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疏将材料接过,以笔沾了某种灵植的汁液,在其中一张兽皮上随意地绘了个阵法出来。 然后他把剩下的材料都以魔气炼化,混着土壤一起填进个花盆里,从袖里抖搂出颗种子来埋入土,递了花盆与兽皮给程烨。 “行了,让温歆滴血入盆中,激活阵法,盆中就会生长出棵能指引血缘最近者所在的绿植。只要他还活着,你们循着方向就能找到。” 程烨接了物什,狐疑地看了看,问道:“你就把那些材料随意炼炼、埋埋就能生效?” “对啊。”华月疏毫不心虚地回应。 的确能生效,但主要还是他绘制的阵法能发挥效用,支着程烨辛苦搜集来的材料只不过是组合起来完善阵法,简单的替代品不知有多少。 程烨倒是也摸到了些华月疏是故意恶整自己的心理。 可既然最后的成品能帮着温歆找到父亲,他也就懒得计较细节了,问道:“一定要用歆歆的血吗?” 他知道温歆血液的特殊之处,怀疑华月疏在这些天教导阵法时,是否也从单纯的小姑娘口中得知,会利用这一点。 华月疏不知他具体想法,只觉得好笑:“你要借她血缘牵绊找她父亲,不用她的血,难道用你的血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板起脸,煞有其事地道:“你知道这些天我教导温歆有什么体会吗?” 程烨心知肚明他故作姿态多半是为了戏弄人,可事涉温歆,他就算知道可能是个圈套,还是得往里钻:“什么?” “和她的学习能力一对比,你简直愚不可及。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修习魔功呢,真是悔不当初啊! 要是选个悟性高又听话的学生,说不定我早百年就能不再受永生之苦了,何必再讨你的好,等着你兑现早约定好的条件!” 华月疏最伶俐在口齿,程烨善于言辞多半也是学自他,哪里肯轻易受骂不还嘴。 “你要真后悔,也该后悔当初因为流言蜚语选择化身成永生的魔种,成为这座皇城的压阵之柱,这才是导致你今日苦痛绝望的源头!” 程烨话出口就等着华月疏的反唇相讥,两人争吵起来基本都是来来回回谁也骂不赢谁。 然而华月疏闻言却沉默了会儿,声音平静地道:“我不后悔这个。即便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也会毅然选择成为压阵之柱,解我皇姐的危难。” 彻底断绝一部分人属意他的资质,蠢蠢欲动想要推自己取代皇姐的心思,也完全免除以后皇城出现磨物之患,其他人归罪给皇姐的可能。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愿意付出沦为魔种、永生不死的代价,也愿意从此不能离开皇城半步,不能伤害杀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毕竟皇位上的是他举世无双的皇姐。 程烨完全没有感触,他从前听华月疏讲他皇姐,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反正也不可能见到真人,只能任华月疏吹捧。 他冷哼一声,挑出华月疏话里的矛盾之处:“喔,你不后悔千年前的选择,如今倒是想方设法卸掉因你选择而背上的负担了。” “没什么可奇怪的,经千年光阴,促使我做出当初选择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皇位上坐着的如果仍是他皇姐,他不可能有任何心思动摇皇姐的天下,会安安心心作她的压阵之柱,捍卫皇姐的权力。 甚至如果如今承位的是他皇姐的直系子孙,他都会细权衡是否要为了解开自己的永生诅咒而断绝全部皇族的性命。 可惜他皇姐一生为天下计,不愿迎皇夫被其他人挟制,所以根本没有留下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是领的旁系幼童教导。 皇姐死后,他入陵墓为皇姐守碑将近两百年,终于面对现实重见天日时,皇位已经被旁支几人争夺几番,相关他与皇姐的记载也损失大半。 世上无人再知他曾经选择沦为魔种的事情,只当他与皇姐都因寿终而死,供奉了他的牌位在皇姐旁边。 华月疏倒是很满意这件事,只不过也在他人认知中失去了自己的存在,从此需要取其他人的身份生活。 “如今的皇族与我、与皇姐都是不知隔了多远的亲族,差不多可算是陌生人了。我欲解除我的永生诅咒,就算需要他们身死,也不会令我多纠结,我本就是极自私的人。” 皇族血脉不同凡人,即便是嫁入皇族的新妇,一旦祭祖入谱,也会承继一份血脉余荫,寿岁绵长。 而皇族血脉得到庇护的根源就是皇城下的龙脉,同时它还是构建阵法,不许皇城再有魔物诞生的根基。 华月疏在漫长时间里一直试图寻找办法解除阵法,能够学习阵法至精通的地步,可惜最后都落空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终结诅咒,就需要暴力且彻底地毁灭阵法的一切。 坐落阵法上的皇城,作为阵法根基的龙脉都不能免。 皇族世代受龙脉庇护,到底还是凡人,当然也会因龙脉而血脉反噬而亡。 因此即便程烨照顾到温歆的心情,提前清空皇城的所有人,尽可能避免造成无辜者的死,也无法挽救皇族们的性命。 除非皇族人人皆如秦君幽一般成为修仙者。 然而就算皇族众人都愿意,也不是谁都能有那个资质和悟性的。 “总而言之,为偿夙愿我是不会有所顾忌的。” 华月疏话锋一转,质问道:“倒是你,与我闲话这许多,难道是想翻脸不认账吗?” 他清楚自己教导出来的程烨不会在乎所谓的无辜者,但是显然程烨在乎温歆,而心思柔善的小姑娘会怜悯所有人——与温歆交流后,他更确信了她的想法。 因此程烨是有可能为了温歆不管不顾与自己毁约的,初见时他就否了一次执行协定。 然而程烨也还记着他的恩情,给出了个期限安他的心:“等找到歆歆的父亲,护送她且回去宗门不再能及时听知这件事,我就回来帮你毁去城池龙脉。”
第46章 与华月疏说定时限, 安定住他的心情,程烨就不再与他闲聊,抱着花盆行出门, 华月疏也径直离开。 等候在院内的小姑娘避了日光直射,正躲在树荫下抱着她的笔记本, 垂头复习今日的学习内容。 她一旦开始学习就几乎沉浸在知识中,对周遭动静都不再敏感。 直到程烨走到她身边坐下,落在笔记上的阴影覆盖住半面纸页,她才发觉他的到来。 “伤已经治好了吗?”温歆期慕地望向他被衣袖挡住其下肌肤的左臂。 重逢的激动之情减退, 这回她没再冲动地直接动手将他的袖子掀起, 而是矜持地扬扬下巴,示意程烨自己捞起袖子让自己看看。 程烨就放下手上拿着的东西, 悄无声息将手臂伤口处不属自己的魔气尽数吞噬, 展示给温歆。 原本潜伏在肌肤下肮脏而诡异的魔气花蔓已经不见,本就不深的伤口则早已愈合。 温歆以指腹拂过伤口原本的位置,果然痊愈得光洁无痕, 仰面安心地笑道:“华师父果然是极厉害的人, 将你的伤完全治好了,实在该好好谢他。” 盈在程烨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明明没有华月疏半分功劳, 偏偏让他分去温歆感激的感觉实在令他心堵。 然而这件事的真相又不能泄露给温歆知道,他只好忍下,干脆跳开关于伤口的话题, 将兽皮与花盆从身侧拿到温歆眼前,道:“我想要寻样东西, 需向歆歆借些血液, 可以吗?” 不说寻人而说寻物, 避免之后见到人, 温歆提前察觉到对方的身份。 天真的小姑娘没多想,瞧了眼兽皮上的阵法图纹发现看不懂,只从基础看的出目的是寻觅,判断它多半是华月疏自创的图纹,便只当程烨是要利用自己血液的特殊性来激活它。 因此她从乾坤囊取了把短匕压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虽然还没有割破肌肤,但是已经留下道红痕,问道:“让血液流入花盆中是吗?” 她不清楚到底需求多少血液才能激活这个不认识的阵法,当然想着尽量多放些血试试。 程烨却是眼皮微跳,将她执匕的手抬着远离手腕,灵巧地从她掌中将匕首取走,道:“不必用匕首,材料基本已经备全,用不上多少血,我替你来动手吧。” 温歆乖乖地“喔”了一声,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 程烨以寸长的银针轻且快地扎破她无名指指腹,连疼痛感都没感觉到。 两颗血珠才坠入盆中,小破口的血就止住了。 “行了。”程烨松开她的手,直接自己激活了阵法。 兽皮自燃成灰,散落入盆中,不一会儿一棵只有单叶的小芽从土壤中冒了头。 程烨见一切都如华月疏形容,松了口气,道:“咱们跟着叶片方向走就好了” 盆中幼芽小小,叶片翠绿只叶尖一点点红色,看着可怜又可爱。 温歆心中喜欢,眨眨眼道:“你驾驶神行舟的话,可以让我来抱着花盆吗?” 于是怀抱着花盆的就成了温歆。 “那我们直接离开皇城吧。”程烨道。 目的已经达成,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诶……”温歆犹豫了下要不要去和三师兄告别。 念及师兄如今姻缘可成,上次自己离开的时候又留言讲过不会久留的事情,到底还是颔首同意与程烨离开。 有陈玉颜的前例在,小姑娘觉得自己能不引起误会还是不要引起误会的好。 然而她不知道,她与程烨并肩同行出门,身影将消失在道路尽头时,陪同华思云来到华府看望华家老祖的秦君幽余光瞥见了他们。 他一开始注意到的是穿着简朴衣裙的小师妹。 与皇兄谈完话回到书房时,他发现师妹离开了他府邸,也看到了那张字条,但想着什么朋友都不如自己这个师兄靠谱,还是遣府邸的侍卫去寻找师妹。 侍卫们只知温歆往市集方向去,可将各家商铺酒楼看过,都不见温歆身影。 在皇城所有客栈中也没能查到温歆入住的记录,秦君幽只得怀着些忧心暂且作罢。 终于在华府找见小师妹,稍微明白了温歆为什么能知晓他与华思云的事,立刻就要唤住她。 可是下一秒,他的余光落在程烨身上,便不能发出声音了。 上一世毁灭他家族亲人和朋友爱人的程烨是他曾经夜夜梦回的梦魇,就算看见的只是程烨小半张侧脸他也能瞬间分辨出他。 实际上单是余光一眼,他就失去思考的能力,僵立在了原地,恐惧感与惊怒感逼得他牙齿打颤,一身灵气奔涌倾泻而出,本就春意盎然的华府后宅霎时间几乎花香四溢。 华思云发现了他的怪异,忧心地问道:“君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秦君幽被她唤回神智,留下句“寻华府侍卫保护好你”就提步去追赶温歆与程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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