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时我没那么看重父亲的遗愿,没一心求学就好了。”杜落强撑着笑了笑,眼神望向天边浮动的朵朵白云,时不时还有几只鸟儿略过,忙着归巢。 向沂善解人意地握了握他的手,“若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昨日不可追,来日犹可为。” 杜落大手一挥让小二将店里的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一遍,然后看向坐在一旁的向沂。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仿佛看到了我妹妹。只不过我妹妹命不好,摊上了我这么一个哥哥。” 眼见饭局的气氛即将走向低落,向沂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杜落面前的碗里,让他尝尝京都的菜合不合胃口。 “我不恨他,但是我也不想见到他。”杜落闷头吃着菜,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容牧登时从房梁上直直跳下,落在向沂身边,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显然从头到尾听完了杜落口中的故事。 “你若是生性心软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心软,你若是心硬为什么不能一直硬下去,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出现一次次提醒我我只剩下一人了。” 杜落吃着吃着就红了眼圈,容牧沉默着站在一旁,脚重得连挪动一步都是奢望。 “你要是爱她为什么当时要退缩,你要是不爱为什么整日拿着她给你专门做的桃花扇,为什么!”杜落猛得将筷子摔到地上,上前几步揪住容牧的衣领,高高举起的拳头无声地慢慢地落下。 “我……对不起。”容牧开口,嗓子从来没有这般干涸,好似天下的江河湖海一一喝尽都不能缓解干渴,艰涩地吐出几声抱歉又失去了声响。 “她最喜欢去新地方了,那个时候她总是有钱了就要到处转转,看看不同地方的江河湖海、亭台楼阁。”杜落窸窸窣窣地在身上翻找着什么,半晌才拿出如视珍宝般碰出一个小盒子。 “她生前与你相爱一场,你能不能看在她如飞蛾扑火一般投身你这团烈焰的份上,让她死后重新归于自由。”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不恨你,也不想和你有半分瓜葛。”杜落将瓶子小心放到一边,一下一下重重磕着头,哪怕额头鲜血淋漓也不曾停下。 容牧的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了血色,向沂怀疑那片衣角几乎要被攥碎的时候,容牧动了。 一言不发木雕般的容牧抢过那个盒子,飞快跳窗离开,只留下反应慢了半拍的杜落伸着手喊放过。 向沂拦着杜落,没有轻功的普通人在二楼直接跳下,怕是要骨折。 杜落成了空有外表的行尸走肉,不知多少次没听到上门的客人招呼,不知误了多少单生意,只剩下了沉沉浮浮在那片风雨大作的心海中。 “我从未想过你竟然会做这些强盗途径的事情。” 向沂找到容牧时,容牧正喝得酩酊大醉,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仪容仪表,浑身带着冲天的酒气和酸臭,与昔日的模样大为不同。 他的手死死抱着那个抢来的盒子,充耳不闻向沂的训斥,却在想一起出手想要拿回盒子的时候猛得出手。 向沂轮动左臂,出手又狠又快,一巴掌扇在了容牧的左脸。醉酒的容牧一时招架不住,踉跄地后退,直到身体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向沂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去够那个盒子。 容牧倔强地挣扎着,无神的双眼也只有在此时才会出现点点光,好似把那个盒子当成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懦夫!当日护不住心爱的人,今日又在伤害她爱的人!”向沂一声怒喝,不知再为那位姑娘感到不值还是为站不起来的容牧感到失望。 容牧机械地转过脑袋,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这次我抓住她了,我绝不放手。” 说罢,容牧更用力地抱紧盒子,盒在人在,盒亡人死! “我答应过她,会一辈子待在一起。我来履行承诺了!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容牧进入了某种失智的状态,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幻境中如痴如醉,不能割舍。
第42章 无家女(五) “我们最般配了,村子里面的人都这么说。”容牧情深义重的话只感动了他自己,自以为是地捍卫着过往那段看似刻骨铭心的回忆。 向沂见惯了这幅场面,冷声命人按住容牧,自己则拿着盒子径直去了杜落的摊子。 “实在是对不起,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什么时候出发只需要你一句话。” 杜落接过盒子时,手止不住的抖,试了好几次才拿稳。 “其实我骗了你,也骗了他。” 杜落低着头,向沂只能看见他的发顶,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心中不由得好奇究竟是哪一步瞒住了她。 毕竟异能并没有检测出有人说慌,除非有人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盒子被猛得摔在地上,坚硬的外壳瞬间裂成两半,露出中间被层层包裹的东西。 并不是妹妹的骨灰,而是一枚发簪。 若是容牧在场,定能认出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赠与杜落妹妹的礼物,俗称定情信物。 “我去晚了,地上只有这个簪子,我连她的尸骨都没见到。”杜落抽着鼻子,强忍着眼泪将往日的疤痕剖开,痛自心脏蔓延至全身。 “我拿着这个簪子惩罚着临阵脱逃的容牧,又何尝不是在惩罚着忽略妹妹的自己。”杜落长叹一声,盯着簪子楞楞地出神。 向沂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地邀他去见一见容牧,有些话还是说开比较好。 “你和他们一样,都不看好我,只有她,只有没有抓住的她愿意信我!” 分开不过一个时辰,容牧就变成了个疯疯癫癫的痴儿,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时不时还要对着空气傻笑,似乎见到了想见的人。 “他喊的是虹儿,我妹妹叫杜虹,彩虹的虹。”杜落艰涩地吐出这两个字,这已经在心头封存好久的名字。 容牧瞬间做出反应,扒着牢房的栏杆到处张望,嘴里喊着“虹儿”,虹儿迟迟没有出现,他眼里的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彩虹一般的姑娘终究如彩虹般短暂停靠,尔后消失在了空中。 向沂正在心里感慨着,莲姬就派人找来了。 “主子,莲主子说你带来的人似乎不简单。”报信的小厮见还有不认识的外人在,只肯透露出表层的消息。 杜落不在意地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有话想和容牧说,让向沂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主子,这卫姑娘似乎记忆不全,只晓得在卫家生活过的那段日子。” 莲姬顿了顿,语气中的同情更重了些:“我派人问过,这姑娘是被老卫捡回来的,九死一生从鬼门关闯回来的可怜人。” 向沂不语,只看着卫虹不知疲倦地一手拨弄算盘,另一只手唰唰快速翻动着账本。 不过短短几日没见,卫虹的身上无端多了一种生机,仿佛是春日来临带来的盎然般令人感到舒服,感到自然。 “除此之外,她的确是个人才。” 莲姬是个无家女,婆家夫婿死后亲戚占了家宅田地,娘家人也大都避而不见,昔日向沂遇到她时,正张罗着卖菜的生意。 寻常的卖菜女提不起向沂的兴趣,但是算账奇快无比,敏锐察觉到假币和偷斤缺两的卖菜女便另当别论了。 能莲姬说出夸奖话的人,必定身上有几分过人之处。 向沂了然于胸地点点头,让莲姬自行安排卫虹的去处,她还要去忙着调查杜虹的前因后果。 暂时失了容牧这个经验丰富的摊子,向沂只能临时拉来容晚充数,和她连体姐妹一般的容乔自然也跟了上来。 听罢,容乔一手托起下巴在脑中细细搜寻了遍,总觉得这个名字极为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眼见着容晚要出发,容乔顿时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快步跟了上去。 向沂莫名觉得容乔的皮相与杜落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脸上的棱角更柔美些。 不过杜落的妹妹怎么会出现在娘亲一手创办的杀手组织里呢? 向沂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心想只要找到杜虹经历了什么,这场闹剧也该落下帷幕了。 近来弱水殿疯狂开拓新领域,大事小事接二连三地送了上来,着实让向沂感到分身乏术,更别说近日的天成帝总喜欢出些刁钻的题目。 向沂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莫名像极了一手摇篮曲,平息心底的烦躁和忧郁,只留下彻头彻尾的平静。 向沂是被人摇醒的,摇醒她的小姑娘一脸焦急,嘴巴里嗯嗯啊啊地发生,手指着关容牧的地方,慌慌张张地摇晃了好几下。 向沂初时还有些懵,后来意识到容牧出事那一刻脑袋里瞬间清醒,扯着忘记自己还会手语的哑巴小姑娘就冲向了关容牧的地方。 杜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容牧放了出来,还关上了外间的门,让守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呆在里面。 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些青紫,似乎这两个男人之间除了拳头之外没有什么好说的,气喘吁吁地分别坐在房间的一角。 向沂抬腿踢开了外间的门,巨大的响声吓得他们不由得哆嗦,瞧着向沂来了,脸上堆起来半是心虚半是求饶的笑。 向沂一屁股坐在狱卒休息的的桌子上,哑巴姑娘见状乖乖躲在身后,生怕这幅山雨欲来的样子将怒火烧到她的身上。 “妹子,我们就是好好谈了谈。”杜落试探性开口,换来了向沂一记眼刀,顿时鹌鹑般地闭上嘴巴当自己不存在。 容牧也是个硬气的,许是知道装疯卖傻不管用,此时正眼神清明的看着向沂,一副我没有做错事情的理直气壮。 “打啊,怎么不打了?打死你们才好呢,这样你妹妹,你爱人就可以真的奔赴黄泉了!”向沂“啪”的一声将一张纸拍在桌子上,自己忙得晕头转向。 这俩倒好,在她的地盘上玩下战贴,玩你死我活,真是不把自己当个个儿。 “妹子,你说什么?”杜落率先发声,眼神里的光比太阳还要亮,一旁的容牧虽说没出声,也是眼巴巴看着那张纸。
第43章 无家女(结) “打啊,我帮你们收尸班厚实,怎么不打啊!”向沂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似乎脑子里住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杜落颇有眼力见地凑上来给向沂捏肩,瞧着向沂闭着眼睛享受着力道适中的按摩,对容牧使了个眼色,准备趁她不注意抽走那张纸。 容牧不负他所望地拿到了那张纸,正当二人暗自高兴之际,容牧的脸色一变。 一张白纸,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半个字,显然是落入了向沂的圈套。 卫虹终究还是如预想得一般……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杜落下意识手跟着心头狠捏了下,向沂猛的睁开眼睛,将容牧的神色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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