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人知晓,他们长公主怀里被下了软骨散的男子,竟是他们平日里祈福供奉的白衣祭司。 李婧冉笑吟吟地瞧着裴宁辞,轻声道:“只要大祭司对本宫服软,本宫便饶了你,你看如何?” 裴宁辞沾湿的白衣早已干透,嗓音虚弱却仍是道:“长公主当真是.......胡闹。” 长公主府豢养的面首们早知华淑长公主的淫.靡张扬,如今见她隔着帷幔和另一人搂搂抱抱,也并不惊诧,只是难免有些人心中不忿。 “我说殿下近些日子怎的都不召见我们了,原来是又寻了新欢!” “就是,不知又是哪儿来的野男人竟勾住了殿下的心魂。” 粉衣男子话语微顿,拿眼去瞧身畔那位白衣男子的面色。 许钰林坐于首位,仿若没听到他们的议论声,敛着眼睑慢悠悠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神色温润,然而挽起袖口时露出的冷白腕骨上红痕未消。 是被粗绳勒出来的痕迹。 粉衣男子看着许钰林的举动,眼底闪过一抹艳羡。 长公主设宴,自然没有以茶代酒之说,而公主却给了许钰林甚多优待。 他掩下眼底的神色,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许公子,公主平日对你最是宠爱,你难道就不担忧吗?” 许钰林嗓音淡淡,隐含一丝警告:“慎言。公主是主,我等为奴,你僭越了。” 他语气不轻不重,那粉衣男子闻言却蓦得感到遍体生凉,噤了声。 许钰林看着面前的茶盏,唇角笑意不变,只是眼底却带着一抹轻嘲。 宠爱么?她得不到神坛上的阿兄,把他当成替代品罢了。 阿兄不饮酒,她便不许他饮酒;阿兄一身祭司白袍圣洁似雪,她便着人用上好的云锦做了一柜子的白衣。 许钰林压下心头思绪,端起茶盏,想像往常般替公主致宴会开场辞。 恰在此时,微风掀起薄纱一角,一抹袖着银丝竹的雪白衣角自檀木塌曳至地,被地面上融化的霜雪染湿,洇出一片雪痕。 许钰林鸦羽般的眼睫轻轻一颤,视线上移。 瞧清楚长公主怀里的那白衣男子时,许钰林却凝了目光,微蹙着眉轻声喃喃道:“......阿兄?”
第03章 许钰林险些觉着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阿兄自年少起便被天神择为下任祭司,自小进宫与世隔绝,养成了冷淡孤傲的性子。 他从未见过裴宁辞那身雪白如云的祭司袍出现一丝褶皱,更遑论如今眼角眉梢均是情.潮的模样。 竟好似高山最寒冷的白雪正在被人间烈阳融化,化成了一潭春水。 李婧冉没留意到他人的神色,她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身畔那个备受合欢蛊煎熬、却仍依靠过人的意志力保持清醒的男子。 裴宁辞着实让她觉得很棘手。 就在此刻,小黄忽而又冒了出来,将功赎罪:「宿主,虽然我没法告诉你攻略进度,但我能跟你讲讲原书剧情呀!」 小黄也不等李婧冉的回复,直接一股脑把这个狗血的故事倒了出来,其中描述尺度之大、细节之丰富让李婧冉一个连男人手都没牵过(哦,现在亲过嘴了)的人听得小脸通黄。 她竭力忽略了华淑长公主调.教折辱男人们的不正经情节,硬着头皮愣是从小黄的叙述中简单梳理出了她穿进的这本小说的主线。 在《三位反派恨我入骨》中,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华淑长公主一生跌宕起伏,人们提起她时津津乐道的都是华淑长公主那放浪形骸的情史。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共有三个男人。 第一位是大祭司,清冷高洁白衣似雪,却因容貌姣好引来长公主觊觎。堂堂祭司竟沦落成了贵女府中的禁.脔,被她囚在公主府长达数月,消失时坊间众说纷纭。 长公主将他得到手后很快就不珍惜了。大祭司再次回到宫里,主动请辞,自称德不配位,却不知何处走漏了风声,他与长公主间那些龌龊事被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 恰逢那时大晟水患成灾,倭寇趁机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而破戒的大祭司在他们心目中也跌落了神坛。 信仰的力量强得可怕,而神庙坍塌时的反噬威力也并非一人可以承受的。 昔日被奉为神明的大祭司从此被千人唾万人骂,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把他扒皮抽筋。 苦难向来是残忍的,也毫无原因,而备受折磨的人们总是要寻一个出气口,寻一个可以怨恨宣泄的对象。 这位被华淑长公主祸害的受害者,便成了那个背负一切的人。 李婧冉听到这里时,情不自禁地插了句话:「不对啊,书名里不是叫三大反派?听你这描述,裴宁辞明明就是个小可怜。」 小黄“哎呀”了声:「所以宿主你得听我说完嘛。裴宁辞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不论是高坐神坛还是被万人厌恶,他都漠不关心,直到......」 直到裴宁辞发觉,他爱上了那加诸无尽这折磨和羞辱的奢靡女子。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依裴宁辞的孤冷性子,应当只会陷入自我厌弃。 可当他发现,华淑长公主戏弄勾.引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呢? 发现华淑长公主与许多人有染让这位圣洁的男子彻底黑化,对华淑长公主所有刻骨的、纠结的爱在这一刻都成了无尽的恨。 如霜雪般圣洁无暇的人终于坠下了神坛,与周边邻国楼兰里应外合,一举剿灭金玉其外的大晟。 骄纵跋扈的华淑长公主家破人亡,沦落成阶下囚,凄惨异常。 与此同时,另外两位男子也同样知晓了华淑长公主的所作所为。 白衣祭司、病娇天子、奸佞权臣,每一个都不是池中之物,偏偏华淑长公主把三个都招惹了个遍。 从李婧冉的角度来分析,她认为这三个男人也不一定有多爱华淑长公主,只是他们都高高在上,根本无法忍受自己被一个女人戏耍于掌心。 而当他们发现华淑长公主的养鱼行为后,会怎么对她? 李婧冉光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所以,华淑长公主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小黄嗓音幽幽:「华淑长公主因招惹大祭司遭亡国之痛,天子与权臣同样将这笔帐算在了长公主头上,残忍打击报复。华淑长公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称为祸国灾星,砍去手脚割耳挖眼成了人彘。」 李婧冉遍体发凉,一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个书名里的“反派”果真没有冤枉他们。 从华淑长公主的角度来看,称他们为反派都是客气的了。 她想到自己的任务后,心底升出了个坚不可摧的念头: 千万不能让她的三个任务对象碰上! 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在同时攻略三个人,她就会是下场最凄惨的那个。 李婧冉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身畔比霜雪更加寒冷的男子。 她挺多只是骗了他的感情,结果他看着悲天悯人,谁知反手就灭了她的国啊! 如果裴宁辞只是折磨报复华淑,李婧冉只认这的确是罪有应得,顶多只能说他这个人手段残忍,冷血薄情。 可是裴宁辞干了什么? 他并没有杀了华淑,却偏要折了她骄傲的羽翼,把枝头上的娇花踩进泥泞,将她昔日加诸于他的痛苦千百倍的还了回来。 为了一己私欲,甚至不惜生灵涂炭,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李婧冉忽然觉得,自己对裴宁辞还是太过仁慈了。 她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轻纱帐却被一只冷白的手挑起。 多一个人的闯入瞬间让李婧冉觉得她的安全区受到了冒犯,她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颇有些警惕地抬眸望去,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居然连长公主的帷幔都敢挑。 许钰林单手端着茶盏,唇边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帷幔被他放下后微微飘着,好似世上最温润如玉的郎君。 看到许钰林的第一刻,李婧冉便是一愣。 许钰林诚然长了副好相貌,肤白如玉,气质淡然,比起男宠更似是高门贵府年少的贵公子,气质是种涉世未深的纯净与清透。 倘若称裴宁辞为霜雪,许钰林便是冬日的一抹刺破云层的暖阳,温和得没有一丝攻击性。 分外宜室宜家的感觉。 可最重要的是,李婧冉无端觉得许钰林和裴宁辞有些相像。 小黄十分贴心地提示道:「你眼前这位是公主府男宠之首。长公主昔日对大祭司惦记得心痒却求而不得,故而收集了很多‘莞莞类卿’的手办,许钰林就是长公主从大街上强抢来的。因容貌酷似大祭司,许钰林在府中最为得宠。」 的确是恃宠而骄,旁人都不敢看这轻纱,他却不必请示就敢挑纱进来。 在李婧冉听小黄科普的当儿,许钰林也不着痕迹地和阿兄对视片刻,收到他的眼神后轻轻颔首。 许钰林走到李婧冉身畔,温声道:“殿下,钰敬你一杯。” 他眸光很清亮,注视着人时会让李婧冉有种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错觉。 李婧冉顿了片刻,揣摩了下原身在这种情景会怎么做,而后拿捏着语气似笑非笑道:“怎么敬?” 她嗓音里带着几分骄纵和轻佻,像是在明目张胆地暗示着什么。 许钰林轻抿了下唇,面色薄红却只当没听出她的意思。 他避而不答,态度温软地应道:“殿下身畔还有旁人,何必如此捉弄钰。” 只这一句话,李婧冉便明白原身为何会宠爱许钰林了。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使表现吃味,都是用一种极其温和无害的姿态。 看似很好掌控。 许钰林满心想着要如何助阿兄脱困,见李婧冉没答复,便一撩袍角在案边轻轻跪下,温顺垂眸将茶盏平举至李婧冉面前。 他们兄弟二人有一个辱于她手中已经够了,总得有个人干干净净地存活于世。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阿兄也被她折辱。 许钰林俨然懂得如何用自己的皮囊挑起女子的兴致,他乌发撩至身前,露出一截修长的颈子,雪白如玉石。 他端着茶盏,洁白的衣袖轻轻滑落,露出少年郎骨骼分明的手腕,印着暧昧的嫣红痕迹。 “殿下,”许钰林嗓音很轻,像是羽毛拂过心间,撩起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您先前不是想试另一种玩法吗?那晚是钰扫了您的兴,不若今日侍奉殿下可好?” 神情之温顺,任君采撷,像是蒙了尘的上好羊脂玉。 他微微仰脸,目光一点点沿着李婧冉的衣襟往上滑,与她对视须臾,眉眼如画。 李婧冉从脚麻到了头发丝,浑身僵硬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几经斟酌可以尽力扮演原身说一些调.情的话,可她在回应别人的话时终究还是生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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