着皇后一党皆被牵连入狱。 国不可一日无君,萧国的皇位便落到萧烨川后宫中一个极不起眼的官女子所生的十一皇子上。许知知也见过两面,是个极可爱的小奶娃,圆嘟嘟的脸蛋倒是一点都不像萧烨川。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那孩子才五岁。 是以辅政大臣的重任便落到了两个文武权臣的身上。 余墨——依旧如上一世一般,掌管天下学子的殿阁大学士,如今更是新帝的老师。接连的几道科考律法的发布,许知知可以想象得到,鹤白山庄定是忙的不可开交。 反观叶淞…… 被封为骁王,萧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却闲得自打新帝登基后,就没见过他上朝。 …… 许知知打着哈欠,语气不由自主的带着娇嗔,“你也不要太过横行,朝还是要上的。”不上朝尽花时间折磨她了。 也不知道青镜楼现下是不是太闲了,打听起哪个朝臣穿的衣服是夫人亲手做的,那个朝臣又戴了新的香囊。 …… 她是一天都不得闲啊。 许知知想着叶淞要再这样黏人,她得回许家躲个两天。 许是眼里的倦怨气太重,叶淞竟点头同意了。 许知知霎时间就不困了,“真的?” 叶淞掸了掸衣摆,笑着道:“你的父亲昨日递了封信给我,叫我明日去帮他办一下官职一事。” “你怎么没和我说?”她支起身子。 许林帆居然越过了她,他想的可真是美啊,看向叶淞,“你同意了?” 女子咋起气呼呼的模样,叶淞将人搂进怀里,“我就是去当面会会你这父亲,顺便……谈谈娶她女儿一事。” 许知知抬头的眼睛呆滞了一会,双颊一片粉红,“娶我?” “自然。” 马车外一阵熙熙攘攘,已行至城门处,叶淞的食指微动,两侧的帘幕被放下,车架内四角的夜明珠也在此时散出光芒,照在女子清丽的侧颜之上。 叶淞一阵意动,“嫂嫂不想嫁给我吗?” “想是一回事,可……”她有些犹豫,真的改变又是一回事,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以叶淞现下的影响力,再一次风风火火的嫁人,还是名义上的小叔子,怎么想怎么的怪。 “不必担忧,一切交给我就好。”叶淞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手掌放至她的后脑轻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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