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里贴的全是孩子欢乐的笑脸,他们多么可爱,他们充满希望,连路口的标语上都写着“孩子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可是儿啊,在祖国未来的花朵身后,是生你养你的妈啊! 轰隆!又一根房梁倒塌,压在了火光中那一道孱弱的身子上。 曲子奇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 曾几何时奶奶还用这副身子护着自己,在多蚊多虫的夏夜将自己抱在怀里,一只爬满皱纹的手使劲替他驱赶着蚊虫。 曾几何时她还在哄睡时抱着自己说:“奶奶最宝贝的小子奇,快快长大……”可一会儿她的说辞又变了:“小宝贝啊小宝贝,还是慢点儿长吧,让奶奶再多抱你几年……” 可不行了,没有机会了,冲天火光气势汹涌,将他所见的人间燃成了灰烬。父亲在烈火暴起的第一刻,就从奶奶和两个孩子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孩子,老人被抛下了,被抛在了熊熊烈火里,被她亲手养大的儿子抛下了! 从此之后山长水远,可曲子奇知道,她和他的人生,永远被定格在了这一夜。 那一夜,烈火冲天,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幻灭了。 “子奇、子奇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二十年后,再次燃起烈火的老宿舍楼里竟还有奶奶的声音。 “子奇,救我啊!子奇……” 是奶奶,真的是奶奶! 曲子奇这回是真的听到了,不是幻觉,绝不是幻觉! “快灭火!求求你了,奶奶的骨灰在喊疼你听到没有?”他脑子一热,“扑通”一声,就给身前的女人跪下了,“救火!别让奶奶再死第二次,快救火!” 然而面前的女人不为所动,那双黑而深的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图图和沈笑晴在哪?” 声音冰冷如同恶魔。 曲子奇一愣,然后,全懂了:“这就是你的‘游戏’?把奶奶引来,就是为了逼我交出那两个小崽子?” “少废话 ,人在哪?” “我呸!你做梦——” 啪!初南一巴掌盖到他脸上:“到底在哪,说!” “你休想……” 曲子奇话未落,初南突然扭头,对着筒子楼那边吼:“加大火力,继续烧!” 轰隆!火光更高更猛地蹿上了天际,筒子楼里传出更加痛苦的声音:“子奇——子奇啊——” “说不说?” “子奇啊——” “图图和沈笑晴在哪?” “子奇、子奇,奶奶好痛啊——” 是奶奶,真的是奶奶! “别烧了、别烧了!树林往东两公里垃圾处理站旁边的小屋子,他们几个都在那——快他妈别烧了!” 火势很快就小了下去,就在曲子奇报出了准确地点后。不多时,火光俱散,好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曲子奇浑身都被绑着,因着刚刚的撕心裂肺,他已经痛苦得直不起身,最后还是被郝美人拎着领子拽起的。 “我奶奶在哪?她的骨灰、她的衣服,还有收音机,都在哪?” 初南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却被曲子奇硬生生拽住。 她步子被迫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这家伙时,又是之前温和的模样了。 仿佛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不曾存在过。 仿佛所有冷酷决绝和逼疯人的手段都不曾存在过。 刚和郝美人一起制服曲子奇的男警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莫名跟着曲子奇一块儿怵起了这女人。 就见她温和地看着曲子奇,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真傻啊,一开始不就和你说过了么,这只是场游戏——既然是游戏,那游戏里的话哪能当真?挖人祖坟、烧人骨灰的事,你做得出来,我还做不出来呢。” 她温和地抽回自己的衣角,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东西都还在你家呢,就跟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丝袜假发一起藏在‘地窖’里,放心吧。” “可我刚刚明明听到奶奶的声音……” “不是呢,”初南微微一笑,“不是黄女士,是孙子被你残忍杀害的春姨,在筒子楼后等着剥你皮、扒你筋呢!” 话落,方才的烈火已经神奇地熄灭了的筒子楼里,圆圆扶着一脸恨意的张梅春,缓缓地走出。 曲子奇终于无力地跌跪了下去。 郝美人和男警迅速押着他离开,纪延刚刚已经命人到垃圾站那边去找人了。为了不让春姨受刺激,初南示意圆圆先带春姨到车上休息。 两人慢腾腾地往树林的方向走,到底已经抓住了曲子奇这大耗子,纪队连眉间的褶皱都浅了:“刚刚那把火怎么回事?” 曲子奇神经过敏,把从筒子楼顶端喷出来的火光看成了顺着底楼往上涌的烈火,其他人可没眼瞎,自然看得出其中的不对劲。 那绝不是自然燃起的大火,而是有人在天台上“噗噗噗”往上喷射着火光呢。看着吓人,其实威力并不大。 初南轻松道:“我家有个小天才,本来是想做个烟火喷射器给自己玩的,结果昨晚了解过八达厂的过去后,我就吩咐他把烟火换成火——你刚刚看到的火光,就是用他那喷射器喷出来的。” “还挺妙,”纪延很难得地赞了句,“所以刚在树林里之所以能逃得过曲子奇的检测,也是那位小天才给你量身定制了什么东西?” “纪队不笨嘛。” “没初小姐聪明。” “那当然。”她一点也不谦虚,落落大方地接受了这赞美。 挺愉快地往前走了两步,初南又背过身,和他面对面地往垃圾站的方向走:“小天才给我做了个信号阻隔器,那小玩艺儿和普通阻隔器不一样,作用范围只在携带者身上。所以当曲子奇拿着那二流检测仪靠近我时,在阻隔器的作用下,他的检测仪就什么功效都失去了。” 市面上买得到的那种信号阻隔器,一打开,随着阻隔强度不一样,通常方圆一米至几米内信号都会被屏蔽。于是别说携带者了,即使是携带者旁边的人,身上的手机啊电脑啊追踪器啊甚至信号检测器啊,受它影响也都会失去信号。 可小天才给她做的这个特殊阻隔器却不一样,它的作用范围极小极小,基本只会作用在携带者本人身上。 所以初南才会在曲子奇拿出那二流检测器时,让他先去测小毅,而自己则趁机把阻隔器打开。待曲子奇的二流玩艺儿探到她身上时,特殊阻隔器便开始发挥功效,将挨近初南的一切信号全屏蔽——包括追踪仪和检测器。 于是曲子奇手上的检测器失效了,测不出她身上到底有没有带家伙。 这也是她在曲子奇做完检测后将这小玩艺儿扔掉的原因——要不然,连自己的追踪仪也被屏蔽了,那远方的纪队可不就追踪了个寂寞吗? 纪延简直叹为观止:能做出市面上压根买不到的喷火器,又能做出功能精准的阻隔器,想必初南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猫眼反窥、隔门窃听器,也都是这“小天才”做出来的。 人才。 “‘小天才’考不考虑找份正式工?我可以给他写个推荐信,到技侦那边去工作。” 初南好笑地瞅睨着他:“小天才今年十六岁,连成年都没有,怎么,纪队想聘用童工吗?” 纪延:“……” 这女人家里什么时候有那么小的孩子了? 初南一脸揶揄:“我说,纪队不继续问问我是怎么发现绑匪就是曲子奇而非曲姗姗的?” “还能怎么发现,不就是因为在曲子奇家发现了什么?”纪延想都不用想,“就你刚说的,假发、丝袜。” “对,这是其一。” 今早在圆圆打开佛台后边那个深深长长的“地窖”后,初南又在地窖的红木小方桌上看到了曲家奶奶的遗像和骨灰盒。可绕过那小方桌,再往深处走时,两个女人却意外地在小方桌后又发现了一个极小的梳妆间。 那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女装大佬”梳妆间:各种长假发黑丝袜、各式各样的衣裙化妆品,而背对着小方桌立着的,则是一面高高的镜子。 饶是初南见多识广,可一想到曲子奇曾经在他奶奶的骨灰盒后面“男女大变身”,初南还是禁不住一阵阵恶寒: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身后一坛陈年骨灰,而姓曲的就在那骨灰后变装…… 惊悚。 实在是太惊悚了! 纪队好听的低音炮成功将初南从惊悚回忆里拉了出来:“其一?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二其三?” 初南回过神:“其二,我在曲家看到了曲子奇和他妹的合照。那照片是在户外拍的,全身照。你要是看过照片就会明白,这曲家兄妹吧,不仅长相神似,就连身高都奇妙地几乎一样。而且这曲子奇,怎么说呢,从他家照片里可以看得出,这人平常穿衣打扮吧,其实还是挺女性化的。” 而今儿铱椛这颇为个性的络腮胡高筒靴以及西部牛仔装,啧,怎么看怎么欲盖拟彰。 纪延:“所以你一看到曲子奇在今天特意呈现出来的身高和装扮,就断定他有问题了?” “欲盖弥彰,不打自招,不是吗?而且别忘了,昨晚你在分析‘后脚跟先着地’这个点时,强调的是‘对方要求自己以穿高跟鞋的习惯来走路’。痕检那边一开始得出的结论就是男性鞋印,虽说现场并不利于做建模,但以许归那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他在鞋印性别上出错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罪犯是女装大佬的可能性,远比女性要高得多。” 纪延点了点头:“确实。” “不过当然,还有其三。其三就是我的观察:在八达厂初见我和小毅时,身为‘绑匪哥哥’的曲子奇一脸尴尬,可如果他真的只是绑匪的哥哥,何止尴尬啊?他应该做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保证让他妹放了所有人、求我们原谅他那不成器的妹妹吧?可他没有。” 初南继续说:“至于进了林子后,这家伙的反应就更妙了:装模作样地找到了信号检测仪,连开关在哪都不用研究一下就知道该怎么操作。当然,为了最终确保我的推测没有错,我还故意在他面前扔掉了一个普通追踪器,可即便如此,那家伙在测完了小毅后,还是秉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要求检测我——这是合作共赢一起救人的态度吗?纪队,这分明是小心谨慎对付敌人的姿态呢!” 其一其二再其三,外加一个完全符合小南姐风格的测试——没跑了,这曲子奇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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